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蓝桥万里尘》一尾秋刀鱼

72、越王2

　　妇人抽抽嗒嗒的哭道：“怎么可能没关系呢，我家相公就是跟那姓范的灌了黄汤发生了争执，才大打出手的，结果那天夜里就死了，你说怎么能没关系呢！！肯定是你们杀了我相公，你还我夫君命来。”

　　站在门口的那女主人怒发冲冠的道：“没凭没据的事情你不要乱说，那是你相公活丑，吃不了酒还出来害人，官老爷都说了你相公是吃酒吃死的，要不是我看你可怜，早把你抓去官府了，你赶紧给我滚，别不识好歹。”

　　妇人仍是哭泣不止，指着那女屋子的女主人骂道：“你还我夫君命来！你今儿要是不给个说法，我就一直在这哭下去，哭死了也好陪着我相公一起上路。”

　　那女主人气得不知该说甚么好，往门里看了又看，像是在将躲在门后面的人又推了回去。

　　舞阳他一见这棺材上爬满了苍蝇，顿生疑虑，就问身边的人，得知这是当地一个刚死去不久的青年的棺材，这哭丧的年轻妇人便是他发妻。

　　他对着那妇人一番打量，对蓝觉道：“这男子死的可疑，得开棺验尸。”

　　蓝觉道：“何以见得呢？”

　　他说：“那女子的哭声不像是很哀伤的样子，倒像是装的，且眼里神态妖荡，看着就不像是个正经人。”

　　蓝觉微微勾了勾嘴角，道：“你是越国的王，你若觉得可疑，任何人都可以查。”

　　于是，他就向那妇人表明了自己的身份，那妇人见他竟是越国国君，大惊失色，连忙干嚎起来说自己相公死得冤，而范家中人则立马出门迎接。

　　那妇人本以为自己终于能伸得冤屈了，却不想越王会当场下令开棺验尸。

　　她不敢违抗命令，只得将棺盖打开，可是验尸的结果，却令他觉得迷惑，那个尸体确有几处与人斗殴所留下的伤痕，但并无一处伤在要害，显然死得蹊跷，遂又仔细查看一番，但也没有找到其他线索，最后只得将棺盖合上。

　　没想到那妇人忿恨难当，竟厉声责问于他：“就算是国君，以莫须有之罪开人之棺，该当何过？”

　　舞阳他笑着说：“你说得对，所以我需要一天时间来彻查此事，若一天之内给不出真相，我这国君之位就拱手让人，不当也罢。”

　　众人纷纷大惊失色，却也不乏赞许之声。

　　离开范家之后，他先是去那家酒馆询问当日死者与范相公发生争执的前前后后的过程，了解到这二人此前也不熟，更没有结下甚么深仇大恨，那日发生争执纯属老酒吃多了。

　　这就更说明那个寡妇是有问题的。

　　而后他又乔装打扮去了死者家附近，死者家位于城郊地界，他就装扮成一个算命先生到这附近转悠。

　　没事儿就去帮那插秧的姑娘看看面相，跟李奕那学的有模有样的胡诌一通，遇到湖泊边打渔的渔夫，就帮忙算上一卦，这一来二去的，就搭上了这村里一个年轻的后生，这人也是个渔夫，但明显看得出来他并不甘心一辈子只当个渔夫，于是就给他算了一卦，卦象显示他日后财运亨通，这小子立马就上当了，恨不能好酒好菜的坐下来与舞阳促膝长谈。

　　他从这后生口中得知，那寡妇不守妇道，平时就跟不少人眉来眼去。

　　他问：“那她丈夫知道么？”如果知道的话，那她丈夫很有可能是被谋杀而不是死于意外！

　　那小子道：“不知道，那男的是个老实人。而且，村里人虽然这么说，但谁也不知道谁真的上了寡妇的床，所以这事儿也不能当着她男人的面儿说。”

　　舞阳道：“难道这村里就没有人对这寡妇稍微熟悉一点的？”

　　那小子想了想道：“有！有一人或许知道，村口卖豆腐的那个哑巴，她每天都去寡妇家送豆腐的，对于他们家的情况知道的肯定比我多。”

　　舞阳心想：“哦～看来我得去转转。”

　　那人忙喊住他：“哎，你对这事情那么感兴趣做甚么？”

　　舞阳道：“想帮越王破案呀，你还不知道吧，越王说了，若能有人给他提供有利线索，他将赐予百金作为奖励。”

　　那人两眼放光的道：“还有这样的好事，那我陪你去，那个哑巴不识字，我懂得如何跟她交流。”
　　舞阳道：“那就有劳小兄弟了。若能拿到百金，我定分你一半。”

