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亲至疏是夫妻》姬流觞

17、亲娘更难搞

　　再搞定展妈妈——没搞定。
　　钟妈妈那里有钟维挡着，展妈妈这里要看展爸爸了。
　　展爸爸一贯“怕老婆”，对展平眉的话也不置可否。展平眉还没想好办法，又发生了一件事。
　　吃饭的时候，展妈妈发现展平眉面前盛米饭的碗没洗干净，就说了句“谁洗的碗，怎么没洗干净都拿出来用了？”
　　巧的是上次洗碗的正好是钟妈妈，一听这话老太太不干了。本来心里就一直憋着火，此刻抓了个由头，怎肯轻易放过！“咣当”把手里的盘子扔到桌子上，发出惊人的巨响，然后吼道：“没干净就别用！自己没手没脚不会洗么？真拿自己当太后了，什么都要人伺候！”
　　展平眉正在喂孩子，赶紧抱着孩子出来，果然展爸爸已经闪身躲进了厕所！钟维中午不在家吃，此刻根本没人劝架，展妈妈也一肚子火，毫不示弱的顶回去：“你说谁呢？有本事把话说明白！别指桑骂槐鬼鬼祟祟的！谁当太后了，谁见人就骂连自己儿子都不放过的才是拿自己当太后！看清楚！这是孩子的家，孩子孝顺养你是孩子的孝顺，还真把自己当主人了！没得惹人笑掉大牙！”
　　“这就是我家，我就是这里的主人，怎么着吧！你不愿意你走！我还没请你！”
　　“你请我都不来！我是给我孩子面子！你真以为自己脸比天大，谁稀罕！”
　　两个老太太活力十足，展平眉想劝又不敢大声喊，怕惊了孩子。
　　钟妈妈突然一拍桌子，“走！给我滚出我家！”
　　展妈妈何尝受过这样赤裸裸的咒骂，白皙的脸涨的通红，噌的站起来，哆嗦着嘴唇就要离开——
　　就在这一瞬间，形式陡变，展妈妈身子一软，整个人瘫了下来！
　　“妈！”展平眉大吃一惊！
　　难道躲得过摔跤，躲不过瘫倒么？！
　　把孩子往钟妈妈怀里一塞，展平眉赶紧扑过去，探脉搏，解衣扣——钟□□厉内荏的喊：“装什么——”
　　“闭嘴！”展平眉突然扭头怒吼，两只迅速冲血变红的眼睛吓着了钟妈妈。
　　展爸爸也从厕所冲了出来，赶紧拿出药喂展妈妈吃下。展平眉拨通了急救电话，按照电话里的指示进行处置，摸着有了脉搏，才略略放心，但还是找来针，在展妈妈的手指和耳尖分别扎了数个洞，每个都挤出血滴才算罢休。

　　钟维赶到医院的时候，展妈妈已经脱离了危险，但还在观察。展平眉低声数落展爸爸：“怕老婆什么的不过是躲避责任的借口，你躲来躲去，现在怎么躲？！夫妻两个遇到事情不一起相互扶持，反而躲起来，还不如路人！”
　　展爸爸脸色尴尬，眼底偏多了几分茫然，不知道听进去几多。
　　钟维听到了，多看展平眉几眼，想到肇事者是自己老妈，不禁头大如斗。
　　展平眉倒是没有责怪钟维，反而几句话把他摘得干干净净。只是郑重告诉他，这几日钟妈妈就不要来了，免得再刺激展妈妈。钟维根本不敢说自己老妈本来就没打算来，但展平眉这样讲无异于给他一个台阶，长吁一口气点点头。看看屋里插着管子，发出沉重呼哧呼哧声音的展妈妈，钟维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展平眉问起了豆宝儿，钟维欲言又止。他在来的路上，钟妈妈哭着给他打电话，让他快点回去，说豆宝儿哭的很凶，怎么哄都停不下来！这话该不该告诉展平眉，钟维犹豫了。
　　展平眉看了看展爸爸，对钟维说：“你帮我在这里看着点我爸，我妈那里有什么动静，赶紧告诉护士，我回去看看豆宝儿。”
　　钟维松了口气，忙不迭点头。

