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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三十二 成败 ...

  •   1.
      你和丈夫刚刚结婚的时候,有记者采访你,言辞犀利地问:
      “请问,您作为细胞基因学家,而您丈夫身兼几家前沿生物企业的控股人,你们认识一个月闪婚——其中的目的是什么?这算是商业联姻吗?您会把自己的研究成果用于您丈夫旗下公司的产品研发吗?”

      彼时他与你携手,笑睇你一眼,随后从你手中接过话筒,对着摄像机露出完美得体的浅笑:
      “我有钱,而我夫人手握国家最尖端的科技,这的确会使人猜度我娶她的动机;但重要的是,我爱她;而且她也刚好愿意给我一个机会,人生道路上,我们至少可以携手前行。这对我而言已然足够,我们无需过度回应他人揣测,而浪费私人时光。”
      台下记者或羡慕、或嗤夷、或不屑于你们的装腔作势。

      但众人没想到的是,这模范夫妻的面具,一带就是十年。
      尽管捕风捉影的花边新闻从来不少,但你们二人的相处永远甜蜜恩爱,谣言自然次次不攻自破;渐渐地,亦不再有小报记者关注你们的八卦消息。

      2.
      你们结婚十周年纪念日这天,他彻夜未归。
      凌晨十二点的钟声敲响,似预示着无法挽回的背叛。
      更令人心寒的是,比你在社交软件上看到新闻更早到来的,是所谓亲朋好友的关怀——
      【你老公好像出轨了,你没事吧?】
      【别伤心了,男人吗,玩够了自然会回家的。】
      【十年了,我早就说他在外包养小情人,你还不信!】
      ……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昭示着你作为妻子的失败之处。

      你逐条看过、一字不回。沉默着穿过别墅地下的仓库,漆黑厚重的铁门出现在视线中。
      依稀记得你当初要在别墅地下建自己的私密实验室时,他言笑晏晏、尽是宠溺;而今在来到这里,物是人非之感更浓,伴随地下昏暗光线,愈发凄凉。

      手伸向密码锁前,你再度掏出手机,铺天盖地的消息依旧不停轰炸,你丈夫和那身材窈窕女子相拥,热吻中缠绵的侧影刺痛你的眼睛;而置顶的对话框中,没有提示。
      他依然没给你一个解释。

      你眯起眼睛——冷笑一声,庸俗感慨:“呵,男人,拥有一样东西久了,总会有点别的心思。”
      哪怕那个“小三”的背影和侧脸都和你有几分相似,丈夫终究还是喜欢年轻漂亮的。

      于是你这么想着,毫不犹豫地拉开面前铁门。
      其后是斥巨资打造的实验室,并排的数个营养仓充斥着淡蓝色培育液,悬浮培养了一群闭眸的男人。
      他们形貌一致、身躯高大而面目俊朗。
      ——全部同你丈夫一般无二。

      他恐怕永远想不到,在结婚的那天,你是为此而向他提出建立实验室的要求。
      因为你早知晓靠生理维系的爱情容易破碎,只有基因技术创造出的产物,才能对你死心塌地。
      从丈夫身上提取出的基因,制成眼前数不清的复制体——已经用掉多少个,或未来即将用掉多少个,对你而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拥有一份‘完美’的爱情。
      在除去你外的所有人眼里,模范夫妻的名头,必须坚如磐石不可撼动。

      3.
      凌晨一点,你在推特上更新了自己和男人拥吻的动态,简单配文——
      【Wedding anniversary】
      高清像素下,你们二人脸上的绒毛分毫毕现,背景是月夜庄园中的大片红玫,更显浪漫。

      凭模糊侧影照席卷各大平台的“模范夫妇婚变”传闻,因为你与新鲜出炉的‘丈夫’合影不攻自破,所谓亲朋好友闻风而动,凌晨发来贺电无数。
      而你擦着唇畔吻渍、见手机屏幕不停闪动,嘴角讽意更浓。