　　那小子自然乐不思蜀，麻溜儿将他带到了哑巴面前。

　　哑巴一见他提起寡妇，脸色立马变得又惊又怕，说明这寡妇确实有问题。

　　舞阳恐她不敢说实话，遂对她道，现在是越王要查这件案子，如有知情不报者，定会抓起来打入大牢严惩不贷，如有提供破案线索者，则赏百金作为奖励。

　　那后生也打起了手势，极力哄劝哑巴将实情说出。

　　那哑巴纠结半晌，犹犹豫豫的打起了手势，他身边那小子看得懂这手势，便作译给他听：“她说，那天晚饭后她去寡妇家送豆腐，见大堂里没人，正要把豆腐搁下，却听内室传来声响，她想去招呼一声，便来到内室，却在窗外见妇人和另一个男子正在把她丈夫反身绑在床上，那男子用香火烫一条装在竹筒里的小蛇尾巴，小蛇怕烫，猛的一窜，沿着竹筒窜入了她丈夫的□□。她丈夫那会儿仍在醉酒，先前还迷迷糊糊的不知她二人要做甚么，直到□□中传来剧痛，惨叫一声，气绝身亡。”

　　原来如此，真是最毒妇人心，他得知真相，立马来到寡妇家中，而这个时候蓝觉带的人马也到了，他要在寡妇家中当场审理此案，有了证人，舞阳就下令再次开棺验尸，寡妇吓得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

　　由于尸体已经停放了四五日，里面都已经腐烂，验尸官剖开死者的肚皮，果然见腹内有一条死蛇。

　　舞阳立即将寡妇捆起来严刑拷打，那寡妇挨了几下就疼得要死要活，最后只得承认自己与表兄通奸，表兄刚来此地不久，想走一条发财之路却苦于没有本金，所以为谋财产，二人便合计了一番，设此毒计害死丈夫不说，还想借此敲诈范家。

　　他即刻命人将她表兄抓起来，判那寡妇凌迟处死，通奸的表兄斩立决。

　　这桩奇案一告破，越王的名声迅速传开，当地的百姓都将舞阳奉若公明之君。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他从寡妇家出来之后，并没有回到宫中，而是带着蓝觉去游逛夜市，这里的夜市店铺林立，摊商云集，直至三更尽，才五更又复开张，通宵不绝，热闹非凡，是个耍闹的好去处。

　　街旁除了观灯活动，听曲看戏的台子，品茶喝酒的瓦子，还有赌博相扑的场所，那些富家子弟也不是非呆在家中不可的，他们大可以在夜晚像白天一样打马游街，去听花魁的曲子和欣赏她们的舞蹈，在与好友的聚席上招呼歌女前来奏乐助兴、饮酒作乐。夜市里头，一边是小贩们的吆喝声，另一边是蝉鸣与丝竹声，可谓是春船绮罗，红灯满城，纸醉金迷，令人欲罢不能。

　　繁华之地往往夜市未了，早市便开场，间有跳蚤市场，甚至还有鬼市。

　　几个市场都有不同，他今儿说是来游逛夜市，实则，是冲着鬼市来的。

　　鬼市的入口就在这条夜市上。

　　在鬼市之中，交易的都是一些平常在市场上见不到的奇珍异物。多是胡人贩卖进口商品的地方，稀罕奇怪之物应有尽有，还充满了异域风情。据说因为在鬼市之中没有灯照，大家都抹黑交易，那些贩主竟都练就了一副以鼻嗅金的绝技！

　　听上去很厉害，让人充满了好奇心，但这鬼市之中不单有奇珍异宝，里面也充斥着惨无人道的人口贩卖，更是各路江洋大盗、通缉犯、盗墓贼、妖僧鬼道、混世魔王的聚集地。

　　此前蓝觉为他整理了越地近两年来比较离奇的三千案卷，他看了之后发现，其中大多数少女孩童无缘无故的失踪案件都与这鬼市脱不开干系。而更没想到的是，就连越宫之中的大臣，甚至于上一任越王，都拿它没办法，根本连鬼市的影子都找不到。

　　是根本没去找还是找不到抑或是不敢找，想来～他们自己也说不清楚。

　　曾有一个武将听闻此事，怒于朝，大喝道：“我堂堂越国，天子眼皮子底下竟有这种荒唐的事情，怎还了得！！”遂在某个夜晚，只身闯入鬼市，只是从那以后再未活着从鬼市之中走出来。

　　他与蓝觉在小摊上买了两幅面具，一个是兔子，一个是老虎。

　　看着蓝觉这张脸，实在是难以将他跟凶狠的虎相联系在一起，遂将兔子给了蓝觉，自己则戴上了老虎面具。

　　一边凑着街边的热闹，一边寻找鬼市入口。

　　但二人在夜市之中晃了一圈，也没能找到那个疑似鬼市的神秘入口。

　　蓝觉说：“进入这鬼市需要一种特殊的通行令，一般人，根本进不去。”

