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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9章 北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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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重黎刚回到安排使节休憩的行馆,就给身后眼巴巴跟着的侍卫围得密不透风。立秋笑得很狗腿,帮他拉开凳子,霜降不等吩咐便倒了一大杯水,谄媚道:“主子渴了吧?”
锦重黎一言不发,接过杯子一饮而尽,皱皱眉头似乎还嫌不够,直接抢过茶壶,咕噜咕噜一通牛饮。
众人面面相觑,全部石化。
等壶见了底,锦重黎才心满意足地舒了口气,对一众眼睛贼溜溜亮晶晶巴望着他的属下道:“做什么这幅表情?有话就说。”
立秋经过仔细的察言观色,发觉自家主子的似乎刚遭到严重打击,又回想起满心愉悦大笑着的寒浞,彻头彻尾就是一个赚饱了银子的奸商,不由得小心问:“主子,那蛮子族长占你便宜啦?”
噗!
嗤!
几个士兵赶紧心虚地掩口,十足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还好锦重黎没有注意他们,他死死盯着“牺牲了自己,掩护了他人”的立秋,手中的茶壶危险地晃了晃,但是最终没有冲那个言出不逊的家伙脑门上招呼过去,只是向白露勾勾手指,指指里间。
白露了然,神色郑重地把大声求饶的立秋拖了进去。
隐约的惨叫从紧闭的门扉内传来,许多人胆战心惊地朝那个方向望去。
“同僚之间沟通沟通,不碍事的。”
锦重黎轻描淡写地解释。
霜降看见几名士兵依然没有从“受虐者”刚才的惊人言论中缓过神来,急忙澄清道:“立秋的意思是,这议和蛮子有没有提过分的条件。”
立秋这个混球真是该打,每次因为辞不达意闯下祸来都要自己去收拾烂摊子。
众人释然,纷纷扭过解除石化的脖子去看锦重黎。
经此一问,寒浞那阴险狡猾奸诈且深得锦腾渊与千年狐狸精髓的笑容浮上脑海。锦重黎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仿佛立刻就要破口大骂,但很快顺了顺气勉强按捺下去,只是声音淡定得诡异:“寒浞族长深明大义为人豪爽,怎么会做出这等变态无耻愚蠢混帐之事?”
没有就没有嘛,用得着这么多形容词吗?还有那隐隐约约的磨牙声是怎么回事?
俗话说好奇心杀死猫,霜降尽管还有成串的疑问,却也不愿意将宝贵的生命浪费在与熟悉的同袍多余的交流中,尤其对象还是有着“近卫第一猛女”之称的白露。
那些从中军挑选出来的士兵可没他那么迂回的心思,一听谈判成功,都笑逐言开欢呼起来,其中一个满怀期待地问:“将军,不用打仗,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这小子,好象已经成为那三十名士兵的代言人了。锦重黎见他一副老实憨厚的淳朴模样,捏软柿子欺负老实人的邪恶欲望再次复苏。
“这么想家,是有娇妻还是幼子啊?”
“回将军,成陌家都有。”
老实人身边的一位士兵迅速插嘴,语气调侃。这位看起来精明干练的士兵,很明显在某些方面与锦重黎“臭味相投”。
成陌红了脸,狠狠掐回去,咕哝了句:“君采,别在将军面前瞎说。”
众人忍俊不禁,也顾不得锦重黎在场,哄堂大笑。
锦重黎竟也不以为忤,反而勾了勾嘴角。
这时,里间的惨叫声渐渐停歇,白露打开门,精神抖擞地大步迈出,见众人都止了笑注视自己,便轻蔑地撇撇嘴:“看什么看?没见过杀猪啊?”朝锦重黎一拱手,“属下去询问停战文书是否草拟完毕。”
言罢飘然而去,只留给众人一个英姿飒爽的背影。
君采瞅瞅尤在里间垂死呻吟的立秋,又瞅瞅渐行渐远的白露,喃喃自语道:“真乃巾帼英雄。”
锦重黎破功,低头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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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完停战协议已是夜色阑珊。
若不是情非得以,即使是最经验老到的牧民也不愿意入夜后在草原上跋涉。而神出鬼没的野兽和无处不在的泥潭能悄无声息地杀死最强健的骑兵。纵然云那族世世代代都生活在这片草原上,也没有人敢妄言了解它全部的秘密。
锦重黎一早便打算留宿,所以寒浞一提出邀请就满口答应。他虽然不怕死,但是被狼叼走和洗泥浆浴都不是他青睐的死法。
于是寒浞下令设宴,一来庆祝议和,二来权当补办接风。
云那族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也不设座次。不管族长将军还是士兵都端着酒杯到处乱跑,看到顺眼的就拖着喝上几杯。开席没多久,整个大厅就闹哄哄乱成一团,处处觥筹交错,美酒飘香。宴会厅里也没有侍女,成堆的美酒摆放在墙边任人畅饮,熊熊的篝火上烤着整只的肥羊,金灿灿脆生生引人食指大动。
当兵的多半心思简单,性情豪爽,再加上彼此没有敌意,没过多久双方就混得烂熟,几杯酒下肚便开始称兄道弟,一个两个都忘了还有个主子要伺候。锦重黎端着酒杯缩在角落,深情地嗅着杯中之物的醇厚的芬芳——自重伤之后他惨遭禁酒,只能日日垂泪对茶碗,夜夜展颜梦金樽。然而——
饮酒会使伤口恶化。
所有军医太医都这般警告他。
锦重黎有些为难地看着几个跑过来敬酒的云那族将领,看起来一个个军阶都不低,当中还夹了个前锋大将古博兰。本来这是一个拉拢云那族高级将领的好机会,就算直接拉拢寒浞已经没什么指望,取得能够向他进言之人的支持也是一样的。
结果,哎,不说也罢。
“将军为何不喝?”
