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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逍遥门有很多传说,有人说它位于长白山山巅,常年白雪皑皑,里面住的都是仙子,冰雕玉砌的人儿。也有人道它位于南疆,在长满毒虫多年不见天日的某个林子深处,门内徒众一个个奇形怪状,宛若鬼魅。

      当然,不管各种传说有多么大相径庭,多么荒唐离谱,一致的是,大家都知道逍遥门存在了很久,是从战国时期就创立起来的古老门派,然而繁衍至今却还是神秘的鲜为人知。

      以标准刺客造型出现的老头自称逍遥门现任掌门的师弟,唤作容二来,逍遥门早在20年前便由华山搬来汴京郊外,现在连带掌门两位老人更是隐于容斋不问世事。

      “据说逍遥门是以奇门遁甲五行八卦著称,创说颇丰”无情抬眼看着面前大口大口吞着桂花糕的白胡子老头,有些皱眉“不知这可是事实?”
      “那是当然!”摸摸嘴,三角眼很自豪的瞪起来“逍遥门可不是浪得虚名!要不是有规矩,掌门此生最多只可收5个弟子,啧啧!“
      “那么,据晚生所知,容斋已经存在了五十年,如果说你是容老夫子,怎么可能还是顾惜朝的师叔?“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谁说门派一定要穷乡僻壤的?!这是谬误!我跟师兄是兄弟,这容斋本来就是我门家的啊!继承了门派,爹又死了可不就回来子承父业了?!”老头义正言辞“逍遥门那种不赚钱的行当是副业,教书育人才是正经啊!”

      一席话举座皆怔住,半响,追命拍着腿笑起来“哈哈~有趣,有趣!敢情,这逍遥门就在六扇门隔壁,有一堆酸秀才?!”

      “多年前,我跟容老先生倒有几分交情,他是说过自己两个儿子入山求道去了,想不到。。。”诸葛神侯闷笑几声感叹道
      “你是为了救惜朝而来?”眼神一亮,一直不太出声的戚少商忽然有了动静。

      “废话!”顿了顿,环视一周,最后停在了神龙捕头的脸上“戚少商啊~原来你就是戚少商!”

      “夫子没见过在下?“戚少商有些诧异,莫说因为顾惜朝在那里教书,他明的暗的去过不下十次,见到这老头也不下七,八次,就说在六扇门一年也没可能现在才认识自己。

      “以前那个是我兄弟,我们双胞胎,不就长得一样?!”容二来的山羊胡一翘一翘。“我常年出门在外,这书斋便是他管着。前两天他说惜朝的情况不太好,这才回来。”

      老头很是坦然自若,不过,这些话到底过于飘忽,细细想来倒还真好不出什么破绽缺漏,逍遥门向来不大为人所知,要怎么试探?实在伤脑筋,一堆人就此,僵了下来。

      “老朽功夫平平,且所说皆是无凭无据的事,料得你们便是如此,不过信不信由你们。”容二来捻着胡子,悠然的丝毫不在意“惜朝他本就是金针封脑,相信不需要老头子废话,你们也知道厉害。他现在吐血昏迷,如果调理不当,不出三天便会药石无医。你们若想如此,大可以就这么耽搁着。”

      “容前辈!”戚少商闻言面色沉郁,向前抱拳道“惜朝他现在确是危急,敢问你可是为他施针之人?“
      “不错!戚少商?”容二来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听说顾惜朝的《七略》送了人,想必这人就是你?”
      “正是在下!”
      “哼!原来你就是。。。”容二来似乎有几分疑惑,瞬间便又恢复神色,看着戚少商道“那你可记得第二卷第三行‘当断则断,犹疑不定,用兵大忌!’”

      顾惜朝十六岁的一个重阳,容二开做了个风筝,说秋高气爽是适合放飞的好时节,一路乐颠颠的去了西厢书房,正看到青衣少年专注伏案,乌眉深锁,下笔却流畅随性。老头向来好奇心重,且对这个话不多性子孤傲的聪明徒弟很是欣赏。

      “当断则断,犹疑不定,用兵大忌。。。。”
      “师叔?”顾惜朝诧异的回过头。
      “这是什么?你写的?”
      “不错!“
      “看上去倒是一些兵法战术。。。“
      “恩!这是惜朝的一些想法,古往今来,兵书韬略虽多但优劣参差,有些被世人奉为经典实则狗屁不通!惜朝便想。。。。”

