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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怪7 ...

  •   “谁敢威胁凤凰呢?”

      唐凌等人的目光瞬间被一道自王府侧门响起的年轻沉稳的声音给吸引了过去,只见那门里站着一道诡谲身影,正是幸阳王本人,也即是大名鼎鼎的舞阳太子,半张脸露在清白月色下,半张脸隐在黑暗之中。

      唐凌懊恼。

      华容却是一如既往的端着那副云净风轻的姿态,从容的牵过唐凌手中的缰绳,咳了咳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陈老爷。多日不见,陈老爷看起来~嗯?似乎猥琐......哦,说错了,是萎靡了不少。”

      陈老爷见着华容,立马矮下身去,旋即扯出一道难看的笑容陪笑道:“王爷言重了,谁若敢对神君大人有半点儿不敬,陈某那是第一个看不过去的。陈某方才只不过见大人夜半出行,才好言提醒并将其挽留。”

      华容揣着明白装糊涂,阴鸷的目光挪到唐凌脸上:“谁说他是夜半出行了,左不过是出来兜兜风罢。倒是陈老爷你,深夜于本王府外逗留,意欲何为呢?”

      陈贵闻言,大惊失色,连忙给幸阳王跪下:“小的鲁莽,还请王爷恕罪,若非小人得了怪病,定不会深夜前来叨扰。”

      华容挑眉看向他,语气冷然道:“有病就去看大夫,你当我王府是甚么地方,悬壶济世的医馆么?”

      陈贵趴在地上道:“王爷您有所不知,陈某此番得的病,整个京城的大夫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遑论医治,倘若神君不出手相救,我就只能等死了呀。”说着,就要再度掀起衣袖。

      华容却连看都懒得多看一眼,拉起马背上的缰绳往回走,头也不回的道:“若是疑难杂症,就去柳街巷口找柳大夫就是,别让本王再看见你。”

      陈贵愣了愣,随即立马自地上爬起,跌跌撞撞的往柳街巷跑去。

      唐凌看着华容那只抓着缰绳的手,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甚么滋味。

      到了王府门口,华容伸出一只手来,唐凌视而不见:“你以为你发现了又能如何,难不成还能再像三百年前那般,将凤凰再囚禁一遍?”

      华容眯起双眼,看着他,不冷不热的道:“但我怎么觉得,就算我没有将你幽禁,你也不会走的。”

      唐凌道:“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这么肯定?”

      华容道:“扶晟曾预言建康将有一场大劫,此番虞城大开,戾气涌出,为了守护这城中百万生灵,扶晟是毅然决然的选择了牺牲,而作为扶晟的大弟子,我相信就算他没有凤凰的身份,也一定继承了扶晟那种大义之情,也会选择留下来对付这未知的灾难,守护这全城百姓。”

      唐凌冷哼一声:“说这么多,你不就是想让我维护着凤凰的体面么!”

      华容也毫不遮掩的承认:“这当然也是我希望你能留下来的其中一部分原因。但最主要的,还是为了百姓,不是么。”

      唐凌不语,只是目光沉沉的盯着他。

      而菜头却已是翻身下马:“唐凌哥哥,我们留下来吧。”

      唐凌不语。

      菜头又拉了拉他的衣角:“唐凌哥哥?”

      唐凌仍是一动不动的坐在马背上,盯着华容对他道:“菜头你记住,这世上除了我,没有人会在乎你的性命。”

      菜头知道唐凌还在气头上,便劝慰道:“菜头知道,这世上唯一疼爱我的,只有师父和唐凌哥哥。那个时候,菜头只是个任人欺负的猎户之女,只会逆来顺受终日像条可怜的流浪狗,只知道低头寻着地上的馒头屑以填肚肠。将我带回城隍庙的,是你,是师父,你们给我缝制好看的衣服,给了我一张像样的床铺,给我一副碗筷,给了我一座避风遮雨的屋檐。是你们给了我家的温暖,给了我欢乐和成长,告诉我家是甚么样子。也是你们教会我,甚么是亲情,甚么是友情,甚么是义气,甚么是道。”

      “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所坚持的道,而师父坚守了一生的道,便是‘舍’,二十年前,他能舍弃冰岛副尊主的位置,去到齐云那方小小的穷僻之地;如今他便能舍弃自己的性命,守护建康百万生灵。这是师父的道,为了自己的道而牺牲性命,于他而言,那是一种成全。”

      “而我们的理解,又何尝不是一种成全呢。”