一位年轻些的将领见锦重黎迟迟不举杯,有些奇怪地问。
锦重黎暗暗叫苦。草原民族虽然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但是敬酒不喝是非常失礼的。他这下子要把这一堆人都给得罪了。锦重黎开始后悔打发走惊蛰——那个家伙虽然难得有正儿八紧的时候,却最是长袖善舞,处理起这种事情来绰绰有余。就这么兀自反思着,完全忘记了自己要脱离惊蛰自力更生的伟大决心。
“哎呀,不好,将军打算喝酒呢!”
与此同时,离得最近的霜降终于发现问题不对了。他暗骂自己粗心大意,本来锦重黎身边总粘着一贴惊蛰牌狗皮膏药,万事由他包办其他人也乐得轻松,结果习惯成自然,惊蛰走了仍然把主子一个人撂那儿。这下坏事了。
这一惊之下非同小可,霜降一边暗自叫苦一边放下酒杯往锦重黎拨开人群身边急赶。莫名其妙的君采见他神色凝重步履匆匆,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紧随其后而去。
那边心急如焚叫苦不迭,这厢锦重黎已经牙一咬,心一横,端起酒杯就要往下灌。结果嘴唇还没沾到杯沿,手腕就给拉住了。
是寒浞。
锦重黎愣了,将军们傻了,全都直愣愣地盯着这名不速之客,意思明确而一致——您老来凑什么热闹啊?
护主不力的霜降舒了口气,要是让惊蛰知道这件事,自己就要被扁成霜酱了。
几乎同时君采握着空酒杯凑到他身边,刚好见证了这戏剧化的一幕,不禁激动道:“哦哦哦,大人,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英雄救美?”
霜降果断地给了他一记后肘,警告道:“要是给主子听见了,小心上演俊男与母兽。去去去,再找坛酒来。”
同时意有所指地瞥了“巾帼英雄”白露一眼。
君采立刻闭上嘴巴,讪讪地找酒坛子去了。
寒浞全然无视众人的讶异,板着俊脸对古博兰他们训斥道:“武烈将军有伤在身岂能饮酒?你们简直是胡闹!”
众将方才如梦初醒一般,有几个显出愧色。
“啊呀,乐昏头把这事给忘了,”古博兰用力拍拍自己的脑袋,继而忿忿道:“哪个王八蛋那么狠,欺负一个小娃娃?”
寒浞用力捶了下他的肩窝,笑骂道:“你小子昏了头了,这哪是什么小娃娃?人家是当年北征的前锋,一举击杀瑶国大将的武烈将军!”
古博兰“哎呀”一声,转向身边那个年轻将领,“赤儿塔,你小子也不说清楚!”
赤儿塔理都不理他,却对锦重黎露出感激之色:“当年将军救命之恩,今天终于有机会当面道谢。当时要不是将军,我早给苍昊那厮劈成两片了。”
锦重黎低低“啊”了声,这才有了点映像。寒浞道:“如此说来不敬酒实在是说不过去了。”
言罢,手一扬,将杯中的美酒泼去,不知从哪里拎出只茶壶来,将杯子满上:“不如将军就以茶代酒,权当是让赤儿塔一偿夙愿了。”旋又狡黠地眨眨眼睛:“将军放心,这是我族特产的凉茶,清热解渴。”
锦重黎向他绽放出一朵龇牙咧嘴的狞笑,接过杯子。
人纷纷举杯,一饮而尽。
古博兰意犹未尽地砸咂嘴:“武烈将军,给咱讲讲北征的事吧。那几个参加过的小子说话颠三倒四的,我听着不痛快!”
“你说话才颠三倒四咧。”赤儿塔小声嘟哝,但是另外几位将军都露出聆听的神色,就连许多端着酒杯路过的军士,听到“北征”二字后也好奇地围了过来。
锦重黎见那么多人都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心中不免有些得意,他微微一笑,缓缓开口……
虽然已经过去三年,锦重黎对这场战役仍然记忆犹新。
因为他翻来覆去地对人讲述过好几次。
不过每次的听众都是同一个人。
那是一个坐梨树下的小女孩。
锦重黎不厌其烦地重复着他早已烂熟的细节。
他告诉她,北方有着成片的大漠,那里的天和祈安城的一样蓝。只不过祈安的天蓝得温柔,大漠的天蓝得寂寥。那里,呼啸的大风卷起沙尘,撞击在铁甲上激起悲怆的回响。那里有血色,刀光,冲锋陷阵的将军和数不胜数的阴谋诡计。还有屹立在晚照之下的落日城,就如同它的名字一样,只是看着,就让人从心底倾泻出绵延的悲壮……
她忽闪着一双大眼睛,流露出期待。
他对她说:“重霄,等哥哥把北方打下来,就带你去。在落日城看到的夕阳,美丽得如同盛大的祭奠。”
女孩甜甜地笑,她说:“哥哥,我们是一个人,哥哥在哪里,重霄就在哪里。”
越来越多的人围拢过来。
人们注视着这位年轻的将军,看他时而豪气万千,时而庄严肃穆,讲到精彩处更是眉飞色舞。他的眼中闪烁着莫名的莹光。
只有寒浞隐隐觉得那是泪水,只是因为溶在其中的思念与悲哀太浓太稠,所以流不下来了……
*******************我是天雷剧场的幕布***********************
寒浞:我喝的不是茶,是寂寞。
霜降:英雄救的不是美女,是寂寞。
锦重黎:我流的不是眼泪,是寂寞。
作者:再用这个句式,偶就抽你们。
众人:你抽的不是偶们,是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