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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风波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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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波起
五哥截了冯老板的货,或者说他截的是供货的姚老板的货,总之这件事背后是五哥与黄才良的对话。钟维肯定是五哥的人,黄才良找他,只是普通的应酬么?
展平眉算着日子,梦中过了年以后,多起高速车祸爆发,五哥出事。钟维出面平了五哥公司里员工的骚动,带着五哥公司里的人参与了市政府的一个三产项目。把一栋隶属市政府的小楼改建成了一个宾馆,大家有了营生,逐渐臣服于钟维。
现在钟维提前获得五哥的信任,还参与了五哥的核心业务,那个小宾馆还能入钟维的法眼么?袁开代替五哥跑到台前,如果真的发生事情,五哥会被波及么?
虽然该发生的事依旧默默的发生,但被改变的细节正慢慢堆积,并逐渐成为影响结果的一股力量。展平眉有种可怕的预感,如果那些结果一定要发生,那么这些细节堆积起来的影响将会造成雪崩般不可预料的后果。
她所知道的未来会重新不可预测!
保姆并不好找,更何况婆媳一起相看,不打起来都算客气。
展平眉在第九个保姆来面试的时候忍不住说:“妈,您来说!反正不管我说什么,您都不会同意。”
钟妈妈说:“怎么可能!你要是让她走,我就不会不同意。”
保姆脸都红了,站起来客气了两句,转身就走了。钟妈妈还在后面说:“这么大气性,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给她当保姆呢!”转头对展平眉说,“我看你也别找了,都不可靠。我能干活,你也不上班,怎么就弄不了这个家呢?”
展平眉心头一万匹草泥马疯狂跑过,心说我妈养大我也不是给你干活来的!但还是努力控制自己不去想这些能召唤神兽的事情,只默默念咒:目的,目的!找保姆!找保姆就能气死她!
——找个保姆气死她!
好容易心情平静,展平眉皮笑肉不笑的说:“三个和尚的故事您听说过没?”
“咱家就咱们俩啊!”婆婆也不是吃素的,一听就明白展平眉的话外音是说跟她没法一起过,却揣着明白装糊涂,如是回答。
“一个女人是五百只鸭子,咱们俩已经超过三个和尚的极限了。”
婆婆彻底懵了,这是什么意思?!
展平眉心说:一样的意思,就要你听不懂!懵了吧,傻了吧?老子终于舒服点了。拿着手机正准备再找人,门铃响了。
婆媳俩互相对视,确定不是对方约来的人。婆婆蹙眉:“你又上网买东西了?!”
提起这事儿展平眉就头疼,说到底还是为了花钱。虽然现在钟维已经开始挣到钱了,但钟妈妈一辈子穷怕了,花钱就跟割肉一样。非说快递敲门敲的她心脏要犯病,钟维也只能劝展平眉自己出门买,不要再网购。
展平眉咬紧牙关才压住火,钟妈妈已经去开门了。
进门的是钟岚。
钟岚问:“我听中介公司的人说你们在找保姆,还开了很高的工资。反正我也没事,要不我来帮忙吧。”
展平眉脑袋嗡的一下就大了:咱家又不缺钱,你跑过来当保姆,谁会省钱不给你?!可是你在这个家里还是大姑姐,这钱你就算想要,钟维也没脸给啊!更何况月子里不过帮了几天,就让她如履薄冰。刚送走,怎么又回来了?!
这大姑子到底怎么长的脑子,咋就这么喜欢让自家亲人为难?!
钟妈妈没展平眉那么纠结,立刻原地爆炸:“你给你弟弟当保姆?你是脑子进水疯了,还是想寒碜你弟弟?祸害了你爹不算,又算计你弟弟了?你是觉得钟家男人欠你了么?!滚!别让我看见你!滚!”
这时候,她倒是忘了自己把大女儿找来伺候弟媳月子的事情。或者在老太太心里,那是帮忙,不要钱的帮忙。现在做保姆,要算钱的,一家人不可以这样做!
钟岚很可怜。但展平眉觉得她这么做的确很不对,再加上梦中跟她结下的仇,立刻垂下眼睑,第一次站到了婆婆那一边。
即便如此,钟岚走时,展平眉抬眼一扫的瞬间,还是看到钟岚低头垂眼间流露出来的怨怼,心里不由打了个寒战!这笔帐,不会算在自己头上吧?
晚上,不用展平眉讲,钟妈妈已经一五一十声情并茂的和钟维讲了。
钟维只问了句:“大姐是不是最近有什么特别为难的?”
钟妈妈又爆发了:“她为难她讲啊!闷葫芦似的要别人猜,谁有闲工夫猜?谁家不是一堆为难事!她要真有志气,就自己种的果子自己吃!跑过来吞吞吐吐做这种不着调的事,当了婊子又立牌坊,我偏不让她如意!”
