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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跌落神坛 ...

  •   在城中找了一圈都没找到菜头的身影,回到王府,已是寅时,天光未亮,王府门前却是聚满了人。

      唐凌前去扒开人群一看,是一具被开膛破肚的血淋淋的尸体,杀人凶手此刻也就跪在那具妇人的尸首面前,看上去痴痴傻傻的一问三不知,据旁人说,这女子一夜间大了肚子,她丈夫不知为何恼羞成怒,硬要破开那肚子瞧瞧,夫妻俩大半夜吵得邻里街坊都睡不安稳,等到所有人都去她家的时候,就见到她那丈夫正用菜刀划开她的肚皮呢。

      肚子里面有甚么呢?

      是一个死婴啊!

      妻子当场气绝身亡,丈夫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唐凌问:“他们之前曾有过孩子么?”

      邻里街坊都知道:“有,不过也是个死婴,那是头胎,这头胎没保住,女人从那之后便开始变得沉默寡言神经兮兮了。”

      “大夫都说她不会再有生育的可能,男人会发这么大的火,多半是觉得蹊跷,还以为自己的女人怀了哪个野男人的种呢?谁晓得是那鬼娃娃又来投胎了,真是冤孽。”

      这些人还以为是鬼娃娃投胎,但唐凌晓得,这多半是因女子思子心切,欲念深重而由戾气引发孕育出这胎象。

      毫无疑问的,又是因这怪病而发生的命案。

      唐凌在人群中沉默者,有人却在这时发出了一声惊问:“神君啊,城中这两日发现了很多怪事哩,不知您听说了没有?”

      唐凌皱起眉来,不单是因为这句话,还因为他看见了远远走来的陈贵。

      那厮尚在远处,便扯着混浊的嗓音怒气冲冲的高声道:“我们身上这怪病,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凌自是没能说出一句话来,他若将真相说出,怕是更会惹得民心不安。

      陈贵走到人群中,围在王府门前那些人才看清他手背上长出来的东西,一个个登时吓傻了眼,纷纷退开一圈,不敢靠近陈贵,生怕传染到自己身上。

      “放心,这病不传染。”陈贵龇了龇牙,朝唐凌啐了一口,“我呸,甚么天神,我看就是瘟神,天神会眼睁睁的看着我们生出怪病而见死不救么?天神不都是慈悲的么?”

      说罢,又看向各位:“城中已有不少人生出怪病了,你们也要当心,说不定下一个就是你哩,也不知道你们会变成甚么样子,是生出两个脑袋呢,还是长出三条腿,哈,哈哈。”

      人群中便有人惶恐不安的道:“那有偷窥癖的老李你们听说过吧,就是经常偷看姑娘妇人洗澡扒人家裙底的那个,我前日听人说他现在看上去可恐怖,脖子上不知怎的长出了第三只眼珠子,看见女人的时候,那眼珠子就一直不停的滴溜溜的转呢。我倒是忘了谁跟我说的这事儿,但这事儿啊很快就传开了,前面经过老李家门口的时候,我还想进去瞧瞧他来着,结果也没见着人,这个时辰,不在家睡觉,也不知跑哪儿去了。”

      人们看看眼前的陈贵和被剖腹的妇人,又听了这一番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深入人心的恐惧很快就在人群中扩散开来。

      人们将目光投向人群中的唐凌。

      唐凌微微低着头,他真的没办法去解决这样的事情,也只能给大家一句:“我会尽力。”

      此时人们尚且还信任他,见唐凌如此说,不久便三三两两的散了,该歇息的歇息去,该开张的开张。

      但离此时仅仅过了三个时辰,事态就发生了严重的变化。

      “凤凰救救我们罢。”

      “快将城中所有的怪物都杀尽吧!”

      人们在王府门前大喊着。

      他们终于发现城中那些得了怪病的人了,终于都感到深深的恐惧了,终于还是来到王府面前请求唐凌了。

      “城中现下状况如何了?”

      虽然戾气在扩散出去之前就被拘起,受影响的只有皇城,但在短短两日的时间里,城中便已有上千人出现了怪异的病症,各式各样,情况有轻有重。

      唐凌并不乐观,“我们不能任由那些怪化的病人随意的散落城中,得将他们和普通人区分开。”

      华容道:“将那些人安置在王府吧。”

      唐凌惊了一惊:“那么多人,如何安置得下,而且后续肯定还会有更多人。”

      华容却道:“只有王府开门收纳,他们才会更主动的来配合治疗。”

