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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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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三月柳絮纷飞,江南扬州,戚少商第一次遇见顾惜朝,北方战乱闹饥荒,他流落于此,饿了四天,奄奄一息倒在一面矮墙下,春雨霏霏,又冷又湿的八岁少年以为终于要死在异地他乡,没曾想,迷迷糊糊中走来了一抹撑着伞的白影,伸出柔软修长的手,扶他起来,丢给他一个馒头,他立刻如狼似虎的吞下去,还不忘连连道谢,可却没有回应,忙仰头瞧去,原来人已走远。
这是,连顾惜朝也不知道的事,对于那时的他来说,施舍一个乞丐,就跟偶尔头上飞过几只鸟一样,稀松平常。
追命看着躺在床 上昏迷不醒的顾惜朝,禁不住摇了摇头,神龙捕头的壮举他几乎是立刻便知道了,忙不迭的赶去,出门走不上几步,前门大街被人围的水泄不通的那一票便是,戚捕头赫然跪在地上,白衣血染,一帮子江湖好汉轮番上阵,或骂或唾或干脆来一刀,而他身后是一脸惊悚的顾公子,摇摇晃晃已然是要晕倒的态势。
这在搞什么?!追命心中愤愤,可却没有马上跳上去阻拦,他大概知道戚少商的盘算,若是顾惜朝也许会立刻被斩杀,但换做戚大侠,人们敬重之余不会真的痛下杀手,即出了恶气又保了顾惜朝,若要真的保住顾惜朝,就不得不面对他所犯下的血债,逃避终究不是办法,戚大哥你这招用得到好,
显然,追三爷的赞许并没有持续多久,这场替人代过的戏码终于在顾惜朝口吐鲜血,飘然到地告终
顾惜朝情况不妙,若我猜的不错,或许他的记忆他的武功都是因为被金针封脑!而刚刚,他受了刺激!无情下的诊断,让神侯和戚少商都陷入了沉思。
金针封脑顾名思义就是用极细的金针贯入头上的某些穴位,以求封存记忆,或者改变记忆,但是没有人可以真正掌握,因为金针入脑,一个不打紧,轻则瘫痪痴呆,重则发狂丧命,所以,至今为止我也只是听说并未见到有人施用。无情叹了口气,真是想不通i,到底他那半年干了些什么?!
“有没有痊愈的可能?”半响,戚少商才出声,
“只有一个方法,把针取出来。但是,我做不到。”
“为什么?”
“下针的手法不一。气力不同,且穴位也有讲究,为今之计,只有找出是谁为他施的针!”
“若他痊愈了。。。是不是。。。以前的种种都会回来。”追命插话道
“据说应该是这样,变回原来的顾惜朝。”无情慢悠悠的答道,眼睛却一顺不顺的盯着戚少商,似乎想看出点什么。
一旁的穆鸠平终于忍不住嚷起来“大当家,你保他都到了这份上,到底是为什么?!你自己都半条命出去了!”
这个粗鲁的家伙说的也没错。追命想,戚少商除了还顽强的站着以外,身上各式刀伤剑伤内伤十几处,几乎是送了半条命,之前顾惜朝吐血晕倒,是自己最先喊出声,却是他最先冲过去,又一路背回了六扇门,啧啧~土匪山寨里出来的,体格果然很硬朗。这令追大捕头很是感叹。
“老八!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次突然来了这些号人,不是偶然,是你。”戚少商答非所问“才半年不见,你果然厉害了!”
“我——是我!是我又怎么样?!我就是搞不懂了那个顾惜朝到底是什么妖精变得,从一年前你跟兄弟们提到他开始,你就变了!我老八就是个粗人,不懂什么以德报怨,什么侠之大者,我只知道血债血偿这是江湖上的规矩!这个魔头作恶多端要不是你跟铁二爷他找不知道死多少次了。我只不过是告诉了兄弟们顾惜朝在这里。可是大当家,你现在越来越让老八搞不懂了!红泪姐这么好的人,你不要。你次次对她毁约,可是你为什么那么坚持对顾惜朝的?!”所谓无知者无畏,现在追命觉得这是真理
“。。。。。。!”戚少商笑起来挤出深深地酒窝,却满是悲凉。“红泪!我对不起你!”他冲着众人的后方冒出这么一句。
“你从来都对不起我,不止这一回。”风华绝代的美人波澜不惊的走进大厅,倒是对眼前的一切司空见惯,了然于心。
于是,一室落寞。
“真不知道你们是真么回事?!惜朝,其实我也很想看到你原来的样子。”追命撇撇嘴,推开房门,门外正是戚少商。“诶?戚大哥,现在很晚了,你不去睡一下?”
