《何时归》醉酒扯故事

17、饼语

　　即将到达天印边界，躲在一断墙边，开始新一轮人兽.交流。
　　天印边界很多军士巡查，吃饼兔不知道得了秦希什么命令，甩也甩不掉，非要跟着景画然，再继续下去被看见，可就说不清了。
　　“缩小，懂不懂，缩小，”景画然吃力地跟吃饼兔沟通，然而对方一脸茫然，对兔弹琴。

　　在景画然屡试屡败后，温梦怜看不上去，走上前，示意让她试试。温梦怜胡乱比划着，嘴里有板有眼念叨道：“饼饼饼饼！”
　　吃饼兔顿时豁然开朗，睁大兔眼，醍醐灌顶点头，接而它张大嘴巴，一个翻跃，大嘴往自己尾巴上一啃，一个翻滚，吃饼兔变回巴掌大小。
　　温梦怜对它表示赞赏，竖起拇指，“饼！饼饼饼！”
　　灰兔一个劲摇尾巴，爬上温梦怜脑袋，抱手手乖巧趴着，还蹭蹭温梦怜的翠玉发饰。

　　两人悄咪咪摸近天印，在废墟间透过缝隙，看到忙里忙外的军士。

　　天印外面的军士，把沉重的黑色砖块推进来，天印里的军士，接过砖块，往里带，放在木推车上，整个过程，他们都没任何人进出过结界。

　　“要么等死，要么补井。”
　　顾义将军的话，原来有这一茬，旭阳军决定要修井，他们并不想放弃北城这么大一片国土。
　　只是天井修好，天印解除，旱魃就逃出去了啊，长达十多年的旱灾蔓延，唐关府白白牺牲……如果天印不解除，他们就得永远困在天印里，旱魃完全出关后，资源枯竭殆尽，饥饿，口渴，无穷无尽的煎熬。

　　温梦怜没找到原本的天印出口，轻声道：“我们是，出不去了，是吗？”
　　景画然也不好受，闷闷回答道：“嗯。”
　　温梦怜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沉声说：“荣城出去了对吧？”
　　“嗯。”
　　“他没有怪我吧，我划伤他，”温梦怜又笑又哭，坐在地上抱紧膝弯，“还好，我认识了你们，这辈子也不算亏，只是我，连累你。”
　　景画然转而道：“如果我说，我们能出去呢？”
　　“真的吗？”温梦怜眼里的光，是求生的欲望。死亡畏不畏惧是一回事，想活，是人的本能。
　　“旭阳军修好井，天印就会解除，届时我们就能出去。”

　　温梦怜喜极而泣，抹点眼角泪光，看一眼军士又回头看景画然，“那你，为什么，一点也不开心？”
　　景画然手里捏着那把刀片，挤出别扭的笑，“因为，旱魃困在天印里，天印解除，它就出去了，要死上百万人啊。”她忍不住红了眼底。

　　谁说一定要牺牲自己拯救别人？顾义将军说换个方式扬名立万，她不想，她只想在这邪祟横行的世界里活下去，为此，她甘愿接受任何屈辱，只要能活，有何不可。
　　只是落在自己身上时，需要做出抉择时，怎么就那么难呢？
　　只要假装没看见旭阳军修井，等待他们修好，天印解除，就能出去。井不是她修的，旱魃不是她放出来的，就不能问心无愧？

　　“那为什么还要修井？”温梦怜问道，“他们不知道旱魃在天印里面吗？”
　　抱着“我去告诉他们”天真心理的温祖宗就要起身往军士堆里走，被景画然拽下来。
　　景画然声音有颤抖着，“他们肯定知道啊，涌蚁，凤蝗，还有唐大人早已上报的邪尸，可能还有更多我们不知道的。”
　　温梦怜一脸无法置信，“那为什么还要修？”
　　景画然被问住了，温梦怜的反应出乎她意料，她似乎没有经过思考脱口而出，但语气坚定，不像是随意说出口。景画然反问道，“他们也想出去吧，谁不怕死呢，你不怕吗？”
　　“怕啊，但为什么要修井？这跟开大门放走杀人犯有区别？”温梦怜想法天真却真实，“杀人犯关得好好的？这就放走？成为帮凶吗？”

　　那可是比死神还可怕的旱魃，一只横行跋扈了上万年的邪祟，杀人如麻的凶犯。从古至今没有绝对的力量能左右其意，与其做对的，唐剑倒是一个，这真真是历史上艳彩又血腥的一笔。

　　景画然意识到，不能就这样轻易放它走。

　　“不能修井啊，”温梦怜握紧景画然手，自己已经害怕得发抖，说的话依旧那么坚定，“景画然，我们不做帮凶，也不能见死不救。”
　　景画然笃定，按照秦希那副不会轻易给你好处的德性，这刀片，一定能摧毁天井，给她来个进退两难的选择。要是把天井破坏个透彻，那无辜牵连进来的温梦怜呢？

　　她叹了口气，道：“我好不容易把你救出来，不是让你去死，你明不明白？”
　　“我明白！可是没得选了，景画然，你不要老是把所有事情往自己身上揽，我比你大一岁，我自己做什么我自己清楚。我非要跟你进来天印，是为了想看一看天井，”温梦怜凑近景画然，对上她的眼，继续道：“我从小居在家里，唯一消耗时光的就是国史，我爹是史官，他的书库里可谓是无所不有，然而天井是谜一样的存在。大明现存记载中，根本没有天井由来具体说明，即使在镇邪司，他们所存的典籍都是肤浅潦草，大部分记载没有具体史证，更多的前后矛盾不能相连，也就是编的，没有文物作证。整个大明，像在故意隐瞒什么，我想知道他们藏的是什么，为什么要藏，这是我一辈子放不下的心结。”
　　“我撒谎了，我成为执行官，并不是我爹强迫，而是我自己想要做执行官，是我要找机会，接触各个地方镇邪司，潜入他们里头，翻他们的典籍，即使成为驱邪界笑柄也不在乎，我也不会放弃。”
　　“我跟着你进来，是别有私心，你懂吗？”温梦怜眼里的执着，重重压在景画然身上。