　　他也知道鬼市没那么容易混进去，此番前来，就是想看看这隐藏着鬼市入口的夜市，是怎样一番景象。

　　越到深夜，夜市上的游人越多，人潮汹涌，他怕与蓝觉走丢了，便想牵起他的手，可一回头，蓝觉却不见了。

　　偏偏这时，夜市上还在举行某种宗教仪式，附近的民众纷纷于此地夜聚围观，阻得道路水泄不通。他与蓝觉已被人群冲散，回头望去，街道上全是戴着各类面具的行人，他突然感到一阵不安，总觉得人群之中有那么一双阴鸷的眼睛，在死死盯着自己。

　　突然，人群中飞出一根细如发丝的银针，悄无声息的，刺向他的脖子，他未曾发觉。

　　千钧一发之际，一支发簪忽然从重重叠叠的人影之中笔直射出，不偏不倚的打在那根银针上，他耳边听见“叮”的一声，就见银针打偏，刺在一旁的柱子上。他立刻明白，这是一场刺杀。

　　人群中有两人动起手来，其中一个是蓝觉，另一个就是射出那银针的刺客。

　　那人身型矮小，步伐轻盈，隐匿在人群之中根本毫不显眼，与蓝觉对手的过程中看得出来武功也是极好的，且出手的速度奇快，刚才要不是蓝觉在场，他肯定就被刺杀成功了。

　　夜市之中人挨着人，肩比着肩，蓝觉不便大打出手，那刺客与他过了几招心知不敌，便趁机逃脱，蓝觉追了几步没能将那奸滑之徒抓住，转过身来拉起他的手就走，二人速速离开此地。

　　临走之际，还听一女子在人群中发出一声惊呼：“咦，我的发簪呢？我的发簪哪儿去了？”

　　有人想要他的命，这个人不难猜想，只是他想不明白他已经不是太子了，王皇后为甚么还是不放过他。后来他知道了，原来在他被贬之后，朝中一直没有再立新太子。而蓝觉却说，就算皇帝立了长欣为新太子，他的存在也是个很不稳定的隐患，随时都有可能成为新太子与皇帝的政敌。

　　有了这两个层面的考虑，想王皇后这般城府阴暗的人，是一定容不下他的。

　　他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在越城过了两年，这两年的时间里，王皇后的刺杀行动从未终止，越王宫中的宫女曾给他下过毒，身边的小太监曾在他熟睡时拔剑相向，出宫时刺客们更是肆无忌惮，竟然能从路边茂密的草丛中一跃而起，甩着一只百余斤重的大铁椎从天而降，“咔嚓”一声巨响，把一辆马车击得粉碎......

　　最后逼得他不得不在宫墙的墙体之中嵌入大量的磁石，每一个私夹兵器入宫的人都逃不过被吸附在宫墙上的劫数；在每一个活动的场所中设置机关暗弩，还是连射带有剧毒的那种；在每一餐膳食前，以银针试毒，让记录的官员将每一个直接或间接接触过饭食的人都记录在册；在寝宫之中布下天罗地网，哪怕一只苍蝇，擅闯寝宫，都会被发现。如此这般，他还不放心，最后在越王宫的地下，挖了一个巨型地下通道，里面机关密布，还可一直通到越城的郊外。

　　这些刺客无法下手，王皇后在长安就无法安睡。

　　终于在这一日，王皇后派了位使臣前来慰问，来的那位使臣是王皇后的表兄，名义上是来慰问，实际上却是来看看昔日这位皇太子野心安在否？还有就是来使劲儿挑他的错，暗的不行，就来明的，只要他有了过错，使臣就可以在皇帝面前好好地铺张一番，那个时候就算是太傅站出来说话，也不管用。

　　使臣来的时候，舞阳他完完全全是一副纵欲过度而病入膏肓的模样。

　　使臣刚入越城，就见他这个越王敞着上身衣襟坐在羊车上满城乱转，城里的女子，管她是臣妻还是寡妇，管她年长年幼，管她胖瘦高矮，只要稍微有点姿色，就会被他抓上羊车带回寝宫。

　　使臣看到这一幕，显然不敢相信。

　　此人与王皇后都是生性多疑之人，就说要在越王宫中多留几日。然后发现，这个越王除了去青楼嫖妓之外，平日就在宫中从不出门，他呆在宫中也不是与大臣商议国事，而是与宫中的美人们纵情享乐。

　　底下的大臣为了讨好越王，都不约而同的送来各式各样的美人，为了安置这些美女，越王不但在宫中建立了独特的“美人房”，还在边上另建了一所“丹房”用以炼制上好的壮阳药。有时候，甚至于当着众臣的面儿，就抓着美人行□□之事。越王因纵欲多度，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