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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吃饼 ...


  •   忍无可忍,景画然抬起手在他眉间用力一弹,怒道:“你才是最蠢那个,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是信仰啊,你懂不懂?”这是婆婆一惯用来教训她的手段,现下借用在怪人身上,指甲盖与脑壳碰个轻响,不会很疼,足以醒脑。
      世上能够真正做到舍己为人的其实并没有多少,下定决心拯救苍生更是难于登天,不管唐大人是否愚蠢,他做下这一切,足以让千秋万代的人铭记,而不应该被扣上私用天井的罪名,导致全家遭殃。

      怪人捂住额头,不理眼前这个不知死活放肆无理的刁蛮女子,“浮屠有什么用,还不如一壶酒,能醉梦,能欢愉。”

      两人互看不顺眼,不再搭话。

      无眼蛛尸洞去路堵死,唯一的出路便是高达五层高塔上的光口,温梦怜昏迷不醒,带着她爬上去几无可能,更何况景画然心神疲惫,灵力不足,自己爬上去也十分艰巨。

      两个时辰后,天暗下来,尸洞里也蔓延出臭味,熏得五脏搅在一起。
      怪人依旧喝酒发呆,吃饼兔啃不下发臭的尸体,蹲在他边上打盹,这俩竟是打算在尸洞里过夜的架势。
      景画然腹中无物可吐,恨不得跟着温梦怜一块昏迷,又熬过一时辰,景画然快晕厥时,终于认栽,开口道:“那个哥,我们不会是一直待在这里吧?”
      “有何不可?”怪人手里转出法阵,一坛花盆般大的酒,重重落在地里,顺带三四个白瓷碗盏,“今儿七夕,我本约了兄弟对月酌酒,不醉不归,奈何天不尽意,只能你代为陪酒了。”

      叫一声哥就能上天了呢你,还陪酒,当我是什么,青楼花柳吗?喝你个大头鬼。
      景画然越来越觉得这人不仅人品有问题,酒品也有问题!她倒了一盏给温梦怜灌下去,自己抿一小口,发现酒异常清醇,带着一股叶青草嫩的甘甜,后劲是雨后林间清新的透彻,难得的好酒。尸臭味被漫上鼻腔的酒味驱逐,顿时舒心畅快。
      “这是什么酒?你还挺会喝,”景画然不跟他客气,又倒一盏。
      “春山碧,水渊土特产,大明是没有的。”
      景画然想起来,那铜钱,也是本属于水渊国的。她从腰间拿出仅存的一枚,“这铜钱也是水渊的?”
      怪人手里酒瓶喝空,不得不坐到景画然边上,自个倒酒:“不是,酒是我弟给我带的,他是水渊人,这铜钱嘛,是我下血本,仿造他国铜钱做的。”

      仿造货币,是杀头的罪名。在景画然心里,这怪人专属画纸上,又多一项墨迹。
      景画然正要开口问为啥给她了,怪人看破般,笑道:“一时兴起,没用玩意,带着磕腰,顺手丢给你了。”

      一,时,兴,起,丢,给,你。

      呵呵,做青楼薄命女子还不止,原来已经做过一回叫花子。细想一开始侮辱般投放灵气的帮助,找人不救人的嚣张德性,嘲笑唐大人愚蠢,这人真是烂到骨子里头。唯独那张过于英俊的皮囊,按捺着景画然挥之欲出的拳头。

      夜渐深,尸洞原就离地面远,此时阴风阵阵,透着一股歪风邪气在里头,景画然那没了半截的衣袍,形同虚设,冷得贴紧温梦怜,依旧暖意无存。
      回头一看,一坨灰色毛茸茸巨物躺在那,它身上,躺着怪人。

      景画然把温梦怜抱过来,靠在吃饼兔巨大的爪子边上,蹭着温度。
      吃饼兔轻呼一声“饼”,把蜷缩的爪子伸处,温梦怜整个躺上了它的毛毛爪上。

      “明早它起床后,你俩就是它嘴边热乎乎的早点,”躺在上头的人说道。

      这人一点也不会说话。
      吃饼兔的爪子上只够躺下一个人,另一只爪子被吃饼兔压在脑壳下垫着,她往上瞄了一眼,吃饼兔肉肉的后背宽大,能容下五人有余。

      景画然抓着皮毛往上爬,爬到吃饼兔背上,轻轻踹怪人一脚,让他往边上腾点位置,“你和吃饼兔一伙的?”
      就因为残鸦不小心烧掉吃饼兔一撮毛,而遭到吃饼兔垂死病中惊坐起,一顿毒打,眼前人褥毛下来当靠垫还不止,还能登鼻子上眼。

