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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怪9 ...

  •   接下去两日,唐凌都没有再见到华容。他像是很忙的样子,白天晚上都不在府中,就连云想,都没有再继续守在他门外。

      这天大早,唐凌再一次敲响华容的房门,里面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倒是王府门前,隐隐约约传来了一番不小的响动。

      他仔细听了听,原来有人在王府门前扯着嘶哑的嗓子骂街。

      “你以为你躲在王府之中就没事了么,赶紧给我滚出来,你今天要是不出来你就是一只小狗!”

      唐凌心想,哪个不怕死的居然敢来王府门前闹事,遂往那大门去瞧瞧。

      方才走到前院,菜头迎面过来,一把将他拦住。

      唐凌不解:“外面甚么人?”

      菜头支支吾吾的道:“唐凌哥哥,王爷与云想姑娘都不在,外面太嘈杂了,你不是刚起么,想吃点甚么,我去烧给你吃。”

      唐凌觉得不对劲:“外面是谁,你是不是有甚么事情瞒着我?”

      菜头最不擅长说谎,唐凌一问,神情就慌了。

      而府外那闹事者仍喋喋不休满嘴脏话的骂着,恨不得连别人祖坟都骂出青烟来。唐凌还在纳闷为何王府门前会出现这等状况,却越来越觉得这骂声有点耳熟,不说声音,就连这说话的腔调,都熟悉得很,好像是~~

      那声音在他脑海中滚了滚,一个人的名字突然冒了出来,陈贵!!

      “外面的人是陈贵?!”唐凌气结,“敢情这是在骂我呢?那老小子凭甚么骂我。”

      菜头瘪着嘴道:“唐凌哥哥,你不用理他。”

      然而菜头拦得住他,却堵不住陈贵的嘴。

      “唐凌,你奶奶个熊人,给我出来。”

      “躲在里面算甚么英雄好汉,你不是凤凰么,你不是神么,你不是护国大人么,怎么现在百姓有难,你却见死不救,你配当甚么神......”

      唐凌皱眉。

      菜头见他要出门去,偏偏将他拦住:“你还是别出去了,他已经骂了一个早上了,等他甚么时候骂不动了自然就走了。”

      唐凌郁闷:“哎不是,陈贵那厮,不是叫他去柳巷街口了么,怎么又回来了?还在王府门前如此闹事,叫我怎忍。”

      菜头道:“想来是柳大夫也没辙,他身上的病不但没治好,还越来越严重了,现在就指望唐凌哥哥你给他医治呢,所以我觉得唐凌哥哥还是不要出去的好。我们谁也不知道那病是否会传染。”

      唐凌望着那扇王府大门,轻叹一声,道:“怎么到哪儿都能碰上这人呢,阴魂不散啊。”

      菜头道:“那陈老爷是大半月前来的这京城,也就是皇帝封唐凌哥哥为护国神的那几日,他千里迢迢赶来京城,就是为了近距离瞻仰神君,天天在那皇宫门口绕着,想要求见神君一面,好庇护他生意兴隆,财源滚滚。如今挨上这怪病,横竖得怪他自己不知道罪有应得怎么写。”

      唐凌忽然又想起甚么,忙问菜头:“这陈贵是甚么时候患的这病你可知?”

      菜头道:“好像就是这几日,他第一次发现自己胳膊上长这东西,说是在四天前。怎么了,唐凌哥哥是想到甚么了么?”

