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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爱恨交加的母女 ...

  •   爱恨交加的母女
      钟维从小学习不好,在班上调皮捣蛋,但是居然也做了班干部——体育委员。
      因为那时候住校,早上集体跑操非常辛苦且在队伍里挤挤挨挨很不舒服。于是钟维就主动站出来报告老师,他想当体委,帮助老师管理体育课和早操。老师一想,虽然钟维成绩不好,但身体好,在同学中也有威信,能主动站出来承担责任说明小孩还挺上进!支持一下吧!于是,成就了钟维学生生涯里唯一的一个干部职务。
      当然,从那以后,钟维获得了很多特权。比如不用整齐的站队,不用扯着嗓子喊口号,不用站的特别直像个傻缺,还有同学们的孝敬,老师在某方面的默许,甚至偶尔的懒觉,钟维一直都觉得挺自豪的,常以此事向大家炫耀。大概钟维这一辈子关于特权的理解,都来源于此。
      展平眉还记得,梦中那个钟维对人对己都够狠,这一点他们母子,或许还要加上她并不太了解的钟岚,都一样。但是,每次听到钟维炫耀这个事情的时候,展平眉就会升起一种微妙的感觉:钟维并不欣赏那个“够狠”的自己,他更愿意去做这个故事里有点“投机取巧”钻空子的人。比起凌驾于规则之上,钟维更喜欢在规则里做些游刃有余的事情。

      这几天展妈妈病倒,展平眉反思了很多事情。刚醒过来时,她以为那只是个梦。后来发现许多梦中预警一一实现,她意识到那是个有预言能力的梦!但是,预言又怎样?既然知道了,无论如何都可以避免或者改变吧?展平眉想凭借自己提前预知的能力,加上主动努力,一定会改变所谓“既定的事实”。但事实告诉她,凭一己之力——即使预知未来,也无法改变别人的人生。所有能改变的,只有自己的人生,和因此影响到的别人的人生。
      人与人是相互联系的,这一点展平眉上小学思想品德课的时候就知道了。但是现在,她却真的体会到这里面的复杂性和微妙感。
      她不吵了,钟维不躲了;
      她让步了,婆婆道歉了;
      甚至豆宝儿现在还没得第一次感冒,是不是也跟她推后了孩子断奶的时间有关系?甚至跟她没去上班有关?展平眉心里都默默的打了个对勾。
      如果你想改变别人,先改变自己。
      展平眉看着视频里的钟维,叫他回来的话变成了谢谢。钟维大大咧咧的说,谢啥都是一家人,这个时候他必须站出来。好像照顾丈母娘是一件天大的难事,却被他以洪荒之力顶起来一般!展平眉顺口就要说,那你想想我天天和你妈住在一起,啥感受?舌尖打了个结,咽了回去。

      这个年节过的鸡飞狗跳。
      先是钟妈妈和展妈妈吵架,展妈妈住进了医院。紧接着豆宝儿发了幼儿急疹。
      虽然展平眉心里有数,可摸着灼热的额头,依旧彻夜未眠。幼儿急疹可以自愈,但是发烧过高出现抽搐可就是大问题了。
      钟维还在医院陪床,钟妈妈在隔壁睡觉。展平眉自己里里外外守着孩子一个晚上。电话就在手边,无数次拿起来,又告诉自己:再撑一下,一个小时,如果出现症状再打。
      就这样熬了一夜,早上钟妈妈起来吓了一跳。虽然是过来人,但爱孙心切的她还是慌了手脚,要给钟维打电话。展平眉拦住她,钟妈妈以为展平眉是舍不得自己的亲娘,瞪眼就要开口,展平眉忙说:“钟维昨天视频说今天要去给一个领导拜年,还要见一些朋友,还是不要告诉他了。如果真的孩子有其他情况,我们再告诉他也不迟。更何况,他一个男人,来了也做不了什么。”
      钟妈妈一听,知道儿子白天忙,再听媳妇话里话外都是儿子,提都不提亲家母,那股子争高低的心火也就灭了。点点头,出去做早饭。
      展平眉松了口气的同时,却有些诧异。过去她是从不屑向钟妈妈解释什么的,更别提这样摆事实讲道理的劝说。她的傲气让她无法对没文化的婆婆多一分耐心,暴躁的婆婆也听不进平眉的任何一句话。但是今天,展平眉心平气和的说了一堆,钟妈妈则每一个字听了进去还按照她说的去做!
      这种感觉真是太奇妙了!