这就不是当娘的骂女儿的话了!
展平眉偷偷看了一眼钟维,钟维低头摸索着什么,没有接下去。看来钟维真的知道什么,钟岚和钟妈妈之间也绝不是当初钟维讲的母亲偏心重男轻女那么简单!
借着跟儿子玩儿的功夫,展平眉试探着问钟岚的事情,钟维却只是摇头叹气没有说话。展平眉梦中经历第二个教训,就是不要太好奇。如果真的好奇的要死,就自己去偷偷的查,不要追问人家。那样不仅不能知道真相,还白白的被人厌烦!
展平眉不问,钟维似乎有些过意不去,想了想说:“昨天我不是回来晚了么?黄总找我。”
展平眉噗嗤笑了:“凌晨三点才回来,如果按今天算,你可是头一个儿进家的。”
钟维挠挠头,也笑了,神色轻松的说:“黄总说太晚了,给我开个房间休息,我说不用,我得回去看儿子,不看见儿子全身不踏实。不过我看你给我开夜灯了,是不是吵到你了?”
“没有。你不回来,我一晚上都会睡不好的。”
这倒是实话。
即便两人恩断义绝的时候,展平眉辗转长夜也会想起有他陪伴的日日夜夜,忍不住喟然长叹泪湿枕巾。
既然那只是个梦,就意味着有机会避免重蹈覆辙。
那些被自己认为软弱的感情,那些被认为羞于出口的话,那些承载了心底最柔软的情丝,却又显得低人一等的语言,说出来真的丢人吗?
承认又何妨呢?
我很懒,我需要你陪,我爱你,我都承认。把一切被回避的被忌讳的统统曝晒在理智的阳光下,问一声自己:“又怎样呢?”前路已认清,把往事交代一下罢了。
我爱你,一声喟叹;我还要前行,带着我的孩子。你要来,便来;要去,便去。我与你不过是缘聚缘散;对孩子,却有养育之责。梦中所谓的刚烈,不过是撇掉孩子与你纠缠不清;醒了,知道了,便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沉默在两人间绵延。
良久之后,展平眉才稍稍振作起来,问道:“黄总找你,有事?”
钟维“嗯”了一声,说黄总问那个车祸的事儿。我说不是我们的车。我们收旧车走报废流程,怎么可能上路。
展平眉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钟维尴尬的笑了笑:“黄鼠狼贼滑,摆明了是套我的话。五哥到底做什么的,他能不知道?无非是想探探我的态度。”钟维低头玩儿儿子的小手,豆宝儿对手心里那根巨大的指头感到非常好奇,抓住了就往嘴里塞。钟维小心的和儿子较着劲儿,大概心里放松了,脱口道:“再说了,这种业务都是袁开的事,我怎么可能插手!”
展平眉轻轻“哦”了一声,钟维抽出手指头看了展平眉一眼,才说:“我心里有数!你放心,咱家的钱来的干干净净,尽管用好了。”忽然促狭的笑了,“知道你是大律师,正义的不得了,我怎么可能拖你后腿!?”
展平眉心里小翻波浪,试探着问:“那你啥时候拖我后腿?”
钟维真的认真想了想:“以前没有,以后保不齐!”
“为什么?!”
“比如你要跟别的男人跑了啊,对我儿子不好了啊,或者反正你要是跟我不一条心,我就得折腾你!”钟维大大咧咧的说。
展平眉心里咯噔一下,“那要是我想好好过日子,可是你变了呢?或者你误会我了呢?”
“不会的!”钟维斩钉截铁的一摆手,“我钟维不是那样的人!谁要敢在我面前说你不好,我弄死他!”
展平眉没再继续说下去,去计较曾经被证明了事情,有什么意义呢?这世上最苍白的不就是情人间的承诺么!最不可靠的,也就是男人的这张嘴了。他们那张大嘴巴,建立在雄性对自己的迷之自信上。除非被打脸,绝不可能承认;一旦被打脸,更不可能承认。
所以,你问他有什么意义呢?
更何况,整个世界犹如大海,即使自己知道海浪的流向,知道大浪打来的时间,以她一己之力,能改变洋流么?能削平波浪么?
一只蝴蝶的翅膀,可以激起太平洋的风暴。但是谁知道一场风暴的背后有多少只蝴蝶在蠢蠢欲动?!你又安知,那一场致命的风暴不是源自你抓住蝴蝶翅膀的那个举动呢?