　　到家以后，展平眉刚把豆宝儿接近怀里，豆宝儿就抽抽搭搭的慢慢熄了火。钟妈妈讪讪的说：“这孩子要是让我带，这会儿你也不至于两头忙。”
　　展平眉有一千条理由反驳她，有一万种方式噎住她，但她是钟维的娘，这样做能解决什么问题呢？在那个梦里，她可是硬话说尽，狠事做绝，结果又如何？两败俱伤而已。万事留一线，日后好做人，至少把那些没用的硬话狠话收起来吧！
　　所以，她只是斜瞪了一眼钟妈妈，抱着孩子，一言不发的进了卧室，顺便带上了门。手落在反锁扣上顿了顿，又收了回去。
　　豆宝儿从大口大口喝奶到小口小口嘬着玩，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使劲儿向上翻着看展平眉，似乎时时要确定眼前这个怀抱就是妈妈！展平眉心头的郁结变得柔软，憋在嗓子眼的那口叹气就那么不经意的流泻出来，只是长的有些意外，曲曲折折的仿佛从心口里拽出来一般，连带着那里都疼的一抽一抽的。
　　虽然没有摔那一跤，虽然没有推那一下，但还是两个人吵架，还是钟妈妈的出言无忌刺激了展妈妈，结果呢？
　　医生说只要醒过来就没事，病发时家人处置得当，应该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但是以后应该注意，不要再受刺激了。
　　也就是说，老妈终究不会瘫痪了？那三年后的去世呢？
　　想到这里，展平眉就觉得心口被什么狠狠的揪了一下，眼前一黑差点晕倒。
　　三年，她那个彪悍严厉生龙活虎的妈妈，只有三年的寿命了么？

　　钟维只要不对着自己老妈，脑子还是够用的。
　　展妈妈醒过来一看女儿不在，女婿低眉耷拉眼的里旁边，嘴里哼了一声，一脸厌烦的闭上眼。
　　展爸爸尴尬的看了看钟维，又看看老婆。钟维轻声说：“妈，平眉还在哺乳期，身体挺弱的，而且她还涨奶，万一发炎了就不好了。是我主动要留在这里的。这事儿是我妈做的不对，我是她儿子，也是您的儿子，您打我骂我都行，只要能让您老解气就行！”
　　展妈妈哼了一声开口：“你以为我跟你妈一样不讲理？我告诉你，我当了一辈子老师，教了多少顽劣不堪的学生，你问问他们，我打过他们没有？”
　　“是是是！”钟维暗暗松了口气，只要肯开口，一切都好说，“我当年要是遇见您，就不至于连高中都考不上了。不过，您现在教我也不迟，反正活到老学到老，我这人就欠管。您看哪儿不对，随便说！”
　　“我敢说你？说你你妈还不得过来杀了我？！”展妈妈阴阳怪气的说，“我当初就反对平眉嫁给你，门不当户不对，怎么过到一起！”最后一句声音不高，却实实在在的砸在钟 wide心上。这是钟维心底最深的痛，是他面对展平眉时最深的自卑，此刻被展妈妈活生生的扒开，面上立刻火辣辣的，低下头不吭声。
　　展爸爸看在眼里，习惯性的想睡着。念起女儿的训斥，想着老太婆万一再钻了牛角尖气坏了，别说后遗症怕是连医院大门都没机会出去，赶紧说：“钟维，你去打点热水，我给你妈擦擦手。”
　　钟维赶紧应声出去，展爸爸安慰展妈妈，别生气了，你没看见平眉的样子，眼睛都红了，你可把孩子吓坏了！钟维没回家，直接就过来了，过来就道歉。大人的事，就别难为孩子了！再说了，医生说你不能再受刺激，你就好好休息，大不了使劲用钟维那孩子，消消气啊！
　　展妈妈哪里不知道钟妈妈和钟维的相处样子，知道钟妈妈的嘴巴贱真怪不得钟维；想着钟维刚才的态度，完全为了平眉着想，又给足了自己面子，心里已经顺了一些。再加上刚刚醒过来身心疲惫，嘴巴哼着，闭上眼睛，嘴角绷紧的法令线，已经松弛开去。
　　展爸爸也松了口气，拿出脸盆，张罗着给展妈妈擦洗手脚。钟维打了热水进来，拦住展爸爸，自己去给展妈妈擦手。展妈妈一动不动，钟维和展爸爸对视一眼，晓得风暴即将过去。到了擦脚的时候，展爸爸主动接了过来，钟维识相的退出去，连展爸爸都开始刮目相看。对展妈妈说，以后别讲什么门当户对了，你看人家钟维这眼力架，怕是平眉都比不上呢！

　　相比医院迅速消退的暴风骤雨，钟家里的气压始终没有改变，但也没形成台风，就那么僵持着。
　　钟妈妈一辈子杠直强项，从不认错，这次即使把展妈妈气的晕倒住院，也只怪展妈妈知识分子太娇弱。到了晚饭，索性连展平眉的饭也不做了，反正以前都是保姆和展妈妈在，没说让她做。
　　展平眉饿的受不了，抱着孩子出来简单热了碗粥，吃完回房间。不吵不闹，安安静静，让准备再干一架的钟妈妈一口气憋在电视机前，把遥控器砸在了地上。
　　直到熄灯，婆媳二人都没说过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