      果然,也是在虞城大门打开之后。

      菜头见唐凌沉着面色,静默不语,便接着道:“我看陈贵身上那铜钱印子并不是浮在表皮上,而像是从骨头里长出来似的,深深的刻在皮肉之中。哪有人身上平白无故的长那些。”

      “我今儿早上天蒙蒙亮见到陈贵的时候,他就坐在王府门口,低垂着脑袋。眼睛死死地盯着手臂,不时发出咯咯咯的怪异笑声。再细看陈贵的指甲尖儿,正在手臂上剜着铜钱印子,沿着那铜钱边儿,一点一点的剥开皮肉,将铜钱一枚枚的扣下来,看着可吓人了......唐凌哥哥,现在府中护卫都不敢靠近他,你最好也不要出去了。”

      唐凌听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唐凌担心陈贵身上的异象跟虞城之中冲出来的戾气有关,更担心京城中还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他深深的望着门外处,心思越来越沉。

      菜头看着唐凌,以为他还是要出去,张开双手死死拦着劝他:“你真的不能出去,那陈贵就是个泼皮无赖,就让他造谣诋毁罢,没人会去理他的,况且,王府外头逗留的人都是看他笑话,没有人说你一句不是。”

      唐凌道:“我不出去,那陈贵是罪有应得,再说了,我就算是出去了,也无济于事,我又不是大夫,都说了多少遍了,他有病,就该去找大夫。对了,王爷去哪儿了?”

      菜头道:“这我也不是很清楚,王爷这两天总不在府中,好像很忙的样子。”

      门外陈贵仍在骂骂咧咧,唐凌听得耳朵疼,便转身往自己屋子里去。

      这天直等到天黑,华容才现身。

      他敲响华容房门,过了许久,华容才来开门,这会儿应该是在换衣裳,只披了一件单衣就出来了,不知怎的,唐凌总觉得他看上去似乎比以往更苍白,连睫毛上都染上了一层细细的冰霜。

      但他没多问,小皇帝仍在昏睡之中,如今整座建康城都在封闭当中,若有人想出城,只有拿着幸阳王的手谕方可通行。

      唐凌此次来找华容,便是请求华容答应他,将菜头安然无恙的送往城外安置。

      华容当然晓得唐凌在担心甚么,倒也应得干脆,说是即刻就安排马车准备亲自将菜头送出去。

      唐凌不甚感激。

      但通行的时辰眼看着就快到了,菜头却迟迟没有现身。

      唐凌替她将包裹收拾好,在府中却遍寻不见她。

      园子里同云想姑娘撞了个正着,云想姑娘是个直愣子,还不知唐凌此番要将菜头送出去,见唐凌提着包裹,还以为是他要离开王府离开建康,当即变了脸色。

      “大人这是做甚么,如今想出得建康,除了能破开这道结界,还需要王爷手谕才行,没有王爷同意,你以为你能出得这座城么?”

      “我若真想出去,你以为这城能困得住我么?”

      唐凌没时间跟她周旋,随口敷衍。

      云想听罢,却突然发起了火来,破口大骂道:“堂堂神君,就只有这点本事么,甚么都只会让我家王爷来抗,甚么护国神,甚么臭屁凤凰,甚么神仙,你就是个懦夫,除了逃跑躲避,甚么都不是,你根本不配让我家王爷如此对待。”

      唐凌被骂得晕乎乎的,还没回过神来,云想又手指着王府高墙外头,道:“大人不妨听听外面那厮都是如何骂你的,你既治不了他,却连让他闭嘴都做不到,云想真的不知道,神君究竟都有些甚么样的本事,原来不过尔尔,跟寻常普通人根本无异,不,甚至连普通人的勇气都没有,面对困难,大人只会逃避,而不会想着去如何解决。”

      “想必大人还不知,如今城中已不止那一人得了怪病,大人若今日一走了之,事态只会变得更加一发不可收拾,请问届时大人又该如何收拾这场面,难道又让我家王爷站出来为你出头么?你肯定也不知道我家王爷为此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受了多重的伤吧?”

      “我知道失去师父让大人备受打击,但大人真若就这么一走了之,弃全城百姓于不顾,莫说我云想,就算是路边的乞丐都瞧不起你。”

      “城中当真出现了其他生出怪病的病患?”