　　吊儿郎当的温梦怜，也有事执着至此。闺秀名声，府门声望，她都不在乎，她这一辈子，追求的是被世间所隐瞒的真相，女子坚韧如斯，知友何不奉陪。

　　自己的想法多么自私，出生入死那么多回，竟不如深居闺阁女子，景画然对温梦怜由衷佩服，她扶起温梦怜，道：“好，那我们一起去。”

　　吃饼兔带着倆女子飞奔在废墟之中，直往镇邪司。

　　快要到镇邪司，旭阳军士越来越多，吃饼兔体型过大，只好徒步而行。

　　景画然一个翻身，爬上一座倒塌的高塔上头，远远望去，镇邪司被木梁包围死死，接近两百多名军士在忙着工程，还有手拿炎弩的军士在外围戒备提防着什么。
　　从上面过去，根本摸不到井口就要被射成簸箕。
　　眼看下有涌蚁通道，还有吃饼兔开路，从下面过去，更为安全隐秘。

　　两人带一兔慢慢滑下地道里，景画然开出寻位阵，寻着方向前进。
　　吃饼兔一路上饱食口福，锤一路邪祟，啃一路尸体，虽胃口大，但稳妥靠谱，也不会像秦某那样多做刁难。

　　一路上颠簸曲折，温梦怜毫无怨言，倒是像赌徒上瘾，赶着再来一局回本，速度不落景画然，紧跟吃饼兔。
　　她们开始兜兜转转又回到原地时，景画然收回寻位阵，命吃饼兔挖墙。
　　实际上是温梦怜“饼语”精湛，叫吃饼兔挖墙。
　　不出一会，吃饼兔感知到危险般，不敢再深挖，畏畏缩缩躲在温梦怜脚跟后。
　　景画然划出灵刃，利索往泥壁咂出，灰尘铺散，后面，露出一块一块的铁砖。
　　是刚刚军士搬运的那种。

　　灵刃挥出击在铁砖上，不留一丝痕迹。

　　这口井是为了困邪祟，所用材料必定是特殊的，邪祟所触碰不得的，正如军士所配的兵器，又如那枚铜钱。砌墙之人没想过被推翻，年代久远，缝隙间的湿泥脆干，由此，这种墙，从外至内，最易松动。
　　景画然用刀片一点一点挖去铁砖之间的泥土，很快，铁砖松动，再把附近几块铁砖松动，再跟温梦怜一起推，铁砖一边倒，推出一个小洞。

　　温梦怜打头爬了进去，接而抱过变小的吃饼兔，放肩头，景画然随后。

　　原以为抬头就能看到井口，没想到这是地宫，边上还有狭隘通道，不知通向何处。
　　“快来看！我就说有嘛！”吃饼兔在它肩头张嘴放光，把眼前照得亮堂，石壁上，是呼之欲出的浮雕，“传说是真的，青目獠牙的神物！”墙壁上，刻着百般姿态的兽影，似狼，只是他们的眼睛，被镶入蓝色晶体，咋一看，几十双发光的眼睛看着她们，让人不寒而栗。
　　“暮雪狼族，”景画然脱口而出。
　　“你怎么知道！”温梦怜有些吃惊景画然能说出这个词，“传说神物来自暮雪山，叫暮雪狼好像也合适，长得是像狼。”

　　他们就是叫暮雪狼族……
　　景画然有口难言，不知如何解释，于是不解释，接着往下看就是了。
　　这个房间像铭牌，砖壁上的狼一眼过去长得差不多，细看各有不同，他们的身长，脖颈和狼首上的配饰，神情，各有所异，仿佛记录下建造这个地宫的人物。

　　温梦怜每个细节都不肯放过，连同她们拆下来的贴砖，她都要一块一块，跟着壁画纹样，拼凑上去，看个仔细。
　　温梦怜忙着砌墙，景画然摸索房间每个角落，并无特别之处，只是壁画演绎出来的狼兽过于细致，毛发都刻得条理，狼身上的配饰无奇不有，有的是精致小刀，有的是毛笔，有的是鞭子，有的是笛子，这些小玩意挂在狼的脖子上，风格迥异。
　　细细研究，狼眼镶入的蓝色晶体也各有不同，球形，方形，柱形，还有很多摸出差别的奇形怪状。

　　“好了，”随后温梦怜虔诚的拜拜，“原来我们推翻了一只狼的壁画，对不起呀，有怪莫怪，我们不是故意的。”
　　景画然上前一看，力不从心倒吸一口冷气。
　　温梦怜拼凑好的铁壁上，一只威风凛凛的狼与其他狼相差无几，只是他脖子上，挂的是一把折扇。
　　心跳失频，手心冒汗，某种不敢置信的念头翻涌，爬上她的心头，让她后背一凉。她拿出腰间刀片，凑近那只狼的蓝眼，刀片上的炎晶，与狼眼凑近。

　　它们都是，前端宽末端窄，微微突出的锥标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