      唐凌眼底的光缓缓流转,他伸出手,摸了摸菜头的脑袋,原来这小丫头,早在不知何时,就已长成个大姑娘了。

      这天夜里,他辗转难眠。

      躺在床上,也没掌灯,只是望着黝黑的屋顶,吐出一口又一口浑浊的气。

      门外有一道身影,也跟他一样,站在那清冷的月光下一言不发。

      透过门窗,唐凌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出来的淡淡的惆怅。

      唐凌不知道他究竟在想甚么,也不知道他究竟想干嘛,只知道自己此时此刻心中烦闷,见到他,浑身更是烦躁不已,难以安寝。

      其实那会儿见到华容,他脸上疲态尽显,黑眼圈是深深的挂到了脸颊上,像是几个晚上都没睡觉的样子,这会儿还不去歇息,多半也是怕自己再起了逃离京城的心思,说到底,还是为了他体内的凤凰。

      一想到这儿,唐凌便朝着那道身影瞪了一眼,转过身去闭上眼睛。

      纵然如此,他脑子里挥之不去的,仍旧还是那道氤氲在月光里的颀长清隽的身影。

      又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由远而近的传来另一道脚步声,是云想。

      她叫了声“王爷”,便被华容打断了声儿,想来这两人深夜还要出府,云想随后又轻声道:“好,那我去外面等你。”

      华容点了点头。

      他站在唐凌门外,等到云想的脚步彻底离去,才开口说道:“唐凌,我知道你还没睡,我跟你说声抱歉。”

      等唐凌窸窸窣窣的再次翻过身来,往门外望去,那门前却只剩一片幽凉月色了。

      他忿忿闭上眼,继续睡。

      可直到夜深,他都没有丝毫睡意,月色下的床幔在微凉的风中朦朦胧胧的飘荡着,忽而令他想起了那座破烂得摇摇欲塌的城隍庙,扶晟那听似严厉实则亲切的嗓音,以及伴随着他这多年来熟悉的吵闹与欢笑......

      空气里漫上了一股酸梅子的气息,唐凌恍然的看了看周围,周围是雅致的王府客房,空气里流转着一片清淡的梨花香,原来不是城隍庙门前青梅的味道,而是他泛着委屈的心酸味,不知何时,他眼中已是湿漉漉的一片。

      唐凌从没认真想过,事情究竟是如何发展到今天这一步的。

      从他被推到这个位置开始,他的人生轨迹就在朝着一种完全不受自己控制的方向走去。他总觉得冥冥之中似乎有人在推动着这一切,然而他却理不出任何头绪,因为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的巧合,意外的让人找不出任何疑点。

      他也不知道接下去会发生甚么,但他心中有种强烈的不安。

      他的不安,一方面来自扶晟的预言与虞城的戾气,另一方面,来自于世家,谢家连失爱子,王家的王公子也死得蹊跷,他们定不会善罢甘休,麻烦今天不找上他,明天说不定就会让他生不如死。

      他已经亲眼看着扶晟死在面前,定然不能再让菜头陷入险境。

      念及此,唐凌蓦地从床上坐起,既然无论如何世家都不会放过自己,那就绝不能再坐以待毙。

      他决定夜探谢府。

      谢家连失二子,府内上下清冷中透着凄凉,偌大的府邸鸦雀无声,轻风微拂,白烛摇曳,所有人都沉浸在一片哀色之中,唐凌一路隐身匿形,况且也不是第一回来这谢府,进来的很顺利。

      他在府中溜了一圈,灵堂的位置很容易就能找到,一股哀肃之气隔得老远便能闻到。

      两幅灵柩之中躺着的正是谢家的两位公子,死去已有三四日,灵柩前一家子老小披麻戴孝的跪着默哀。

      唐凌没有靠近,只是望着那两幅棺材,忽然想到当初自虞城之中冲出来的那股戾气,那漫天的戾气,是全都朝着京城涌入的没错,但现在仔细想想,即便那时没有扶晟主动吞噬那些戾气,那戾气最初窜出虞城也像是受人指使一般,一丝不漏的笔直的朝着京城涌入。

      难道京城之中有甚么人指使或甚么东西在指引着他们?

      倘若是人,何人会有如此大的力量,能驱使这虞城之中的戾气,若是物,那又会是甚么东西?

      这时,灵堂中一位老夫人转过脸来,脸上满是哀痛之色,唐凌心头蓦地一抽,他翻身下树,往谢大人的书房寻去。

      没成想就在书房看见谢大人的身影。

      书房中除了谢大人,还有另一道身影,虽脱去了那一身显赫的官服,但一看就知道是王大人。

      那位王大人长叹一声,几日不见,似乎沧桑了许多,后背佝偻着,不如往日硬朗。

      他恼恨的道:“如今‘那位’当众来了个大义灭亲之举,现已是城中百万民众心目中无可撼动名副其实的神,舆论全都倒向他一边,此时下手,怕是对我们不利啊。”

      谢大人猛地一拍桌子,跳将起来:“难道就让我这两个儿子白白死了么?我只有这两个儿子,如今两个儿子都栽在他手上,前胸后背都是剜心刮骨之痛啊,是可忍孰不可忍!”