过了几天,钟维悄悄告诉展平眉,他给大姐拿去了一笔钱,如果大姐来还,千万别收——也不要让妈知道。
展平眉不动声色的应下。钟维一点没意识到没和妻子商量就拿出去三万块钱意味着什么,心安理得的忙别的事了。
大概钟维后来告诉钟岚,说展平眉知道这件事。有一天中午,展平眉带着孩子在小区晒太阳的时候,钟岚带着钱来了。婆婆在家做饭,展平眉最终还是定下一位白班保姆,正趁功夫收拾豆宝儿留下的战场。虽然只是一个会爬的娃娃,破坏力已初露端倪。
钟岚拿着一个鼓鼓的信封,看样子里面也是大小票子都有。展平眉没收,让她好好收着。钟岚的表情显然不相信展平眉会这么大方,即便他们家都那个样子了,娜娜爸要动家里一分钱都要经过她的同意。
看着一定要展平眉收下否则就要下跪的钟岚,展平眉苦笑了一下:“大姐,您和娜娜爸成婚那会儿我不知道,这么多年也很少走动,了解不多。但是钟维我知道,如果他不想留在这个家里,我就算一分钱不给他,他要走还是走。他若是心里有这个家,我就是一个字儿不提,他挣得每一分钱都会留给我。钟维是这种人,我相信他。他特意嘱咐我不要收您的钱,您硬塞给我是让我们夫妻心里添疙瘩啊!”
钟岚愣在那里,狐疑的看着展平眉,好像完全没听懂一般。良久,才攥着信封嚅嗫着什么。
展平眉由着她去想,轻轻推了推小车,豆宝儿躺在车里闭着眼使劲睡觉,左右妈妈们带着孩子去草地里做游戏。等到周围安静下来,展平眉才低声说:“如果我和钟维真的有那么一天不在一起了,我也不稀罕他手里的钱。我自己有手有脚,虽然辛苦些,但饿不死。孩子跟着我就算没什么富贵,我也会疼他爱他。相比之下,因为钱闹的鸡飞狗跳,我觉得不值。”
钟岚摇了摇头,对于一直不吭声的她来说,这样的动作显得非常激动,“不是这样的。那是你的钱,你可以让孩子少吃点苦!为什么要让别人花了去!”也许意识到什么,钟岚猛的住嘴,扫了一眼展平眉,见她茫然的看着地面,似乎没注意到自己,这才慢慢松弛下来。
展平眉仔细的打量了钟岚,叹道:“是啊!你说的对。夫妻一体,各自分工,才有了这个家的成就,凭什么到了分的时候,就全成男人的辛苦呢?”她径自低头如自言自语般说道,“可是,人这一生很长。不会每个人都这样想,难道我们要为了说服他们放弃自己接下来的快乐和希望么?难道我们离开男人后所有的快乐和希望都是建立在把钱拿走么?”她摇了摇头,闭上了眼,“若是可以选择,我会放弃。一败涂地就一败涂地吧,爬起来重新开始就是了。”她突然睁开眼,看着钟岚,眼睛亮晶晶的好像突然充满光彩一般看着她,“大不了重新开始,我们可以重新开始的,对吧?”
钟岚似乎被展平眉话中的含义惊到了,瞪大眼睛看着她,半天才微微摇了摇头:“不是的。我没你这么好的命。对我来说,从来没有重新开始这一说。”她的眼中突然充满了泪水,委屈和绝望瞬间占据了她,“没有人可以重新开始!我没有,你也没有!谁都不可能重新开始!不,我一定要拿回属于我们娘俩的。没有人可以抢走!”
钟岚走了,走的时候很激动,几乎踉跄着跑开了,好像展平眉是个可怕的瘟神,吓得她仓皇逃开。
望着她的背影,展平眉暗暗摇了摇头。她可不是真正的懒。她争过的,争每一分钱,争每一口气,争到最后,钟维拿着一卷卫生纸问她,你不是要分么?这卷卫生纸,要不要扯两半?!她劈头盖脸的冲上去撕扯钟维,一直到最后争的两人都送了命。
家,不是讲理的地方;一场婚姻,又岂是输赢可以评价的?!离婚了,缘尽了,没有谁是赢家,所谓好聚好散,不过是给自己一个体面而已。
那么,她重生的意义是什么?挽回一个男人的花心,还是留住一场注定结束的婚姻?抑或,只是让自己有个体面的退出?
展平眉茫然的伸出手,碰到一个软软的东西,是小推车的扶手。视线所及,豆宝儿胖嘟嘟的小脸睡成粉粉的颜色,阳光偷偷的亲吻着他的脸颊,升高的温度推起娃儿淡淡的眉峰……展平眉笑了,轻轻转个方向,纷乱的心绪慢慢笃定下来:如果一定要争,她只争一件事——豆宝儿的未来!
她不仅要豆宝儿好好的活着,更要他有一个创造自己未来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