      华容的话不无道理。

      于是乎,往日贵不可攀的王府,却受令大开府门,凡是城中的出现怪症、药石无用者,无论症状如何,都要送进王府中集中医治。

      百姓们闻之错愕,起初还不相信,待看到那些身染怪疾、奇形怪状的人真的走入王府,才大为感慨。

      即便如此,仍有不少症状轻微或自尊心及其强烈的不肯前去,瑟缩的躲在家中。

      城中也一连下了几道禁令:一不可隐瞒,所有患者必须主动前往幸阳王府接受隔离,揭发检举者赏,违令者严惩不贷。

      二不可私自斗殴,不管是何种病人,一旦发现,都不可私自杀害处置,务必上报幸阳王府,违者严惩不贷。

      三不可肆意侮辱,造成他人精神损害的,务必对受害者进行精神赔偿。

      四不可制造传播虚假信息,故意扰乱秩序者,严惩不贷。

      五不可私自报复,对患者在意识不清的情形下造成的损害进行报复,殴打或打击报复其亲友者,严惩不贷......

      正是由于王府的种种举措,大街小巷很快就再见不到病患,往往都是在刚有症状的时候,就主动来到王府,或被送入了王府中。

      城中所有人都在积极的配合着王府的行动,他们相信幸阳王,也相信凤凰。

      而往日里清清静静的王府则一下子变成了乌烟瘴气的所在。

      唐凌将那些极具攻击力的病患关在王府地牢之中,其余的安排房间,但人数众多,王府里能供人使用的房间却只有那么几十间,他遂又命人在府中空地都搭建起凉棚,给那些人作为临时休憩之所。与此同时,他还令云想不间断的去城中继续搜罗那些患者送来王府。

      但究竟要如何救治,唐凌心中其实根本没底。

      他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命全城的大夫医师前来商议,然而这群人坐在一起一言不合就吵吵闹闹,唐凌被吵得头疼,眼看着一个下午的时间就要浪费过去,只得站起来主持局面:“我请诸位来是来解决问题的,而不是来吵架的!”

      几人也收住了嘴,但看看唐凌,却是张口问道:“护国大人神法通天,为何不用?”

      唐凌捏了捏眉心:“法力再高再深,也只能制服,但这病,却是要从他们心底里去根除的。”

      “那该如何是好。”一医师道,“老夫一辈子行医看病,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更何况,现在连神都说没办法了,我等凡夫如何有用。”

      唐凌无奈,想了半晌,嘱咐他们道:“那么还烦请各位大夫商议着想出几味安神的药方子来,待我过目之后,这几日便按照这药方子来煎药罢。”

      几位大夫面面相觑,这病岂是灌点安神药就能见效的,但当务之急,也只能按照唐凌说的试上一试。

      唐凌本就头疼欲裂,能完全救治大家的法子没有想出,菜头到如今也一直下落不明,此时外面的人还在不停的吵吵闹闹,不时发出阵阵凄惨疼痛的呜呼声。

      不过只要唐凌走到人群中去他们就不会吵,但他们那一双双眼睛,会一直盯着他。

      每当这些人用这样期盼的目光盯着唐凌的时候,他总会觉得内心不安,总想着逃离此地,可他不能。

      “护国大人,王大人也生了怪病,但却不愿意来王府,怎么办?”

      云想在梨园找到唐凌的时候,唐凌正有气无力的靠在一株梨花树下,倘若可以,她也不愿去打扰他,但现在也不得不前去将此事通禀。

      唐凌闭着眼,微微凸出的喉结似乎艰难的滚了滚:“能劝就劝,不能劝了就打晕了带过来。”

      “是!”云想静悄悄的离开,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还是没有菜头的消息,不过大人放心,云想会竭尽全力的。”

      “你先下去吧~”

      说话的是华容。

      待云想走后,华容来到这梨花树下,低头看了看坐在地上的人,深幽的眸子中透出从未有过的温柔,他轻声说:“很累的话,就睡一觉吧。”

      有风拂过,梨花自唐凌脸颊上轻轻滑过,他睁开眼睛,看着华容的眼里全是殷红的血丝,然而他嘴角却浮现出一道似笑非笑的弧度来:“神会累么?蓝觉会累么?”

      华容略感讶异:“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他的名字是么?”唐凌苦笑,“一个人若想了解另一人,只需要多花些心思即可。”其实蓝觉这个名字在这世间极少有人知道,更是无从记载,若非他曾在华容熟睡时听见他无数次的喊过这个名字,他也不会晓得。

      华容轻轻提起衣摆,在他身旁坐下,一边道:“他自有深藏若虚运筹帷幄之态,也有道高魔重涸海寒天之能,诸多险阻皆能以高屋建瓴之势、以四两拨千斤之智轻易化解。”他说着,嘴角不自觉的微微扬起,“说实话,我从未见他有如此窘迫的一面,就连我在他面前,也常常显得很笨拙。”

      唐凌看在眼里,不知为何,竟觉得那道浅得不仔细看就不容易被发觉的弧度有些耀眼,耀眼得有些刺目,他从不知道,原来在这位昔日太子的脸上,也能展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看上去竟是这般美好。

      他心头沉甸甸的,吐了口气,问他道:“你多久没有像这样笑过了?”