      难得婆媳同心,无风无雨的过了一天。中午钟妈妈让展平眉休息一下,她来看着。展平眉心里是真不放心,但嘴里却说孩子这个样子她躺下也睡不着,反而让婆婆多休息,仔细审题什么的。钟妈妈却以为媳妇是全心看着孩子,还想着自己身体,心里很是熨贴,晚上给展平眉加了一锅红枣莲藕排骨汤。
      半夜的时候,豆宝儿退烧了。婆婆担心,还醒过来看。见屋子里灯亮着,听展平眉说退烧了,念着阿弥陀佛去了厕所。看着婆婆有些佝偻的背影,展平眉心想:毕竟是一家人。虽然自己没人家自己人那么亲近,但和仇人还差着大江大河,干嘛没事自己架桥往对岸奔?更何况,就算自己不受待见,那他们是真的疼豆宝儿。这世上多一个人疼孩子,总比多一个人讨厌孩子强吧?
      念叨着,展平眉就睡着了。

      日子流水一般过去,春天的温暖踩着冬日的尾巴悄然降临。
      展妈妈出院了,豆宝儿出门晒太阳了,展平眉坚硬的心底发生了些许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松动。
      钟岚,出事了。

      电话打到家里,刺耳的声音一次次的洞穿展平眉的鼓膜。钟妈妈第一次接下来吼了一声“你让她去死!”就不管了。之后电话不停的响着,展平眉趁钟妈妈去厨房做饭,接起了电话,那端传来娜娜的哭声:“姥姥,你快来吧!我爸快把我妈打死了!”
      展平眉想起来了,梦中曾听颜小怜提到过,岚姐被打的躺在地上一天一夜,娜娜一个人坐在楼梯口,哭的没了眼泪。她下夜班回来吓了一跳,赶紧去看,因此与钟岚认识。
      展平眉心里“刺楞”一下紧张起来。不管她对钟维之前之后是什么态度,对颜小怜绝对只有一个:拒之千里,赶尽杀绝!
      这女人扮猪吃老虎的本事是天生的,简直就是素以强悍自诩的展平眉的天生克星!
      “娜娜别哭,舅妈这就帮你找人!”
      找啥人啊!
      以钟妈妈的脾气,怕是等她同意,钟岚人都死透了;钟维如果过去看他姐躺地上的样子,第一反应肯定不是救人而是杀人!
      展平眉打了120,报清楚地址,又偷偷给展爸爸打了个电话。听说钟维居然在展家吃午饭,展平眉愣了一下,也没敢多问,只让他瞒着钟维,先去看看啥情况。
      展爸爸真是好爸爸,啥都没问,拿着电话找了个借口就出门了。展妈妈和钟维不明所以,还在继续读书。
      原来,展妈妈借着住院生病,找了几本名人传记,让钟维读给她听。开始钟维很烦,读的磕磕巴巴。慢慢的读下来,想起自己遇到的许多事竟与这些伟人不谋而合,就来了兴趣。有时不读书也会和展妈妈讨论一下,那时候展爸爸的学问就派上了用场。虽说是照顾病人,钟维也在无意中学到了很多东西。后来出院了,但钟维还是愿意时不时的过来坐会儿。聊聊天,给展妈妈读读书。这种安静宁馨的气氛,让钟维觉得一天的乌烟瘴气都消散的光光净净。
      这些,钟维也不知道啥原因,既没跟展平眉说,更没跟老娘提。