      容二来一直记得顾惜朝那次的滔滔不绝,是此人拜师上山八年来头一次这样神采飞扬,他是从那里得知了《七略》,不喜研究兵法的他虽然并未看懂,倒也是随口赞了几句。

      那天,顾惜朝拉着线,,呆呆的瞅了半响,一怔劲风刮过,风筝摇曳数下,扯得线箍的紧紧,书生缓过神来,嘴角扬起一抹浅笑,手一挥,登时,大雁样的风筝随风远去,高高低低,渐飞渐远,

      “浮生数十载,唯求一知音尔。”

      王云川到达岳竹阁比往常足足晚了一个时辰,这在这个兢兢业业的夫子身上着实罕见。学生们倒也自觉,背诵的背诵,作文的作文。唯有小姑娘一脸焦急,“王大哥,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呢!”
      “我没事。怎么?今天早上就来了?”
      “楚玉今天不用做事,就来看王大哥了~”水灵灵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带着少女独有的生机活泼。
      有时候,王云川会想,如果自己真的就是一个普通的教书先生,或许此生会过的舒服些,想到这,又自嘲的摇摇头,记得19岁那年他问过一个人“如果有一天发现自己走的路完全是错的,该当如何?”那人鹰眼微米“我不喜欢后悔!”

      惜朝,时至今日你是否从未后悔过?
      惜朝,容二开既然来了,可见,你的金针便是有法可取了。
      惜朝,那个戚少商对你倒还真是一片赤诚。不过,他到底存的什么心,我不清楚。
      惜朝,你我向来命格相似,只希望你有个比我好的结局。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岳竹阁例行的晨间诵读在摇头晃脑的一堆小童稚嫩清脆的声音中开始,王云川握着《太白诗集》朗声念道“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戚大哥,你怎么确信那个就真的是他师叔?”对此追命一直疑惑,容二来说出那句莫名其妙的话之后,戚少商面色骤变,接着便确信此人十有八九是真的,
      “那句话没说错,第二卷第三行,若不是有心人,若不是跟顾惜朝有渊源的人,断不可能看了《七略》,他到底是不是师叔我不清楚,但是为今之计能救惜朝的也只有他。”

      现时,东方即白,不多时,便朝霞万里,浸染天穹。壮阔的好似最后一次的热烈。

      一句七略让戚少商为老头做了保证,于是,神侯点头道少商,既然你相信,那么让他看看也未尝不可。语气像是在说死马当作活马医,戚捕头皱皱眉,却没多言,直接便引人到了后院,连夜便切脉问诊,小老头很上心,折腾了整个后半夜,这让大家的戒心多少消除了些。只是结果不容乐观,容二来皱巴巴的脸现下更是难看得像是被按瘪的橘子。

      戚少商站在床边,整整一夜,这样的响动,顾惜朝却一点反应也没有,睡得天塌不醒,连前半夜的小动静也彻底消失,若不是还有微弱的呼吸,这苍白的越来越冰冷的身体,已经快于一个死人无异。

      “他居然居然没按时服药啊!”容二来白胡子颤抖“墨茶本就稀少,酿成的凝露更是精贵,这小子定是不按时用!啧啧!”
      “他不是失忆了?”追命不解的打岔“那怎么会还认得你们?还知道吃药?”

      “只是被改变了记忆,所以他一直以为身体不适是由于自幼而来的顽疾,哎~这事也是说来话长。我们从半年前就失去了他的消息,没想到居然跑来这里。他当年的事我多少是知道些,没想到你们还能容他。”

      “刚刚已经给他下了针,他暂时不会恶化,只是,这笔是要去除金针了!为什么?现在才病发?”容二来摇着头在房内踱着步。“难道。。。是这些天。。。他自己给停了?难道是想起什么了?”抬头看了看一头雾水的二人,突然一脸愤慨“到底是什么动摇他的?!他这次吐血就是因为封脑的金针被刺激,没理由的!他一向坚定的认为自己就是个普通人!这几天却是明显的再防着他师父。”

      惜朝,你,怀疑吗?戚少商说不清到底是懊恼还是欣喜,百味杂陈的转过头,榻上的顾惜朝还是沉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容前辈,我想知道当初的金针封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说起来,当时这虽是他师父的决定。。。但。。。何尝不是他自愿?”
      “怎么说?”戚少商上前一把抓过老头的手臂,日光已经照进小屋,屋内登时充满了一片绚丽的暖金色,有种末日来临的恍然。