      华容接住空中飘零而下的一片花瓣,拿在手中,似乎在心里细数了一遍,道:“有十万九千八百七十二天了,从他消散的那一天起。”

      唐凌道:“可惜我永远不会成为他。他是太阳,是万众瞩目的所在,有着最强大的能力,永远照耀着这片土地上,守着这天下子民,而我,光活着,就已经是拼尽全力。”

      华容扭过头看他,唐凌眼里映出来的,不知是白色的梨花瓣,还是强忍着的泪水,这一刹,华容忽然感到心痛,他不由自主的靠近唐凌,抚了抚他的鬓角。

      唐凌始终垂着的眼眸忽地一颤,但很快眸中那抹异样就恢复成平静的清浅色,他知道他轻抚的不是他,而是另一个人。

      唐凌缓缓闭上眼睛,靠在华容肩头:“我睡会儿,药熬好了叫我。”

      华容应了一声,不久,耳旁便只剩下他那绵长均匀的呼吸。

      他有些后悔方才那个情不自禁的举动,那毫无疑问不是给唐凌的,他只是心疼这小子,想当年自己被全天下遗弃之时,若不是蓝觉一直陪伴着自己指引着自己守护着自己,自己恐怕早在被贬往越地的路上就被人刺杀了,也或许会死的更早。

      现在的唐凌就如当时的自己,孤零无助,背负着巨大的希望却力不从心,内心或许也希望能有那样一道温暖的肩膀在关键时刻让自己依靠。

      他可怜他才会这么做。

      若方才在他面前的不是唐凌而是蓝觉,他绝不敢如此放肆。

      蓝觉就像太阳,而他只是向着太阳不停旋转的向日葵,失去了太阳,三百年里纵使活着,却是垂垂老矣。睁开眼是一个人,日出日落是一个人,风花雪月是一个人,生死荣辱是一个人,一个人在时光的长河里渐渐失去了开心的能力,一个人在人群中学会了僵硬的假笑。

      蓝觉啊蓝觉,你甚么时候才能从他体内醒来。

      他怕,他很怕,他不是怕唐凌没有能力,而是怕自己没有能力去守着天下人对蓝觉的喜爱和信念,他太害怕自己会失去他,这三百年来,他是华容坚持着走下去的唯一信仰。

      没有蓝觉,舞阳活着还有甚么意义呢~~

      唐凌猛地睁开眼睛,发现已是黄昏时分,而自己却躺在床上,华容已不在身边。

      恍惚中,他脑海中回想起梨花木下华容指尖触碰自己脸颊的那一幕,他用手轻轻触碰自己脸颊,继而在自己额上重重一拍,忙套上鞋子跑到前院。

      所有病患都已在前院自觉的排起了冗长的队伍,熬好的汤药将将抬上来,还未来得及发放,唐凌搓了搓自己的脸,整理好自己的仪容,来到大家面前,将这些汤药一碗一碗的盛给大家。

      盛到第三碗的时候,王大人被云想带到院中,唐凌没看清楚他生出了怎样的怪病,因为王大人脸上覆着面纱,模样看上去有些滑稽,王大人被院子里一群人直勾勾的盯着,便竖起眉毛怒哼一声,甩甩衣袖理直气壮的走到了队伍的最前头,将唐凌手中那碗药水端过去一饮而尽。

      王大人喝药的时候也是将头撇向了一边,唐凌还是没看清楚他脸上到底长了甚么东西。

      唐凌道:“王大人,方便将您的面纱摘下来么?”

      王大人横眉怒眼的冲他凶道:“我看您这儿的病人,不管得了甚么病,不都是喝这同一种药么?为何非得瞧清楚我的。”

      唐凌惦记着队伍后面的人,且看那些被插了队的百姓也没说甚么,便不愿再与王大人继续周旋。

      王大人却又得寸进尺的开口道:“给我准备一间上等客房。”

      唐凌懒得搭理他:“来,王大人麻烦你让一让,让后面的病患上来。”

      王大人气结:“你,你,你!”

      唐凌道:“客房都已住满,现在只有这院子里的凉棚还有位置,王大人若不嫌弃,就屈尊降贵在凉棚凑合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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