      展平眉把诧异埋在心里,先处理急事。吃中午饭的时候,把娜娜哭的事告诉了婆婆。钟妈妈皱紧眉头,厌恶的说:“早就告诉她,那个男人不是东西!非要嫁,嫁吧嫁吧!自己选的路,自己撑着去!谁也不用管她!白眼狼,谁招她谁倒霉!”
      展平眉试着探问,大姐到底怎么了?钟妈妈却一副不想谈的样子,到最后撂下一句,要不是他爹临死前让我照顾她,我早就和她断绝母女关系了!说到这里,强悍的钟妈妈居然眼睛红了,转头悄悄的做了个擦泪的动作。
      展平眉小心的收起好奇,当作没看见——这个话题是没法继续下去了。
      钟妈妈又叮嘱展平眉不要告诉钟维,说不是心疼钟岚,而是钟维脾气火爆又向着家里人,一旦听说指不定会出什么大事!一定不要讲!讲了就是害他!
      说实在的,钟妈妈对这个儿子的了解是真的很深,而且处处为钟维考虑,这一点真没得说。展平眉心里感慨,低头看看怀里的豆宝儿,想起自己感情最浓烈的时刻,就是重新抱着大哭的豆宝儿之时,忽然有点理解钟妈妈了。再看老太太那一脸褶子和刀子一般的薄唇,也觉得没那么可恶了……

      下午,展平眉带借口着豆宝儿去姥姥家玩儿,出门去。
      到了家里,问起钟维为啥来这儿?展妈妈才知道钟维居然是瞒着所有人的,猜测着是不是突然爱学习有点不好意思?展平眉心里惦记着钟岚,知道没啥大事就不再追问。男人心,是海底的定海神针,一会儿大一会儿小,现在没时间猜!
      把钟岚的事情和自己的担忧跟妈妈讲了,略过颜小怜的事,告诉钟妈妈自己想去一趟医院。豆宝儿跟姥姥关系很好,姥姥大概带了一辈子小孩,即使几个月大的孩子,玩儿起来也很顺手。便点头让展平眉放心,自己和豆宝儿玩儿没问题。
      考虑到老妈的身体,展平眉等到展爸爸回来,才动身离开。展爸爸带回来的消息还算好,钟岚是被打晕了,脑震荡。但是不严重,应该没啥大问题。医院觉得最好还是家属守着,万一有变化,好有个签字的。
      跟着展爸爸一起回来的,还有娜娜。惊魂未定的小女孩透着让人心疼的早熟,展平眉一枕黄粱,梦是醒了,梦中的感情却积淀下来。尤其对孩子,更是半点见不得委屈。
      展妈妈职业习惯使然,对娜娜心疼的不得了。忙招呼展爸爸给孩子准备吃的,她带着一大一小讲故事玩儿游戏。
      处理好一切,把母乳挤到袋子里存好,展平眉匆忙赶往医院。看到躺在病床上还没醒的钟岚,掏出手机,给钟维打了个电话。也不说啥事,只让他来一趟。
      钟维以为亲娘出了事,一阵风似的卷进来。看到是大姐,虽然惊了一下,但听医生说是被打的,立刻撸着袖子往外走。
      展平眉万分庆幸自己正确的决定,一伸手拦住他,问道:“你要收拾那一家子,也得等你姐醒过来!揍个鼻青脸肿,你姐看不到,管什么用?!”
      这话有道理!
      钟维气呼呼的坐下,鼻孔呼哧喘气的看着玻璃镜子那边安静躺着的钟岚。
      展平眉松了口气,在钟维身边坐下,安安静静地想着心事。