一天的折腾,交代了案情,煎了药,下了跪,代了过,送走了息红泪,警告了穆鸠平,戚少商无比精彩的五月初六终于快要过去。然而一开门他还是站在这里,带着药草的味道。真素强悍的体质啊~这引得追命再次感叹。
“我。。。看看他。”
“还是没醒。”
皎月如勾,繁星当空,朗朗乾坤之下,其实都是滚滚红尘,都是陷入其中的凡人俗子。无情的小楼有一扇窗正对着后院,那里有戚少商有顾惜朝,白衣公子捻起一粒白子下在一方残局上,这是今早青衣书生未能下完的一局,不是突然而来血案打扰而是那人本就没有心思,他浅浅的饮了一口茶,一粒黑子怔在半空久久未能落下,这不是平常的顾惜朝,那人总来都是果断犀利,毫不犹豫。
“怎么了?”记得那时他发问了,其实问不问也大概猜得到,这实在是个很有趣的事情,能让这两个人慌了手脚的从来都是对方。
“顾惜朝,是个什么样的人?”顾公子把玩着手中的白玉棋子,似乎饶有趣味,“他除了是个所谓的武林公敌以外,还是什么?”
“你——之前到是从没有问过。”无情也不着急,带着淡薄的笑“突然有了好奇心?”
“只是有点奇怪,如若他只是个简简单单向人们口中那样一个纯粹的魔头,那么。。。。”书生攒眉没再说下去,他知道不需要说后半句,无情一举一动表明,他知道他想问什么。都是聪明人,话不需要说的太透。
“你何不去问戚少商?那段公案从开头到结局,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无情抬眼看着,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很正确。他清了却有点怅然,说不清是对自己还是对什么别的。
顾惜朝没再接话,迟迟不落的黑子刚刚放下,就有人通报出了大事。
接下来的事无情多少有些诧异,穆鸠平的计划他是知道的,没有阻止,毕竟这些事总要有一个彻底点的交代。他也大概料到戚少商会力保,本来是想要用计借戚少商来了结,只是他没想到居然出现了那样的状况,于是,现在他想,原来如此。
这个计根本不需要用。即是血海深仇又是生死与共,据说,戚少商曾对铁手说过,但铁手却对无情说,这话不是由他而起。那么。。。。应该是对那人了。
一天复一天,一载复一载,这风雨飘摇家国动荡的日子,倘若能有人使自己付出真心倾尽全力,何尝不是一种庆幸。。
有道是,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追命打了几个大大的哈欠之后终于决定先去睡觉,顾惜朝虽然情况不好,但已没有再恶化下去的可能。“戚大哥,我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吧!”证了半响的戚少商反应过来,笑着点头说好,笑着说你去吧,笑着起身关上房门。
等到这间不大的屋子里终于之上下两个人时,他把才僵在脸上的酒窝撤下去,回过头又瞅着一动不动呼吸微弱的顾惜朝,月光幽凉的重窗口洒进来,流泻了一室的清冷。
戚少商看了看,走上前坐在床边,记得两三个月前刚来时瘦得不成样子,现在倒是长些肉了,他伸出手,心中突然有一冲动想要碰一碰这凉薄的人,你受了刺激。。。是因为我吗?!
这两天发生的事有点措手不及,像是大军过紧一般,浩浩荡荡,扬起一阵呛人的烟尘。
红泪终是走了,她留下了一个描金琉璃小瓷瓶,里面装的是一种叫做墨茶的花所酿成的凝露,息大娘说被金针封脑后要想保命必须服用墨茶连续两年,我就知道这么多。也许可以帮他。
红泪,谢谢你!
