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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   没有重量的风卷起一阵混着砂砾黄土的气流。

      平均二十平方公里一个人的人口密度让他们一行三人自从跨过国境线,连半个活人都没看到,偶尔能从他们面前窜过去只松鼠就谢天谢地了。

      这个队伍看上去有些怪异。
      年龄最小的豆丁乌拉拉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人矮腿短,虽然一路小跑,身后跟的两个青年依旧能轻轻松松快步跟上。
      在他们眼里小豆丁像只勤劳的小蜜蜂到处飞来飞去。
      丸子头因为频频低头看地图,上下晃来晃去的。

      后面的两人也不嫌速度慢,边走边聊。

      其中一人用鞋尖踢了踢地面。

      “金,这里,这个地方有点奇怪啊。”凯特根据一路观察到的景象判断说,“我们现在走的这条路明显按照马车或者牛车的宽度造的,这附近一定有人居住的村落,但我们已经走了三小时,却连个人影都没看见。”

      “是呢……”
      金心里其实已经有了印证,他烦恼的是该怎么和他们说明清楚。
      “喂,你们在这儿等等,我去瞅一眼。”他说。

      在前面埋头读地图的乌拉拉没有漏掉身后两人的对话,停下来转过身,乖巧的点点头。

      凯特把提到喉咙口的话咽了下去。总不能把小豆丁一个人丢在这里。即使他们到现在什么也没碰上,但是危险总是防不胜防的。

      可是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和小豆丁相处……
      特别是这种看上去就像温室里娇嫩的小花,轻轻一碰就会散架的女孩子。

      轻微的风拂过两人的发梢,金用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弹丸般朝远方的空地冲了出去。

      凯特感到一阵绝望。

      接着乌拉拉在他如临大敌的注视下靠近过来一两步,又一下子蹲了下来,抱住膝盖,不言不语的盯着地上。
      “……”
      根本没鸟他。

      好吧,凯特头上冒出红叉叉。

      为了缓解气氛尴尬凯特主动抛出了话茬:“喂,小不点,你在看什么?”
      “水道。”她说。
      话题被聊死了。
      凯特抿了下嘴,再接再厉问:“为什么?”
      “……”
      他开始后悔自己干嘛没事找事做。

      就是这个。
      逐渐蔓延开来的,明明自己是好意,却像做错了什么的氛围。

      他下意识摸了摸头顶想遮住自己有点微妙情绪的眼神,但是没有任何能遮的东西。

      有帽子会不会好一点……
      凯特认真的考虑把弄顶帽子放上日程。

      在情感上感到不爽之前,凯特的理智先一步理解了她的回答,于是他也学着乌拉拉的样子蹲下来盯着沿路手掌深的沟壑。没有任何流水流过的痕迹,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人为隔开旁边田地和道路的分界线。

      这也是凯特一直感到违和感的地方,到处都是人为的痕迹,却见不到这些设施服务的对象,人类。

      这时候金回来了,他先说结论:“附近的村民都迁移走了。”

      乌拉拉仰起小脑袋看着他。

      “可能是水源枯竭,人们没法继续在这片土地上继续务农,所以迁移到水源更充沛的地方,也可能是因为人们先搬去了更大更繁华的城市,没人引水种田,田地因此荒废了。”对刚才自己的主张金给出两种合理的解释。

      凯特站起来说:“如果附近没有落脚的村庄,就有点麻烦了。到了晚上更干燥、风变大的时候,可能还会有遭遇沙尘暴的危险啊。”

      即便如此,他的脸上并没有特别担忧的神情。
      甚至还有些对新奇体验的跃跃欲试。

      金点点头。
      “看他们家里带走家当和粮食的量,应该不止几十公里的程度,可能已经在我们下一站要去的地方。总之,我们先离开这里找个适合晚上露宿的地方。”

      “乌拉拉,站得起来吗?”
      金朝小豆丁伸出手,她犹豫了下拉住他,在凯特冷淡的注视下缓慢的站起身,“嗯。”
      “从现在开始我带着你跑。”他说。
      “那……能抱高高吗?”
      “噢!”
      金握着她的两条小腿,让她坐在自己肩上。
      “好好抓牢啊!还有,中间绝对不要蒙住我的眼睛!”
      “好的!”乌拉拉眼睛亮亮的回答,很有经验的抓住自己头顶的俩丸子,奶声奶气喊,“乌拉拉准备好了!”
      “出发——!”
      “噢——!”

      ……两个笨蛋。
      为什么小不点和金说话就没事呢?