      “一伙?它是想吃我来着,奈何你的那些朋友们炎弩没射准,全射它身上,我大发慈悲,化利爪为美酒,救兔一命能做其祖宗,我现在是它祖宗,是不是啊?”
      吃饼兔呼噜道:“饼~”
      “……”

      景画然手磨蹭过吃饼兔软绵绵的皮毛,感受到下面有疙瘩般的疮口,拨开毛绒一看,伤口被一层似杯盏琉璃的晶体封住。这样子的伤口,藏在下头,好十几个。

      一夜无话,即使心里头很多答案展露菱角,心里头一个声音一直警告着她自己,问不得。
      怪人可以说知无不答,读唐剑灵识突然中断,是他并不想被人知道,更不愿意告诉别人。

      一个强大到能压制邪祟的种族,天井的制造者,在大明史上,一点痕迹都没有,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更有现在军士的针对和刺杀。
      就像两百多年前百国大战,大明王朝焚烧所有归属国的典籍,捕杀不归顺的士兵,抹掉那些痕迹,但历史残存在人们口口相传的传说里,而这狼族,可真是一点传闻都没有。
      也不是,温梦怜貌似在典籍上见过,也提起过。

      六河山最后那句,自掘坟墓,又是什么意思?
      如果他真的属六山河所说的狼族,还说到,管理天井的种族已经灭绝了,他们自掘坟墓导致灭绝?

      景画然慢慢侧过身,去看另一端睡的怪人,一转过来,便对上那双夜里依旧亮蓝的眼。
      “……”景画然哑口无言,吓得往后一退差点摔下吃饼兔,被他稳稳抓住手臂往上一拉。
      好不容易稳住,怪人背过她不作声,似刚刚盯着别人后背看的不是他那样,幼稚得像个小孩。
      景画然用手指头戳他后背:“你叫什么?终归有名字吧,狼崽?”
      “别乱叫,我当你祖宗绰绰有余。”
      他不愿意说,景画然不再追问,开玩笑道:“得了吧,一个温祖宗已经够让我累的了。”

      吃饼兔平稳的呼吸声一顿一顿,背上轻缓地起落,晃得景画然犯困,还以为怪人不会搭理她了,好一会,那背影才传来沉沉的回应,“秦希,希望的希。”

      景画然昏昏沉沉,眼皮要抬不起来了,迷迷糊糊道,“秦希,希……”眼睛闭上前,一只白净的手,覆上眼眸。

      浓烈的气味生生把景画然臭醒,接而是温梦怜的喊叫声,景画然不留神,从吃饼兔背上滚了下去,还好被它爪子托一把。
      温梦怜昨儿还死气沉沉的,今天就活蹦乱跳,捏着鼻子,“景老大!你不会是跟我一样,死了吧,呜呜呜,我多么希望你还活着,地狱这种臭地方,不是人呆的。”
      说到希望,景画然环顾四周,已经不见秦希踪影,吃饼兔眼巴巴看着她,偌大的肚皮传来一阵阵敲锣打鼓的声音,它饿了。

      景画然警惕地看着吃饼兔,拽过温梦怜,地上,一个法阵缓缓转着,暗淡的光渐渐淡去,尸臭味越来越越浓。法阵的灵力快要耗尽,能够安睡一晚,是这法阵隔绝了气味。
      吃饼兔抬头望着上头,又看向景画然,巴眨巴眨眼,一脸呆萌,就像狗子要主人给它找吃的一样。

      法阵将要完全消散,到时候温祖宗可能会被熏到晕厥,景画然拉上温梦怜,爬上吃饼兔后背。
      温梦怜虽然菜,但是不蠢,紧跟景画然动作,抓着皮毛笨拙地爬上来。
      吃饼兔甩甩身板,差点把温梦怜甩下去,确认两人抓紧后,它后踢一蹬,利爪抓牢石壁,快速往上攀去。