      唐凌不是在问云想,而是看向云想身后的华容。

      华容微微颔首。

      云想蓦地见到王爷,瞬间刹住了嘴,只是心中的怒气还没下去,看着唐凌的眼神恨不能喷出火来。

      唐凌低喃着道:“这异象一定与虞城之中冲出来的戾气有关。”

      华容道:“没错~”

      唐凌看了看华容尽显疲态的面容,不由得想起云想方才说过的话,露出这些日子里难得的关切之意,问道:“你受伤了?”他想不出,究竟是甚么样的状况,才会伤害到他这样强大的人。

      华容覆着白霜的面容沉静无波,他甚么都没说,但如鲠在喉的云想却忍不住将事情全盘说出。

      “就在你整日都想着该如何逃离的时候,我们王爷就在城中到处了解这样的案例,整日都外面与那些怪物纠缠,王爷不说,但云想觉着,合该让你知道才对!”

      唐凌这才知道,原来在他浑浑噩噩的这段时间里,城中除了陈贵,还有人得了奇奇怪怪的病症。

      有的忽然性情暴戾掌似巨大的螳螂钢刀,见谁砍谁,树倒垣颓损人性命之事皆系他所致;有的一张口就掉出半丈长的舌头,活像个吊死鬼;还有的全身上下都长满了眼睛,一到晚上,那些眼珠子就在黑暗之中一眨一眨,像星星一般。华容这几日在接触各类案件时,也不免受到了性情暴戾者的攻击。

      唐凌了解到这些,不由得大吃一惊,怎么会变成这样。

      华容看时辰降至,菜头却还没到,便问唐凌:“菜头怎么还没来?”

      唐凌也觉得奇怪,找了她半天都没有见到,他思忖片刻,而后对云想道:“云想姑娘可否帮我在府中找找菜头,我想去外面看看这城中状况,也顺便看看菜头有没有溜去外面。”

      华容道:“我跟你一起去。”

      云想还要张嘴,被华容一眼瞪了回去。

      夜已深,吼了一天的陈贵终于趴在王府门前睡着了,原本车水马龙,络绎不绝的皇城街巷,也陷入了安逸的睡眠之中。但不知为何,昔日花天锦地,繁华辉煌的皇都,在唐凌眼里,竟生出了一种荒无人烟,破落不堪错觉。

      唐凌与华容一路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城中陌巷。

      一阵风过,穿过曲巷街头,擦出尽如空管断弦般的悲鸣声。

      唐凌被冷风吹得一激灵,抱了抱手臂,忽然瞥见一道阴暗的角落处,蜷缩着个人。

      那人骨瘦如柴,衣衫零落,胳膊和胸膛都大片大片的袒露在外。

      他的目光,正藏在幽暗的角落沉沉的注视着对面那条狭长巷陌,一动不动的。

      唐凌刚注意到他的时候,还以为是个木头桩子,但走近一瞧,却是个人。

      唐凌发现他,他也发现了唐凌。

      但对方却在接触到他眼神的那一刻,忽然惊恐不已,用手心不断的去捂身上的各个部位,手脚无措。

      唐凌觉得有异样,再凑近,却发现那人身上那些没能及捂住的地方,手臂,手心,脸颊,胸口,甚至后脑勺......竟全都睁开眼皮,露出猩红的眼珠。

      那些眼睛都像是活的一样,各自眨着眼,没有发现唐凌的时候,全都微微弯起,像是在笑。但被唐凌发现它的时候,那些眼珠子却又忽然瞪得大大的,露出一副惊恐至极的模样,浑身颤抖起来。

      “不看了,再也不看了,放过我吧!别打我。”那人暴露在唐凌眼里,吓得缩起手脚。一边求饶,一边疯了似的用手去戳那些眼睛,以为这样就能让自己好起来。

      可却无济于事,那被戳瞎的眼眶之中,很快又会变本加厉的长出重瞳子来。

      唐凌惊诧。

      而这一两日见多了类似情景的华容,并没有像唐凌一般一惊一乍的。

      唐凌问:“现城中有多少这样得了怪病的人?”