      凯特淡淡的移开眼神,一脸无奈的放任两人胡闹。

      一行人在天黑之前也没找到合适的落脚处,于是金不得不亲自用直拳震碎一处岩壁,挖出深深的足够三人休息的山洞。

      神经大条的金貌似对凯特和乌拉拉之间诡异的气氛毫无察觉,独自跑出去捡用来生火的树枝。
      凯特想说自己可以叫出疯狂小丑出去收割一波,但金想到就做的行事作风让他完全找不到合适的时机插嘴。

      乌拉拉在等会他们睡觉的地方捡会咯到的石子扔到洞穴外面去。

      自己念能力……好像帮不上什么忙,凯特也没别的好办法,只好叹了口气,蹲下来一起捡。

      整理完,凯特靠在山洞的门口,勘察周围的地形,顺便看看有没有沙尘暴袭来的可能。

      过了一会,背后蓦地传来清晰的一声。
      咔哒。

      “!!”凯特汗毛一下子竖起,当机立断拔出一截长刀转过身。

      “?”
      乌拉拉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伸得笔直的胳膊前方紧握着一把平时收在她背后皮革袋里的九厘米的自动式手枪,上没上膛凯特不知道,但是枪口并没有对准他。

      这一认知让凯特的警戒心降到安全线以下,他收回了自己的刀,套上袋子。
      “你在做什么?”他的语气不太好。

      “……练习。”,将对准墙壁的枪口放下插回皮革袋,她一遍遍练习从背后拔出来的动作,然后很难得的主动对凯特多说了两句,“因为我的念能力,不是攻击型的。”

      所以她不得不再学会其他武器使用的方法,凯特默默补全小豆丁想表达的意思。

      “等等,你往后站一点。”
      凯特的一只手就能覆盖住她双手,他按住她刚刚举起的枪。
      他掰着她的肩膀换了个朝向,这样她离墙的位置变远了些。
      “好了,刚才离岩石那么近,万一走火,很容易反弹到你自己身上的。记住现在这个距离。”
      “哦……”
      乌拉拉轻声说。

      纠正完小豆丁练习时候的错误,凯特带着一种像是多年恩仇报完的心境回到洞口,重新望向外面。

      一直处于被教导的立场,凯特没想到输出知识其实还是挺快乐的一件事情。

      背后咔哒咔哒的声音一直没停歇。

      没过多久,金不仅仅拎着一大捆树枝,肩上还扛了头作为他们晚饭的野鹿回来。他在地面用力一蹬便跳上在高处的洞口,落地时候只发出一点很轻的声音。

      一心不乱完成今日份的练习,乌拉拉凑过来观察他们解剖鹿。
      金一面解鹿一面和乌拉拉指认鹿的每一个部分,奈何手起刀落的动作太快,没等全部讲到就解剖完了。于是清洗完刀具和手,等锅里水烧开的时间,金握着树枝给乌拉拉在地上描了简略图解释。

      喝完加了随身带的野菜的简单肉汤,他们把剩下的肉类都用柴火烤成便于储存的肉干。

      看了眼完全敞开毫无遮掩的洞窟,凯特指着问:“这样没问题吗?”

      “嗯,没问题,沙子进不来的。”
      抱着吃饱烤火,浑身暖洋洋而犯困的豆丁,金压低了声音,但又不至于被噼里啪啦不断炸起火星子的篝火盖过的程度。

      他很清楚自己的徒弟想知道什么,省掉提问环节,直截说出了答案。

      “听听风就知道了。”金轻易地揭秘了自己长久以来给人一种气象通形象的神奇技能背后所蕴藏的真理。

      真的很简单。
      简单到凯特怀疑自己的耳朵。
      “……哈?”

      “现在听上去确实觉得很不可思议,但是过去的人们可不这么想啊。”金被徒弟情理之中的反应逗笑了,“这还是古人的基本技能来着。”

      底气十足的笑声吓了差点睡着的乌拉拉一跳,她直接给金的下巴来了一拳。
      “吵死了!”
      “哇,偷袭也太过分了吧。”金不痛不痒说道,“那正好,你也一起听吧。”
      “哼……”她鼓起脸。
      乌拉拉于是被迫中途加入他们两人的小课堂。

      “老师。”凯特不由自主用上对金的另一个称呼,拉回话题,“您的意思是说以前人们都有辨识天气的能力吗?”

      “是啊,特别在比较原始的农耕文明,没有对抗天灾手段的人们借由风的讯息解读大自然的活动和周期性变化,然后把自己的生产生活也按照同样的周期安排,再分出季节,衍生出当地的生活节律。这就是最早人们对风的认识。”金说。