      男人就坐在你身侧,看着你不停擦拭自己唇瓣的动作,声音疑惑且小心翼翼:“我们从前……感情不好吗?”
      你手中动作骤顿,却也只是尴尬一瞬,旋即便抱住他腰身,甜蜜回复道:“我们感情如胶似漆,已有十年,仍似热恋。”
      他懵懂点头,听你话语后更显愧疚:“可是……我什么都不记得,还要辛苦太太为我讲解一下关于我的各类事宜。”

      ——唤醒克隆体后,你便告诉他你是他夫人,而他失忆是疾病所致;故而他此刻的问题理所当然,你亦自然的接话:
      “我早就做好了准备,资料全在你书房,且整理成影片,你先看一遍,要是还想不起来,那我们再商量。”

      从前,‘丈夫’的更新迭代都是这样进行的。
      没有一次出过错漏。

      4.
      是夜凌晨,他摸上了你的床,几乎是同一时间,你警觉翻身,于黑夜中打量着他的脸:
      “你在干嘛?”
      他试探性问:“我们……难道不是一起睡的?别墅中除了佣人房,并没有其他卧室。”
      哪怕毫无记忆,他那被基因决定的智商,依旧提供了强大的逻辑分析能力——这话看似是疑问,实则已经下了定论。
      你无所谓的笑笑,遮掩过去:“是没分房,但是也快了。”
      “为什么?!”他声线充满不敢置信。
      “你在我们纪念日时,私会其他小明星,新闻铺天盖地,我现在还在生气。”

      “可你不是已经发图澄清了吗?”他这样问。
      ——但,原本那个丈夫还没回来啊。
      眼前这个不过一名克隆体,那和小情人相拥进入酒店的人,至今还在温柔乡流连。
      只有你知晓出轨一事的真相,或者换句话说——存在于众人眼里的事实才是真相,而在其背后你所付出的‘努力’,全部不为人知,何其讽刺。

      你望向他带着疑惑的俊面,忽而涌上深刻疲惫,顿时失却解释的耐性,拉起被子盖过头顶:“睡觉吧。”

      遮光良好的蚕丝被是他结婚时精心挑选,此刻完美遮住你脸上冷笑表情——
      那个被摒弃掉的前代个体,既然已经脏了,就也该用些手段处理掉了。

      5.
      绞肉机表面安装着消音设备,运行起来寂静无声。入口处是一面堪比单人床的精钢平台,你熟练的打开下水口,将其与绞肉机出口连接,把昏迷不醒的男人身躯放到台面上,随后启动开关,阖上粉碎室的门。
      男人刚好下班回家,见你从地下室步出,并不惊讶:“又去做实验了?”
      你侧耳倾听,享受着那并不存在的绞肉机研磨骨质声响,缓缓甜蜜一笑,随即自然而然接过他的问话:
      “是呀,最近,我有点忙呢。”
      他颔首,垂眸牵住你手掌,揩去你脸颊上一点痕迹:“看你,一如既往的粗心大意,沾上了红色试剂都不在意。”
      那并非什么试剂,而是迸溅出的血液;你仔细观察他指尖上那点殷红,再审视他表情,想寻出一丝破绽,终只得来男人轻笑:
      “怎么?没见过我似的这样打量我?”
      你疑虑不消,仰视他眼眸缓缓问:“你就这么相信我……甚至对我的秘密没有一点好奇?”
      他平静温和回视你眸心:“地下的一切是你的私人领域,既然过去十年我都不曾问过,那现在的我为什么要好奇?”

      你不知怎么就想起刚结婚时他回应记者那段话——
      ……人生道路上,我们至少可以携手前行。这对我而言已然足够……
      话不相同、人亦更迭,唯一不变的是隐含着的句意,是少年般丹心赤诚。

      你怔怔看着他侧脸,笑不可遏,直至眼中泪水涟涟才抬头,面对着‘新’丈夫不明所以的目光,讽刺道:
      “深情留不住……呵,男人不过嘴上说的好听罢了。”

      6.
      一如你所料,新个体很快融入了他自己的生活,与你的磨合也没有任何不适,在为你‘永恒的爱情’延长寿命的同时,亦增添许多你对自己技术的信心。
      从克隆术发明至今,无论是伦理道德因素还是技术因素,克隆人类都是禁区——而你无疑是打破禁区的第一人,纵然有违法律且不为人知,但领先于时代前沿的科技让你的大脑无比兴奋。

