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亲至疏是夫妻》姬流觞

56、投名状

　　投名状
　　公司终于成立了，和梦中一样，钟维是法人总经理兼董事长。颜小怜成为董事之一，梦中另一个董事甘细生终究没有进来，取代他位置的是袁开。而钟妈妈在那次闹过之后，不知为什么偃旗息鼓，究竟是对钟维妥协了，还是另有原因，展平眉不得而知。
　　但她担心的是，原来姓甘的和自己是一派联手牵制钟维；现在袁开取代了姓甘的，但是取代自己的是颜小怜，以袁开和颜小怜说不清的恩怨，真的就能“感激”钟维的提携之恩，和钟维在董事会里联手，抵消黄才良的左右么？
　　历数袁开过往。从一个跟班小弟，得到钟维的赏识，然后在钟维和五哥的斗争中，被钟维推到前台崭露头角；五哥忌惮他，借着订婚毁了颜小怜狠狠的敲打了袁开，顺带警告钟维，那时两人同病相怜，还有几分同仇敌忾的味道；五哥入狱，袁开暴露野心，不惜和钟维打对台戏，虽然最终吃下五哥的地盘，但和钟维之间也有了龃龉。
　　舍得了老婆，跪得了对手，看得清形势，狠得下手段，这样的人——钟维驾驭得了么？
　　展平眉思前想后，蓦然觉得此时的袁开颇有几分梦中钟维的味道？！
　　如鬣狗一般贪婪、疯狂而冷静。他们的心里没有是非没有温情，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嘴角还挂着鲜血，就张开大口吞食地上的腐肉，丝毫不管吃相有多难看。除了钱，除了利益，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止他们的贪婪。
　　但是这些不过是一些诡异的对比，梦中今生放在一起，无论怎样客观的相似，都因为时间的偏差而显得荒谬。
　　也许衡量和证明一切的，只有时间。即使她的梦中，也因为今生的偏心有了诸多的变化，今后的发展变得不可测。
　　袁开就想一局棋里的劫，钟维能不能利用好，展平眉这个搅局人真的看不清！
　　但是无论如何，心里有了芥蒂就不可能再若无其事。袁开再来家里，平眉的态度就淡了很多，钟妈妈更是横眉冷对。一来二去，袁开也识趣，渐渐不再来家里。奇怪的是，钟维好像无所察觉，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
　　反倒是钟妈妈觉得展平眉是站在她这一条线上的，对展平眉态度好了许多。
　　这一天，婆媳一起带着豆宝儿在楼下晒太阳玩耍，钟妈妈忽然变了脸色，恨恨的说：“可惜钟岚还在医院关着，倒是梁金花一家子逍遥自在！”
　　展平眉一惊，不知道老太太又要干什么？细细思量梦中这时候，冯家人早已败落，没他们什么事啊！