      他的说明让凯特认识到这不是什么天选之子才能领悟的玄学,而是一门有历史根据,但早已失传的技艺。

      只是恰好被生于被巨大古树环抱的孤岛之上,在与现代生活无缘的森林里放任长大的某个孩子,像用蜡液燃尽前的最后一抹烛火点燃另一只蜡烛般传承下来罢了。

      至于怎么根据风中的气温湿度盐度方向等等推断出自己想要的信息,金觉得不是能够靠三言两语就能和他们讲清楚的。
      还是直接在实践中掌握比较靠谱。

      ……

      背后感觉一沉。

      不知何时嫌弃金嫌弃得不行的小豆丁绕到凯特的身后,坐下来一靠,立刻冒起鼻泡泡起来。

      还醒着的两人手里捧着搪瓷杯慢慢喝着刚才烧开水泡的茶。

      凯特顿了下,脸上露出一言难尽的神情。

      金看了他一眼打趣道:“噢,你们关系很好嘛。”
      “不,不是……您到底从哪里看出来的啊。”凯特狠狠呛了口茶水,扶住额头,努力更正说,“一点都不好!”
      “是吗?”
      金不太相信的眨眨眼。
      “小孩子和小动物很相似的,虽然说不大上来,他们能分辨出大人有时候自己也察觉不到的情绪噢。”
      “凯特你很受动物的欢迎嘛,黏你也很正常。”
      他将这一现象解释为凯特的体质问题。

      “……我怎么感觉不是这么回事?怎么说呢,我们连基本的交谈都做不到。”
      “只是没觉得你是在和自己说话吧。”金说。
      “?”
      “凯特,你到现在为止,有好好叫过她的名字吗?”
      “!!”

      偶尔穿入洞穴的夜风将篝火吹得摇摇欲坠。
      刚才听完老师对风声的解读,凯特现在对吹来的微风有些敏感。

      原本单纯的杂乱的,没有任何规律可循的自然现象忽然又变得仿佛比天上星星的奥秘更加神秘难解。

      几乎踏遍整片大陆,并且从来不干猎人协会眼中正经事的游子还给他信手掂来了一个亲身经历的小故事。

      一个老人收集了一辈子废弃空玻璃瓶,堆在自己的家门口,堆成了一道完全由瓶子组成的墙,不知何时数量竟超过了五万支瓶子。
      等到每年冬天既定的季风到来,掠过瓶子之间的空隙,整个村庄都会响起波澜起伏或清脆或低沉的乐声。

      那是对在贫民窟靠偷和抢长大的凯特来说连想都想象过的光景。

      每回听金提起满世界到处乱跑的见闻,凯特没有比现在更渴望有朝一日自己也踏上旅途。

      但是眼下他更想先解决自己的窘迫。
      “没……”

      “名字可是很重要的。”金说道,继续知无不言的发挥自己在考古学上的本领,从别的角度找到支持自己说法的论据。

      “以前……啊,怎么又扯到历史上去了。”
      刚起了个开头,金挠了挠头。

      凯特倒不是很在意,用期待的眼神无言催促自己老师说下去。

      “好吧。”金耸耸肩,“以前在神话时代,神的名字是本性的一部分。只有用正确的名字称呼,那些符咒呀祈祷呀才能祈祷原本的效果。”
      他停顿了一下。
      “……所以我们现在看到宗教的典礼仪式啊之类的东西,总是必须用从古至今,一致不变的方法和程式实行。”

      凯特将金说的话当做以后可能用的上的知识,在笔记本上记了下来。

      随身携带记录见闻的小本本的前几页都是这些天看到的动物植物,旁边还配有详细的插画。

      “唔……”
      因写字稍微弓起的背部让乌拉拉头总是往下滑。
      乌拉拉半梦不醒的,手脚并用爬到热源旁边,流着口水枕在凯特的腿上又继续睡下去。

      “凯特。”
      金淡淡对着有些手足无措的凯特说道。
      “啊,别紧张啦。”他摆摆手,“我是想说,你们没必要把我当成一般概念上的老师。”
      “哈啊……”
      “所以说。”
      金感到一种纠结的情绪,他一口气喝光剩下微凉的茶水。
      “我不会因为你们都是我的弟子,所以就要求你们必须互相好好相处,不是这个逻辑。包括我也是,我不需要你们的尊敬,教导你们也只是因为我自己有乐子找而已。”

      凯特看着恩师,开了个玩笑。
      “就算以后追杀老师也可以?”

      “噢!挺有趣的嘛,我支持你。”
      自己会很高兴你找到了下一个目标,金毫无阴霾地笑起来,理所当然的说道。

      “凯特,你想去哪里,成为怎样的猎人,或者当不当猎人其实都无所谓,以后想做什么事,交不交伙伴,和什么样的人交往,都是只有你才有资格决定的事情。”

      “……我了解了。”
      凯特重重点了点头说。

      从我行我素这层意义上,乌拉拉反而是最得金真传的,凯特无奈的想。

      凯特摸了摸大腿上睡得正香的小脑袋,她舒服的发出一串咕噜声,软绵绵的头发蹭过他的手掌。

  • 作者有话要说:  谁不喜欢养成呢……(阴险
    一写正经跑团我为数不多的搞笑细胞都彻底死光了TVT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怎么感觉一到金逼格就变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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