      梦中,展平眉这个时候已经上班,对内斗争主要是在婆婆和钟维身上,除此之外,钟家的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引起她的注意。对钟岚,她也是在发现颜小怜和钟维有染之后,断断续续了解了一部分。这次站出来,几乎是不加考虑的只想斩断颜小怜和钟家的任何一点可能的联系。
      你不累么?心里有个声音弱弱的问,你防得了一时,防得了一世么?防得住颜小怜,防得住刘小怜,王小怜么?
      正想着,那边钟维霍的站起来,恨恨的说:“不行!不能就这么饶过他们家!这帮畜生,我忍了他们很多年,真以为我姐欠他的么?”
      展平眉看了他一眼,很想问何以有此一说?但看钟维激动的样子,知道问也白问。伸手拽了拽他,钟维愕然低头,展平眉道:“不知道大姐什么时候醒,我这奶好像又涨起来了。我来的时候,是瞒着妈的。你若是找那家人算账,这里谁来看着?万一大姐病情变化,身边连个亲人都没有,有个三长两短,不是让那家人更得意?”
      钟维颓然的叹了口气,抱着头坐下。展平眉眼角扫到一个影子,心里吃了一惊。偷偷斜眼一看,认出来墙角那个鬼鬼祟祟的人影。犹豫了一下,拉着钟维要去花园遛遛。钟维无奈答应,听见展平眉大声的叮嘱护士大概半个小时后回来,请帮忙照看云云,还忍不住皱起眉头。女人就是这般婆婆妈妈,散个步都要前叮咛后嘱咐。
      钟维拉着展平眉闷头往电梯走,展平眉却抱怨电梯慢。钟维抬头一看,数字已经落到这一层。刚一张嘴,就被展平眉一把捂住,连推带搡弄进安全楼梯。
      干嘛?
      这一层有三个安全楼梯,展平眉拽着钟维下了一层,绕到另一个安全楼梯间上去,又回到钟岚所在的楼层。
      你折腾啥?
      嘘!
      展平眉示意噤声,拉着钟维的手藏在拐角墙的后面,慢慢的倾斜身子,钟维好奇的跟着做。从渐渐露出的走廊看去,有一个人正缓缓的推开钟岚的病房的门。
      钟岚的病房是不允许家属随便进的。但是护士巡房去了,那个人显然是掐好了点,毫不迟疑的推门,却在迈步进去的时候犹豫了。
      妈——唔!
      钟维惊得开口,瞬间被展平眉捂住。不解的看老婆,在收到警告的目光后,钟维乖乖的把嘴闭上。感觉到手心柔软嘴唇的收紧,展平眉慢慢松开手。
      钟妈妈终于走进去了。展平眉一扯钟维,这次钟维彻底理解首长的意图,一马当先,悄无声息的带着展平眉潜到病房门口,透过门缝往里看。
      屋里安安静静地,钟妈妈一动不动的在钟岚窗前站着。一个可怕的念头从展平眉脑子里冒出来——钟妈妈不会趁机拔了钟岚的管子吧?
      就在这时,钟妈妈动了。手指轻轻的落在钟岚的额头,分开零碎的头发,慢慢的摩挲……
      “我姐那里有个疤,据说是小时候磕的。”钟维低声说。
      展平眉紧张极了,使劲瞪着那只手,下意识的说:“你妈不会拔管子吧?”
      “怎么……会呢?”钟维本能的否定,却犹豫了。
      钟妈妈的手从钟岚的脸上轻轻滑过,轻柔的好像年轻的母亲在抚摸初生婴儿的脸,迥异于她平时彪悍粗鲁的举动。手指下滑,脖子,肩膀,手臂,停在了腕上!
      展平眉一下子屏住呼吸,大大的张开了嘴;肩膀一沉,钟维直起了身子——
      不会吧?!
      钟妈妈停在那里。不过短短的几秒钟,好像过了一个世纪。安静的病房忽然被一声抽泣打破,压抑的哭声断断续续的传出来。展平眉和钟维互相看了看,从对方眼中读出惊诧和恐惧:老太太想干啥?疯了?
      钟妈妈慢慢的在床边蹲了下来,双手抱膝,头扎进臂弯,呜呜的哭起来。压抑的声音时断时续,浸湿了展平眉的眼,染红了钟维的眼白。

      “我弄死那家子去!”钟维的怒火再次被点燃起来。
      展平眉问他:“咱妈一辈子谁也没怕过,什么都敢做。为啥冯家人那么欺负大姐,咱妈理都不带理?”
      “我——”钟维被问住,欲言又止,整个人的气势却在瞬间颓了下来,最后干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你们在干嘛?谁让你们进病房了?”护士的声音陡然响起。不止钟维两口子,连钟妈妈都一并被撵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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