不需要,戚少商,至此,你我,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
其实那晚在雨中他知道红泪在后面,但他已经没有心力再继续骗自己,同样舍不得偏红泪。戚少商终于还是负了息红泪,少时曾悬崖采花博佳人一笑,曾出走霹雳堂也要牵起她的手,一切的一切终究化为一句往事难追。
以后的以后,戚少商息红泪这两个名字将在没有机会出双入对。
大侠挑起书生的一缕卷发,妖娆缠绵,细细软软,乌黑似黛,在这里的两个多月他很喜欢喝茶,有时自己在小花园子里采点儿来泡。所以这人身上中有好闻的茶香。倒还真是正正经经的书生做派。铁手说过没准这样的顾惜朝才是最好的,当时他没有答话,但心里多少是认同的,千里追杀时他多少希望如果那个玉面修罗真的只是个书生该多好。
惜朝,你知不知道,在京城的这一年多,我甚是开始觉得我是不是也失了忆,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圆滑世故。日子越久,我就越想念广漠的黄沙,想念绵延的连云山水,想念血战的沙场,想念弟兄们大口吃肉大块喝酒。惜朝,我真的很想念你。想念的居然是,那个刁钻的你,那个狠辣的你,那个不甘于天命的你,那个心比天高有志难申的你,那个壮怀激烈的你!
今天的代过,使得六扇门一些小辈们,对自己的眼神更加崇敬,其实。。。那不过是他的算计,他明白自己绝不会死,这不过是种近乎无赖的手段。在那些武林豪杰面前却很试用。九现神龙戚大侠也有自私的时候。
“。。。不要。。。。好。。。晚晴。。。晚晴。。。。”床 上原本天塌不醒的顾惜朝忽而扭动起来,挣扎着,紧紧皱着眉,支离破碎的呢喃着,哽咽着,守在空中胡乱的挥舞,像是要抓住什么
“惜朝?顾惜朝?”戚少商见状,登时就慌起来,好歹身体比脑子反应快,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小心的搂过,让他靠在怀里,一遍一遍的唤“惜朝,惜朝,没事了,没事了。”如同在哄孩子。
不知算不算瞎猫碰上死耗子,没过一会儿,果然慢慢安静下来,顾惜朝温顺的埋在怀中。,叨叨念念的的句子渐渐弱下去,末了空留一句:“小戚。”
“是,我是。”戚少商百感交集,明知现时他不可能想起来。于是,你居然现在才认出我。真是够笨的!顾公子,我可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喽
“戚大侠,可知我少时的一位故人也姓戚。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字。”那晚,在旗亭顾惜朝盯着面前包子脸上晃来晃去一深一浅的酒窝,悠悠的说道,状似轻描淡写。
“额。。。呵呵~那还真是有趣,不过顾公子出身扬州,而在下是地道的北方人。“那时戚少商很土匪的笑着,暗自思忖,嘿~卖个关子,开个玩笑,我眼拙的顾公子~
可惜,后来当大帐外那柄小刀没入左腹时,他还没来得及告诉他,我们的确是故人。
嘿~好歹,来日方长,而今终于想通了看清了,所以,接下来的事,很明确,我不会让你一次次毫无预兆的奔出我的世界,不管现在是个什么糟糕的状况,不管你愿不愿意,就算是绑是捆,顾惜朝,我也跟你耗上了!这是你的报应!
这个决心一下,戚少商登时觉得胸中开阔,很有种豪气万丈的振奋感,身上的疼痛全然被忽略了~~吼吼~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悠悠惜朝,君子好逑。从来没有变过。
可惜可惜~所谓,良辰美景奈何天,哦!不!是天有不测风云,戚少商想不出什么好的句子可以形容面前这个糟老头的突然到访对他的刺激,老头走的不是正门,而是轻巧的越过高墙,翻到房顶,有所企图。
老头的装束很经典,符合一个不速之客该有的风范,一袭夜行衣还蒙面,标准的像是东大街那颗榕树下的说书先生口中的通天大盗。
然而,人老了自然腿脚不太灵光,长夜漫漫站在高高的房顶上可是体力活,所以,在一不小心踩松了一枚瓦片后,他顺利的招出了九现神龙。
老头霎时就暗道不妙,想逃,无奈,三招两招之下,一柄寒气凛凛的剑便抵在了脖颈处。
“你是谁?”
“我。。。我。。。”眼看着一番打斗之下已经惊动了不少人,霎时身边便围上了几位高手,其实自己又不是做坏事。叹了口气,老头摘下面罩。
“容老先生?”
面前长的一派仙风道骨的正是容斋的主人,容老夫子。
“其实你也可以叫我顾惜朝的师叔。”老夫子尴尬的咳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