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亲至疏是夫妻》姬流觞

14、钟维的双面胶生活

　　钟维的双面胶生活
　　日升月落，日复一日。
　　月子结束的时候，家里的经济情况好转了很多，甚至可以说是一日千里。钟维来钱之快，连一向自信儿子能耐的钟妈妈都忍不住跟展平眉咕哝：“钟维到底在干什么？这个旧车回收不就是收破烂的么，怎么这么挣钱？”
　　钟维听了展平眉的转述，第二天把一张存折和一包现金交给她。叮嘱每个月就给钟妈妈三千元现金，维持家用，剩下的展平眉自己保管好就行。
　　别跟妈讲。钟维再三叮嘱。
　　展平眉无所谓的收下，她心里琢磨着上班的事情。钟维的态度非常明确，咱家现在不缺钱，你还不如好好照顾孩子。
　　展平眉没有答应，也没否定。“前世”她的确是上班了，而且做的风生水起，当了大合伙人。可是结果呢？
　　爱情没了，家没了，孩子也没了！
　　本来是为了保持尊严和家里的地位去努力工作的，结果呢——
　　连命都搭了进去。
　　她不是可以放得开的人，至少她放不下孩子。
　　展平眉看着身边熟睡的小娃娃，长长的叹了口气：男人的爱情就像海市蜃楼，还不如儿子对母亲的依恋来的凿实。就算她不知道是否应该为了钟维去上班，但她至少明白眼前这个小娃娃最需要的是什么——
　　妈妈的陪伴。

　　展平眉没说不上班，但她一直没提回去的事。钟维很高兴，连晚上回家的时间都提前了一两个小时。不过也仅限头一个月，没多久又故态复萌看不到人影了。
　　但是，不管多晚，哪怕凌晨，都能听到钟维回家开门关门的声音。展平眉半夜会被异样的感觉惊醒，悄悄睁开眼，能看到钟维静静地立在儿子和她的床头，就那么安静的看着，然后蹑手蹑脚的离开。
　　他或许不是个好丈夫，但真的是个好父亲。不，是可以培养成一个好父亲，对吧？展平眉问自己，却不敢给出肯定的答复。

　　算算日子，钟岚的婚姻应该已经亮起了红灯。但是她不说，大家也不知道。展平眉不想在这件事上显摆自己。钟岚有点偏执，多说多错，万一哪里不小心做错被她惦记上，反过来咬一口，自己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但是年底在讨论搬家的时候，钟岚也过来了。她问钟妈妈，能不能先不要卖这套房子？她想租下。
　　这套房子一百平左右，以钟岚只有母女两人租的情况看实在是有点大。钟妈妈直截了当的问：“你是想白住这套房子吧？看你弟弟有钱了，想过来打秋风吧！谁教你的？是你婆婆么？你去告诉她，让她直接来找我。让我看看她那老脸有多大！”
　　钟岚嚅嗫着说：“不是，不是婆婆！是、是——”吞吞吐吐，低眉耷拉眼就是不说。看的展平眉心里搓火，不就是要离婚了没地儿住么，自己娘有什么不能讲的？！不过，现在她可不是以前了，这种事做媳妇的一定不能掺合！
　　她借口要给孩子喂奶，起身去了卧室。门口留条缝，支着耳朵听客厅里的动静。

　　钟岚真的不是介意展平眉在场，一直到她走，都没告诉自己亲娘老公在外面有了女人，要和自己离婚的事。无论钟妈妈损她骂她她都不吭声，默默的却态度坚决了表达了一个意思：我要住你这套房子，要么就给我要么就不给，不要问我原因，问我也不告诉你！
　　展平眉觉得，别说钟妈妈了，换了自己也要气的掀桌！
　　钟维回来的时候，钟妈妈提都没提钟岚来的事情，兴致勃勃的和钟维商量搬家的安排。展平眉曾经在那套房子里住到死，对那个地方一点好感都没有！
　　不搬才好呢！
　　念头冒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可那是别墅啊！虽然是二手的，也代表身份和地位的别墅啊！想让一辈子被人低看的婆婆放弃？怎么可能！
　　看着兴冲冲的娘俩，展平眉忍了又忍，终于开口问：“你检查那个房子里的甲醛了么？铺的大理石地板，有没有测放射性？”
　　“咋？你不想搬？！”婆婆每次都能成功的激起展平眉挠墙的冲动，但也正中靶心。
　　展平眉扬了扬手机，“刚看的新闻，说一个租房公司，把房子重新装修租出去，结果甲醛超标，租客免疫力下降，还有得白血病的。”
　　“咱们是自己住，找的都是纯天然的材料，跟那些租房子的不一样。”婆婆认定展平眉是在没事找事，阻止她奔向幸福生活，话里的火气显而易见。
　　展平眉卷起舌头，不让自己继续说话。屋子里短暂的沉默了一会儿，紧接着就被婆婆兴高采烈的讨论声打破了：“豆宝儿的房间真好看，哟，这里要贴点防撞条，会撞伤的！”