      华容道:“陈贵的病症是出现的比较早的,我是前天晚上才发现除了陈贵,还有另一人也生出了怪病,到昨天晚上为止,城中共出现九例,到今晚,却有一百多例了。

      唐凌惊呼:“每天都在以十倍的速度增长着,照这样下去,城中百万民众很快都将会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华容道:“可能在成为一座鬼城之前,这些人就已经互相残杀殆尽了。怪化的这些人有相当一部分具有强大的杀伤力,他们神志不清,性情暴戾,见人杀人,见佛杀佛,早已被身体之中的戾气所摆控。就像你预感到的一样,现在这事态就已经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去了。”

      唐凌问:“你身上的伤,便是被他们伤了的?”

      华容道:“没大碍,只因他们原本都是这城中百姓,而非妖魔鬼怪。”

      唐凌懂了,他道:“那现在城中的百姓岂不是惶恐度日?”

      华容道:“所以如何处理此事,我也在想办法。这些得了怪病的人,具有攻击性者,不是杀了别人,就是被别人杀了;不具备攻击性者,要么就像他这样躲起来,要么也会被人当成怪物给杀了。随着患者数量越来越多,这城中的命案也会越来越多。就在前不久,发生了一桩命案,那个有着钢刀一般手臂的男子,被一群人手持武器给打死了。”

      唐凌问:“就像当初打死谢二公子一般?”

      华容道:“没错。”

      唐凌隐隐觉得不妥:“如此下去,城中秩序定然大乱。”

      就在这时,巷口突然扔出一块东西来,“啪”的一声,粘在地上。

      居然是半张完完整整的人皮.......

      紧接着又有半张自巷口扔出来。

      阴暗的小巷里,有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站在哪里。

      说是女人,不过却是个畸形的婴儿形态,四肢极短,躯体矮小,头却出奇的大。

      她那血淋淋的皮肤下面,又迅速长出了一层新的皮肤,女子简单的擦拭了自己皮肤上的血肉,新皮之下的面容明显稚嫩了一分,但她的嗓音听上去却像是不下五十的年纪了,与这面貌十分不搭。

      “太好了太好了,我又年轻了一岁,我要返老还童了哈哈哈!”女人满脸疯狂的窃喜着,□□着跳到街上来。

      突然发现角落里的人,大声惊叫起来:“要死啊老李,以前就一双眼珠子盯着女人看,现在倒好,满身的眼珠子都可以盯着女人看了,给你看个干净。”

      那躲在阴暗角落里的人便是老李,他淬了一声道:“麻婆婆,你少臭美了,就你这,呵呵,都快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两只□□都垂得像两条晒瘪的丝瓜,谁稀得看。”他虽如此说,但嘴里却流着怪涎,全身的眼珠子都在目不转睛的盯着那□□的女人。

      唐凌自旁边店铺外扯过一面招摇的旗帜丢给那女子缠上,问她道:“你认识他?”

      “这不就老李么,这人在京城也是出了名的,平日就有偷窥的癖好,这城里认识他的人不在少数呢,尤其是女人,见了他都要绕道走的。还有甚么事么,没事我就走了。”那女子见唐凌二人没再说话,便摆动着腰肢走了。

      唐凌低喃着道:“男子因爱好偷窥而全身长满眼睛,老妇因返老归童的心愿而一层层剥去自己皮囊,陈贵因为贪财而全身长满钱印子,如此看来,这些症状都是在戾气的催动下由欲念所化。虞城之中的戾气,便有那催人心欲,使人怪化的作用!!”

      他忽然想起了当初的扶晟,被戾气所噬,直到最后连自己的意识都完全被吞没,是他的“舍”,是他的无欲无求,让他变成了滔天的摧城水怪。

      但其实不是这样的,不是戾气吞噬了他们,而是他们的欲念,完完全全的支配了他们,让他们成为了自己欲念中最强大的个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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