      王大人道:“谢兄稍安勿躁,我王家一条人命也在那小子头上记着呢,该讨还的总归是要讨还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据我所知,吾儿横死的那一回,唐凌那小子就是奉命而来,说是应邀参加宴席,实际上,则是到你谢府中搜寻枯木龙吟被盗与龙脉被炸一案的证据,好来兴师问罪啊。”

      谢大人道:“哼,我早就提醒你别小看我们这位年轻的帝王,那可是最会装傻充愣扮猪吃虎的角儿,对我们两家早便虎视眈眈的盯着,在他眼里,世族与皇族水火不容,你我是不可不除的大敌,从此事便可看出。”

      王大人亦沉痛的叹息道:“是啊,只要皇帝有心去查,就知道龙脉被炸一案与你我二人根本毫不相干,可他却自以为是的将那罪名安在我们头上。”

      谢大人道:“依我看,皇帝不是不查,而是根本就不想查。可怜吾儿,就这样枉死在了唐凌手中。”

      王大人道:“他们这是诛一警百,在警示你我不要与皇族作对。”

      谢大人每谈及此,总如冷水浇背,唇青面白。痛失爱子的悲切之情涌上心头,一时心如刀绞,他吞声忍泪的攥着拳头,狠狠的道:“唐凌,管你是人是神是魔是鬼,我都要让你血债血还。”

      王大人道:“这回可是小皇帝亲手拉开了这场恶战,南朝的天啊,就快乱了。”

      谢大人道:“小皇帝弄性尚气,乖张狠戾,与其和他周旋,日日担惊受怕,倒不如就趁着此番小皇帝一病不起,掀了这天~”

      王大人道:“谢大人的意思是~~~难不成,您今晚约见幸阳王,为的就是此事?你想举他为王?”

      谢大人道:“王弟猜对了一半。”

      王大人心急火燎的道:“谢兄就卖关子了。”

      谢大人道:“王弟觉得幸阳王此人,如何?”

      王大人道:“此人是个变数啊,要推举他为王,恐怕不妥啊。”

      谢大人道:“王弟所言极是,幸阳王虽不掌兵权,但却是小皇帝得力的左膀右臂,如今京城禁军十万虎围军的兵权尽在幸阳王手上,此次治理皇城水患他又立了大功,在百姓心中声望极高。我此番约见他,是想探探他是否有归顺之意,而不是要拥立他为王。这幸阳王看似淡泊名利,一身清闲,但却能得到小皇帝如此深厚的信任,他的一句话,却能牵动着满朝文武的心思,还有这天下百姓的赞誉与追捧,可绝非等闲之辈啊。”

      王大人道:“没错,这幸阳王看似无害,却反而有着不测之智难测之心,这样的人物,怕是更加难以操纵。”

      谢大人点了点头:“这一点,还是当初你提醒了我,如今小皇帝与护国是上下一心,若要扳倒皇族,老夫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得从此人入手。”

      王大人道:“那想必谢兄是有良策在胸,不妨说来听听。”

      谢大人道:“你想想,如今皇帝的兵权在谁手上?是他幸阳王。声望日隆的又是谁,还是他幸阳王。小皇帝生性多疑,我们只要借助这一点,便可尝试着说服幸阳王,一旦幸阳王对世族有归顺之心,那便可砍了皇帝的羽翼。而小皇帝醒后得知自己满心信任的幸阳王竟有谋逆之心,他也必定饶不过幸阳王,他们之间势必兵戎相见,南朝的天~不就乱了么。”

      “妙,妙啊。其实不管结果如何,最终遭殃的都是黎民百姓。一个王朝,只要百姓不安,就难以为继,南朝颠覆,便只是时间问题,而世族,却仍可在这股巨大的潮流动荡之中永远的壮大下去。”王大人有些激动,但转念一想,却又收回情绪,砸了砸嘴道,“但若幸阳王不听劝呢?”

      谢大人押了口茶,再抬眼,凶光毕露:“那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随即将桌上那只茶壶捏在手中,同王大人介绍起来。

      原来那竟是个能杀人于无形的武器。

      唐凌凑近一瞧,那是一只设有巧妙机关的茶壶,茶壶的手柄底部,有一道暗钮,一旦开启,便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喷出毒液混入茶水之中,中毒者必然捱不过一个时辰,便会毒发身亡。

      谢大人面色阴沉的道:“倘若此人不能为我所用,就绝不能留着。”

      王大人认同。

      正在此时,来人通禀,唐凌赶紧躲进暗处。

      原来幸阳王这会儿就到了,谢大人与王大人心照不宣的先后出了书房,前去相迎。

      待人走后,唐凌本欲将那壶茶之中的毒液换掉,但奈何这暗钮并不能为他所用,何况两位大人的脚步声方才消失,很快又出现在了书房外。

      他只得一个飞身窜出窗外,躲在窗子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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