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5、第 25 章 ...
-
二十五、
端蔚住的地方不是一般的偏僻。
从机场开车回去时非常磨人的一件事,好在还有人能聊天。
其实萧若空和端蔚挺谈得来的,如果抛开你踹我一拳我踢你一脚你砍我一刀我杀你一百次的客观外界因素的话。
不过就算是加上这些因素,他们也挺谈得来。
但如果谈正事气氛就会变的沉重起来
“端蔚同志,你的罪□□和人民会记住的。”
“你又不是中国籍,哪来党和人民?”
“工党行了不?”
“你现在就一非法移民,乖乖跟着端大爷我才是正道。”
“拐骗……”
“您太高估鄙人了,没被您拐骗才是万幸。”
天色已深。前面的公路弯曲起伏好似没有尽头。
萧若空打下车窗,为自己点上一支烟,眉的弧度与视线的方向构成寂寞的夹角。
端蔚突然觉得这个人的清冷是刻倒骨子里去了。他带一千张面具,却始终无法遮住那些寂寞,它们从缝隙里跑出来,围绕在他周围。
他可以和任何人开玩笑,却不失分寸。他甚至不习惯用正经的态度面对任何事,但每件事又做的恰到好处。他与别人,十年二十年,依然拒人千里之外。
“你好像很重视他们啊。”端蔚觉得无聊,便开口。
萧若空把游魂拉回来:“是,怎么了?”
“没,只是很好奇。”
“你想听?”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
“我说完了你请吃饭。”
萧若空叹气,把头扭向窗外,开始慢慢讲。
“我是我父亲和他侍女的孩子……所以其实我这里没中国血统。生母是葡萄牙人。后来我出生以后就交给一个要回中国的女人去养了,所以我从小是在这里呆着。我记得个你说我妈是车祸死的,其实她是被人杀掉的。”
那个女人对他很好,虽然知道自己不是她儿子。
“一直到八岁那年都相安无事的,结果二月九号那天,就是那年春节前一天,突然有几个人闯进来,我们还没反应过来她就死了,有个人没动手,后来我知道他是我父亲。本来说是要灭口,结果他好奇我什么样子就把我带回去了。其实这道伤就是他们把我带走时挂上的。”他微卷袖子,露出一点右臂上的那道疤,细而深。他看了一会,好像在思考什么,然后又把袖子放下。
他不记得是刮在哪里才留下那么长的口子,只记得那个被人粗暴拖走时又哭又闹的反复出现在自己梦中的孩子。他挣扎的什么都顾不上,那个被称作母亲的女人死的很惨,就在他面前。后面是陌生的侩子手,他只想着逃,连手臂上如此深如此长的伤都没发现。
“然后就遇到亚瑟和维多利亚了……刚开始在哪里生存很艰难,到处都是陷阱,好在还有他们两个,不然我现在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他去了那里后,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语言不通,这里又像迷宫一样,人也极度危险。他不知道自己这样还能持续多久,是不是明天就会死的和母亲一样惨。他等的快要疯了,甚至希望直接用刀子把动脉割开了事,但每次刀子到了手边又下不了决心。
有天他的房门突然开了,一个漂亮的男孩子从外面探进头来,小女生跟在小男生后面努力垫着脚尖想看里面到底有什么。他们看起来比他小一点,长的极像,大概是孪生。
他握紧手中的刀,却感觉不到他们对自己的敌意。
他们见到里面只是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就大大方方走进去。男孩子掏出一块糖给他,他点头笑着表示感谢,他们说的什么他不太能听懂,但能确定他们并无恶意。
后来一个星期他没有再见到他们,他开始学习英语,并尝试走出房间,虽然每个人看起来都不太欢迎他。
之后是一段不怎么好的记忆,但很清晰,如同昨天发生的事。有人打开他的房门,看样子是个侍者。那人走进来,摸摸他的头,又拉过他的手。那人的手很暖,想他母亲的手一样。他怀念已久的温暖令他放松了戒心。渐渐的那人的手就开始不老实,他觉得不对劲便想逃开。谁知那人好像喝醉了酒,发了疯按住他。他喘不过气也发不出声音,拼命挣扎,挣脱了一只手摸到旁边的刀子拼命向那人捅去,第一刀没刺中要害但伤的很深,那人愣了一下。他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把那人推开到地上,学着那人的样子按住他的脖子。他恐惧极了,眼前只有这个人,拼命踢他的肚子。他感觉不到疼,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异常模糊。他只知道一刀一刀往下捅,直到连自己也没了力气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干了什么。他发现液体从眼睛里流出来,下意识用手去擦,发现自己的手上身上竟全都是血。他看了看面前的尸体,眼睛睁着,大张的嘴里插着一把刀。他也不知道是那尸体盯着自己看还是自己下意识地与他对视,他对着尸体狰狞的眼睛看了很久,全身都在发抖却无法移开眼神。红色的粘稠液体在地上蔓延。窗帘缝里透出的第一缕光落在他旁边,他突然晃过神来,趴在已经冰冷开始僵硬的尸体旁,拉着那人的手哭的撕心裂肺。
有人进来,把尸体拖走,他们有些惊讶但没说什么。撇下一个人趴在地上哭的自己走了。他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过来问“你没事吧?”,他抬头发现竟是上次的两个孩子。他极力遏制自己的情绪,告诉他们“我没事的。”
这时那个自称是他父亲的人竟然进来,脸上带着的微笑却看不出任何感情。那来个孩子见了他都往后退了退。父亲高大,强悍,他勉强站起来与他对视,手里抓过鲜红的刀子才有一点安全感,使自己不要马上逃开。但父亲似乎没有任何伤害的意思,他指着自己对快要缩到自己身后的两个孩子说:“这是你们大哥,他叫泰勒。泰勒,这是亚瑟和维多利亚,纯血统。”
他使了个眼色,那两个孩子立刻离开了。父亲眯着眼打量他,满意地笑笑说:“你长的很像你母亲,葡萄牙贱种。”
他跑过去想用刀子捅他,却被他抓住,一把折断了手。
他在剧烈的疼痛中听见有人叫医生,后来自己就恍惚地睡去。
“咳咳……”
萧若空的思绪被端蔚的干咳打断。
“怎么了?”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却很僵硬。
“你神游到火星去了,我拉你回来。”
萧若空想起来,自己好像正在讲:“然后啊……我每天晚上睡觉都做噩梦,后来就不敢睡觉,弄得神经衰弱。我失眠很严重,每天必须吃很多药才能睡着……医生说心理上有什么问题不过后来好像没了……”不仅失眠还有自虐倾向和自杀倾向。
他顺着自己的回忆讲,端蔚却听的牛头不对马嘴。
“我自杀过几次,但都被救过来了……有次我试图逃走,那次被揍的真惨。”他几天没见那两个孩子,他恐惧他们不会来了,于是试图逃走,结果被人打断了腿骨带回来。
渐渐他发现这个家族太过庞大,反抗无效,逃离无效,那么就只能凭自己的力量在家族中拼出一席之地才能生存。
好在他后来一直和亚瑟与维多利亚在一起。他是他们大哥,照顾他们。表面上他们依赖他,但他明白自己若是失去他们就会痛苦的无法活下去。
端蔚看旁边的人又陷入沉思,便不再勉强他。可是嘴里却不由自主地问出来:“你的生母呢……”
萧若空一愣,回过神来,接着笑道:“我的生母啊……死了,我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