      但所谓的‘违法标准’也会跟随时代变化,人类的文明史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便是打破缚囿的过程——你等待多年的机会终于来临,在向国家研究院提出最完备的克隆方案以及成功率预测图谱后,你成功拿到国家在克隆人类器官方向上的项目基金。

      你信心满满地带领团队,想以自己早就驾轻就熟的克隆人技术一展身手,最终却迎来了——

      项目失败。

      7.
      在屡败屡试后,你不得不遏制自己在这项技术上膨胀的自信,查阅那些许久未曾读过的文献。

      克隆本身就是成功率极低的技术——从克隆青蛙、克隆羊、克隆猪、克隆兔子的文献数据及胚胎发育成功率便可见一斑;但在你丈夫身上实施的克隆术,却百试百灵,每个胚胎几乎都能发育成完整个体,且被储存在营养仓里,十年如一日的新鲜好用——
      比现在最优质的冷库保鲜技术还好。

      你那旺盛的疑心这次用对了方向,开始着重复盘克隆丈夫计划的实验数据,从前被过度自信蒙蔽了的双眼,这时也清明起来,发现了那再明显不过的异常之处。

      当晚回家后,再度‘新鲜出炉’的老公正坐在沙发上等你,满目脉脉含情,你缄默不语,只是扑到他怀里,享受着他一如热恋期般温柔的怀抱。
      他含笑问:“亲爱的,怎么了?”
      你摇了摇头,没说话。
      他却轻轻拍你后背:“自从我清醒过来、没有从前的记忆,你就没跟我……过;而且你最近工作很忙,我也不忍心打扰。”
      你沉默着听他继续说:“不如让我给你带来快乐——有些事情,是可以被极乐掩盖的,明早起来再想不迟。”

      身体的抚慰有时候比言语鸡汤效果卓著。
      你选择同他结婚的原因中,未尝没有这一点;受挫后你意志薄弱,也顾不得自己心里那些因为疑心而生的隔阂——
      当二人体温交融,契合如两块拼图相连之时,由失败带来的烦恼似乎已经飘远。
      你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热情,含笑抱紧身上的人,任由自己沉沦下去。

      至少在他这里,你是成功的,无论以哪个角度来评判。
      尽管这种成功,来的并不光明正大。

      8.
      月上中天,屋内昏暗,男人步伐悄无声息,借一丝透过窗帘的月影静静的观赏你的睡颜,随即俯身,轻拿出你怀里的半枚鹿角,正欲施法将其融入身体,却对上了你清明双目。

      他毫无尴尬,且一派从容:“我早猜到你会发现,不过没想到这样晚。”
      那半枚鹿角光滑圆润,甚至还带着可疑液体,饶是你也不禁脸一红,重点顿时偏了:
      “昨夜不会是它陪我睡觉吧?”
      他闲适平常捏住那块,动作熟稔地将其化入体内,才答:“是它是我,没有分别。”
      “……”作为修过生物基本课程的你,很快找到了问题答案:
      “听说,鹿的角是可以无限再生的?”
      他点了点头。
      “所以那些诡异的实验数据根本都是假的——我根本不用费尽心思做实验,用这些角也能模拟出无数个你来?”
      他再度点头。
      “……所以,我还是失败了?”你喃喃叹息:“事业和婚姻,无论从哪个角度而言,我都失败了。”

      他闻言却乐不可支,笑着拥你入怀,在你耳边暧昧问道:
      “但是除了我这种无限再生的天赋,谁又能满足你变态的占有欲呢,宝贝?”
      “唯一解,在某种程度上而言就是最优解。”
      “有了最优解,不能算是一种成功吗?”

      9.
      “那以前跟你传绯闻的小明星都是怎么回事?”
      “我的心理医生告诉我,你这种过度关注丈夫忠诚度的意识并不正确,所以要用脱敏法刺激你。”
      “所以你真的跟他们出入夜店???”
      “……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还可以再享受一下绞肉机服务。”
      “老婆你说这话的表情,真叫我着迷。”

      最终,体力耗尽的你失去了将他本体运入绞肉机的机会。

      The end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三十二 成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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