　　钟维就在同一个小区里，给钟岚置办了一套一百二十平的三居室。钟妈妈骂他乱花钱，但神情却是温和的，以至于听说钟维还在郊区弄了个田庄，请人打理菜地，只说了句可以出租就不再关心。
　　目前钟岚限制行为能力，按理应该钟妈妈做她的监护人，但是钟妈妈不承认自己的女儿有问题，拒绝办理相关手续，以至于现在过户都是问题。钟维的意思是记在自己名下，等钟岚好了再转给她。钟妈妈当时是点头的，转天儿又不干了，坚持要记在自己名下。想也知道是有人“点拨”她，但是钟维和展平眉谁也没说破，就按照她的意思办了。
　　娜娜下学后，听说奶奶给自己和妈妈买了一套房，第一反应就是看展平眉。钟妈妈很不高兴，指桑骂槐的说有人不是后妈，做的比后妈都绝。
　　娜娜咬着嘴唇低下头，展平眉心里叹气，张罗着先吃饭。过日子么，不就是一口饭一张床，天大的麻烦都抵不过这两件事。
　　但是到了晚上，娜娜悄悄过来。展平眉以为她要问房子的事，没想到孩子搓扭了半天才说：“舅妈，我想改名。”
　　啊？为、为什么？
　　娜娜还没说话，眼泪先掉了下来。豆宝儿睡着了，娜娜又不想去客厅说，就那么压抑着，低声断断续续的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原来学校要带着娜娜他们出去郊游，需要家长签字。以前都是展平眉或者姥姥代签，老师也认可。但这一次涉及安全责任，学校一定要监护人签名。展妈妈没多想，放学知道后就直接带着娜娜去了医院。
　　钟岚因为钟维的居间运作，在医院里过的倒也自在。医护人员不难为她，和其他的病人又都隔得远远的。说是精神病院，不如说是疗养院，人都胖了一圈，皮肤又白又亮。除了不能出去，见什么人什么时候见，都没人干涉。
　　姥姥办好手续，带着娜娜见到钟岚，把前因后果一说，拿出单子请她签名。娜娜没说钟岚的反应，直接说钟岚看到一眼就立刻发火，一把撕了单子不说，还伸手就打娜娜。
　　“为什么打你？”展平眉皱着眉头问，顺便揽过孩子，“打哪儿了？疼不疼？”
　　娜娜掉了眼泪，平静了一会儿才摇了摇头：“姥姥拦住她了。都打在姥姥身上了，后来来人了，把我们带出去。”
　　展平眉心里一沉，不知道老娘有没有事？怀里一动，赶紧把注意力转回来。老娘那里回头再问吧，先把小的问清楚。
　　“你妈为什么打你？”
　　“我也不知道。她说什么冯一娜，冯一娜该死，早就死了！问我是谁，我说我是娜娜。她说不对，说我是冯家的孽种，说我不该姓冯。问我为什么不去死……”泪水涟涟而下，娜娜越说声音越小
　　展平眉拦住她：“乖，不说了，舅妈都知道了。乖，你受委屈了。”
　　怀里传来压抑的哭声，展平眉抱起孩子，拉开房门，走进娜娜的卧室。两个小时以后，孩子睡稳当了，她才蹑手蹑脚的出来。
　　坐在客厅里，看着满地的玩具竟然无心收拾。给展妈妈打了个电话，老太太还没睡。告诉平眉自己没什么事，不过是被拍了两巴掌。然后迟疑了一下，说：“也许你该去见见她？”
　　展平眉一愣，展妈妈气钟岚差点害死展平眉，最不待见此人。这次怎么会这样说？
　　展妈妈说：“娜娜进去见她，我没进去。她打了娜娜，我才进去拦着。我们走的时候，她说——她要见你。”说到这里，展妈妈似乎也很矛盾，叹了口气，“娜娜那孩子，太可怜了。但是，妈和你说实话，这样的孩子很难养，特别需要费心照顾。你还有豆宝儿，将来我和你爸还希望你能出来做事，不要被家庭缠住。如果再加上这个孩子，我怕你——唉！说句自私点的话，要是你跟钟维离了婚，不管这一大家子的事，就好了！”
　　展平眉理解母亲的无奈，在她心里，也许宁愿相信钟岚是一时心智迷失才下的毒吧？但是展平眉不信，但是她不会躲着钟岚。
　　放下电话，展平眉看着钟妈妈卧室门，想起她白天的话。

　　“不甘心”大概是可以成为所有疯狂原动力的注脚，包括自己梦中拒不离婚，和钟维的各种扯不清，甚至最后的自暴自弃
　　“凭什么他可以这样对我？”
　　“凭什么他可以过他想过的日子，而我却这么痛苦？”
　　“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