      “当初,他走投无路疯疯癫癫,说什么自己是大侠,要杀戚少商。。。”老头坐了下来,难得的出现了一丝怅然“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受重伤,大半条命都送了出去。”

      南疆之地阴冷沟壑,毒虫横行,气候多变,尤其是6月底,一场雨之后的闷热腐湿,最是难耐。

      容二来没想到,会与顾惜朝在其出走师门10年之后,在这样的天气中,于一条乡间的小道上遇见,其实说遇见也不很准确,毕竟,那个曾经骄傲若许的少年现在满身泥泞,邋遢的躺在水当当的土路边上,神志不清,容二来叹息,赫然便想起了一句很烂俗的话:世事无常

      “虽说对于你们他是十恶不赦,不过他到底是我门中人,说句不中听的,老头子可从来没觉得他本人哪错了。”容二来端起刚刚送来的桂花糕的盘子,眉毛一挑一挑“捡了他回来自是要救他,那时他还只是打击过大而神志不清,只是不知道打哪学的一身邪功夫,内息紊乱着实耗了些功夫。不过,一个月左右也渐渐好起来。”

      汴梁的郊外有一座不出名的小山,风景勉强算是个中上,来此的大都是一些市井的文人骚客。所以,这山到底叫什么名字,一直都没有定论,一拨人有一拨人的叫法。二十年前,容家兄弟便是迁了逍遥门于此,门中人戏称此山为不周山。

      那段时间,在不周山,顾惜朝一日比一日清醒,话也一日比一日少,吃药疏导穴位,他安静而听话,却把两个老人搞得面面相觑,都是知道书生为人的。因此,更明白这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坊间有传闻,金针封脑这项高难度技术活,各大门派之中掌握最为精湛的就是逍遥门,这到底是不是谣言,容家二老也不太清楚,世人总是这样喜欢把神秘的事物想象的很诡异,再把不了解的一切加诸于之。

      不过,他们确是知道该怎样做的,因此,顾惜朝也知道,所以,在他被师门捡回来的一个月零五天之后,他踏入了掌门容一去的书房,他说我想好了,你说得对。

      容一去摸摸胡子,从书桌旁站起来,睨着他向来桀骜的徒弟,他要废了他一身的功夫,改他所有的记忆,这意味着,曾经的顾惜朝将彻底消失于这个世界,而这个白衣少年从八岁拜入师门,从小最大的愿望便是出人头地,一展凌云之志。

      “你想好了?”容一去有些动摇,他并不是真的要学那些酸不留丢的所谓名门正派的老家伙们大义灭亲替天行道,只是一时气话。“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金针封脑会导致你变成生么样子我们都不知道。”

      “。。。事到如今,我既不能好死也不得赖活。”顾惜朝冷笑一声“哼!已了无牵挂,还用得着在乎会变成什么?”
      “惜朝。。。你在赌?”

      清风过堂,一袭青衣,一抹黄衫,缓步行至窗前,勾起嘲讽的嘴角“也许”

      面对着高高的宫门,阴霾的天,戚少商突然想起一句谚语: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早晨那极致的霞光果然预示着这乌云滚滚的苍穹。神侯已经率先踏入,他吸了口气平复慌乱的心,收起关于容二来那些话的回想,是了,现在要去面圣,金使辽使的案子还是出了纰漏,蔡京向来不会省油,而他们也料的会有此可能。

      “戚大哥,我见你也是关心惜朝,不如我跟师傅去你留下来,那容老头也说,要取针比下针要凶险得多,九死一生,你这样担心,不如。。。“

      “没什么,他向来命大,那针早晚都要取,我留下也帮不上忙。这案子一直是我再查,必然得我去。”他打断的很平静,出奇的镇定,末了还给了个安慰的笑。

      惜朝,你得活下来不是?!不然,就太狠了!太狠了。。。我们知音一场,也有点情分吧!

      进宫前,他走进房又看了一眼,不大不小的屋子,因为天气的缘故开始逐渐阴沉,他笑着凑过去,执起一只手,冰冷苍白,细小的青色的血管隐约可见,放到唇边,戚少商很小心的摩挲着。

      我找了你那么久,等了你那么久,如果你刚刚叫了我一句“小戚”就死,我不甘心啊!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悠悠惜朝,君子好逑。你明白的,我的,顾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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