      不一会,迎来一脸阳光。

      景画然在吃饼兔的颠簸中,腰间有东西磕得慌,拿出来一看,是一块粗糙的刀状铁片,刀锋还是钝的未经过打磨,它的末端,有一颗蓝色琉璃石,与当时秦希钉在鬿蛇尾巴处的晶石一样。
      她感觉到自己有一身充沛的灵力,仿佛睡的这一觉,把空如夏塘的灵脉,被湖水浇灌得满满当当。
      是他。

      景画然用灵力注入铁片,如她所想,这块镶嵌进去的蓝色琉璃石,是把灵气与刀片链接的关键。如此一来,刀片能被灵气驱使,来去自如。

      吃饼兔在一处榻了一半,还有一半的宅院里,把两人放下,自个人跑了。
      温梦怜一路上紧张兮兮,待吃饼兔远去,红了眼底,又要哭哭啼啼了,她道:“景老大,虽然我们一起下了地狱,不过还好,荣城还活着,也不至于全军覆没。呜呜呜,可是我不想你死。”
      景画然对她翻白眼,“这不是地狱,我们都活着,我们在天印里,”拉着她进屋檐,四处倒腾找吃食。
      徒劳无功,这里的居民走之前把熟食干粮带走了,只有剩下的生米,面粉和酱料,无可奈何,景画然拆了断木生火,院落的水井因为地下塌陷已经枯竭,只好耗用灵力凝聚水珠,凑在一起,再找来变形的铁锅,开始煮米饭。

      生火容易招惹邪祟,温梦怜不敢离景画然太远,做起老本行,跟屁虫。
      折腾两个时辰,终于吃上热米饭,两人不敢耽搁太久,不嫌烫嘴赶紧吃。
      难得温祖宗不嫌弃脏乱杂,一点大小姐的脾性也没有,跟着景画然吃这胡乱做出来的米饭。
      吃过后,多余的米饭被景画然做成米煎饼,吃了这一顿没下一顿,得储备好干粮。

      两人用脚踩灭火,温梦怜不知哪里找来的破布,把米煎饼包好,背在后背。就要离开时,屋檐上方传来动静,景画然拿起刀片,温梦怜顺手拿起木棍。
      两只灰色的毛耳朵垂下来,一双圆溜溜的黑眼探下,看着她们。
      吃饼兔回来了,应该是,吃饱回来了。
      刚刚收拾好的米煎饼的温梦怜,顺手从后背掏出一块,递给吃饼兔,天真道:“你去哪啦?外面很危险。”她意识到吃饼兔可能听不懂,即使吃饼兔有些警惕地看着她,温梦怜拿着饼,凑近它,一本正经道:“饼饼饼饼。”

      吃饼兔笨重的身体下来后,张开大嘴,吐出两壶酒,这熟悉的画面。
      “……”景画然直接在温梦怜身上撕下裙角,给酒壶擦干净,“谢谢哈。”

      温梦怜锲而不舍把米煎饼塞在巨兔带着血的抓缝里,她有一瞬间的疑惑,但很快消退下去了,对吃饼兔投以眼神意识快吃。
      景画然拉着温梦怜,出了院外,无从下脚。
      沟壑纵横的地面,有些地方还在塌陷,基本没有平稳的地方,远在天边的天印,遥不可及。
      后背被温热的东西轻轻推了一把,景画然转过,呵斥道:“干嘛!”
      吃饼兔耷拉着耳朵,抬起肉爪,做了一个酌酒姿势,其眼神也模仿得跟秦希无异,十分欠揍。它再指一下自己,接而指景画然,叫一声“饼”。
      温梦怜不知死活伸手上去就要摸,“这大兔子,好可爱,还会喝酒,听得懂人话!”
      它不止听得懂人话,还吃人呢。景画然还未说出口,就见吃饼兔垂下脑袋,凑到温梦怜面前给她摸,一人一兔都很享受,还进行一翻人兽对话,饼饼饼声络绎不绝。

      于是,倆人坐上巨兔,往天印边界飞掠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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