　　展平眉签下自己的名字，看到医护人员不耐烦的站在门外留下，才走进会见房间。
　　“你知道我恨你，对吧？”钟岚的表情冷静而残忍，甚至带了一丝丝得意。
　　展平眉点点头，钟岚不会平白无故要见自己的。
　　“但是你说的对，我不能看着梁金花那么得意。所有人中，只有你最了解我。有时候我看着你，觉得你看着我弟的眼神，就好像你恨过他一样！“钟岚眼里闪过一丝困惑，。但是这丝困惑并没有困住她太久，很快一层嗜血的残忍蒙上她的表情，“你把我弄出去，看在你照顾娜娜的份上，我们两清。”
　　展平眉面无表情的看看她：“我凭什么会答应？”
　　“只是让你出面而已。自然有人去办事。”钟岚勾起嘴角。
　　“谁？颜小怜？”
　　“你怎么知道？！”
　　“你会害了钟维的。”
　　“所以让你出面。”钟岚凑近了低声说，“如果将来真的——他们想对我弟有什么不好，你只要跟我弟离婚，就完全没他什么事。别急！我这是为你好。你在家歇着，什么都不干，我弟现在不说什么，慢慢的外面那么多比你好比你温柔比你优秀的女人，他凭什么要你？！到时候你也老了，也没有收入，要么在家受着小三小四的气，要么自己出来孤苦伶仃，带着孩子孩子更你受苦，不带孩子自己想孩子。一辈子爱一个男人，傻乎乎的在家里生娃，把自己过成一块破抹布，你哭都没地儿哭！倒不如趁现在的机会，给自己将来攒个功德。万一真有这么一天，对你不过是举手之劳，对我弟却是一份恩情，他只会感激你。我们都是女人，像我弟那种男人，爱情和感激之情哪个可以维持一辈子，你最清楚。兄弟如手足，媳妇如衣服！只要我弟心里有你们母子，他的本事你很清楚，他只要念着你的好，就算你和我弟离婚了，你和你儿子的后半辈子就没什么可担心了！”
　　“你这叫放过我？”
　　“比给你下毒，轻多了！”
　　“如果我拒绝呢？”
　　“我弟卷进这个漩涡，你们一家子都逃不掉。万一真有那一天，你觉得你能救我弟？你觉得你儿子能比娜娜的结果更好？”钟岚的表情狰狞起来。
　　展平眉沉吟了一下：“我要和钟维商量一下。”
　　“不可以！”大概觉得自己口气太急，钟岚缓了缓，却不错眼珠地盯着展平眉。展平眉任她看着，坐在那里像个想不明白的傻子，对钟岚过于急切的否认，也只是挑了挑眉尾。
　　钟岚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的说：“钟维，绝不会让你这么做。”
　　展平眉眉头微微皱起，歪着头打量钟岚，良久才说：“如果钟维认为你出来是应该的，如果钟维并不想借帮你出来的人的力，你觉得我这么做，他会感激我么？”
　　“不会的！”钟岚斩钉截铁，“我会帮你说。无论如何，你算是帮过我，照顾过娜娜，到那一天，我不会不帮你。”
　　展平眉笑了，“到那一天？哪一天啊？你所有劝我的话的前提，是建立在钟维迟早会出轨，我迟早被抛弃的基础上的。你叫我不相信我爱过的男人，现在却要我相信一个曾经要毒死我的女人，你觉得我会信么？大姐，你有没有想过，你留在这里这么久，是不是连钟维甚至咱妈都认为——这里才是你最好的住处？！”
　　“不可能！绝不可能！他们还给我买了房子，他们还等着我回去！”钟岚勃然大怒，拍案而起。青筋在脑门绽出，居高临下怒视展平眉。
　　展平眉站起来，毫不畏惧的迎着的她的怒气和疯狂回视过去，沉声道：“在我眼里，你的道行还浅！男人是什么？我不敢说知道，但你弟弟是什么样的，我比你清楚太多！你该不该出来，怎么出来，这个游戏怎么玩儿？——”她一指自己，“你告诉她们，我说了算！”

　　回家的路上，展平眉细细思量。以她梦中对黄才良的了解，他会算计钟维，但是不会算计钟维的老婆和老娘。他可能希望能有力量制约钟维，但——
　　是了，颜小怜。
　　挑拨钟妈妈断了袁开的后路，把钟岚放出来施恩钟维，这些绕着后院转的主意，也就是颜小怜这样的女人才能想的出来。只不过钟妈妈那里最后因为钟维的坚持，袁开依旧进入了董事会；钟岚这里，若是她听了反馈，怕也不会高兴。
　　能在黄才良身边留下的女人，光有皮囊没用，还得有用。颜小怜急需一份有力的投名状证明自己啊！
　　展平眉摇摇头，这个颜小怜脑子里到底有什么，钟维有家有业，黝黑一个大老粗，还有那么一个不靠谱的娘，一个疯疯癫癫的姐姐，论相貌不如袁开英俊，论实力不如五哥霸气，她到底看上钟维哪儿了？怎么就这么念念不忘，放不下手？！
　　扪心自问，若是自己当年不是阴错阳差，只是相见相识，怕也不会看上钟维吧？
　　那么当年，自己连颜小怜这样的心思都没有动过，钟维怎么就答应了？
　　展平眉愣在那里，有什么东西从心里一闪而过，吓得她不敢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