　　豆宝儿还没到半岁，在母乳细菌群的拱卫下还没有生病。展平眉也不想利用孩子去阻止婆婆，但是下午那场对话，还是怄得她心口憋闷了很久！
　　拿出手机刷信息，突然一条新闻跳入她的眼帘：某地高速发生了一起严重的车祸，三辆小轿车相撞，其中一辆撞破护栏飞了出去。当场死亡一人，重伤两人，其他人也都有轻重不一的伤势。
　　展平眉一遍遍的刷新着，两个小时以后，评论里有一条最新留言，说其中一辆车好像没有刹车！
　　展平眉放下手机，闭上眼，深深的叹了口气：开始了！

　　没有人会在第一滴雨点落下的时候预知一场暴风雨的到来。如果不是重生，展平眉现在的注意力应该是和婆婆在该怎么给孩子添辅食上斗智斗勇。婆婆口味儿重，不仅认为没盐的东西不好吃，更认为盐是体能的来源。“不吃盐怎么会有劲儿？！”是她这两天挂在嘴边的口头禅。
　　只要钟维一回家，她就围着钟维各种转圈，然后用愤怒的，可怜的，伤心的，喜悦的，饱满的，怜悯的，各种层出不穷的语气神态反复强调这句话。钟维被磨的耳朵疼，一再频频点头，对老娘的观点深表认同。但是婆婆不在乎钟维的认同，她需要给展平眉压力。
　　好在钟维终于找到了重点，问展平眉儿子吃的辅食里是不是有盐？展平眉说有。婆婆立刻嫌弃的嘀咕：“一点盐味儿都没有，那也叫有？！”
　　钟维默默的看向展平眉，不耐烦从眼底流泻出来。展平眉早就解释过为什么婴儿要少吃盐，奈何每次她的解释都被婆婆曲解成不吃盐，钟维压根儿就不走心，一点没察觉媳妇和娘的话有什么不一样。对这对母子，展平眉已经没有解释的耐心。
　　她擦了擦嘴，说：“妈一辈子吃咸菜吃惯了，口重难免尝着不对味。可孩子不能跟着吃咸菜吧？这样，以后豆宝儿的辅食我来做吧。”
　　“我哪里让孩子吃咸菜了？！”婆婆一蹦三丈高。
　　展平眉立刻转向钟维：“你要是有钱买别墅，不如先找个保姆。妈年纪大了，每天这么忙活，多累啊！还要给我和孩子做饭，太累了。”
　　钟维立刻点头，露出就是就是的样子。
　　“不行！”婆婆横眉立目，厨房是她的，展平眉这是要篡权，“你不让我干活就是让我死！”
　　又来了！——钟维立刻头大，诺大的一个汉子立刻有缩水抽抽的趋势。
　　展平眉反而点头了：“妈说的也对。”
　　这节奏不对啊！展平眉这时候不是应该跳起来大声吆喝钟妈妈是无理取闹么？！怎么——同意了？
　　母子俩俱是一愣，钟妈妈更是有一拳打空的感觉。
　　展平眉对钟维说：“你多花点钱，哪怕贵点，找个有经验的。回来只要照顾豆宝儿就好了。给豆宝儿做饭，方便的话把我那份也带上。然后我和豆宝儿的衣服床单寝具屋里卫生什么的，你都交给阿姨做。这样，厨房还是妈的，妈想干啥就干啥，也不会累到！”
　　钟维眼睛一亮，刚想点头，钟妈妈气急败坏的开口：“那、那你做什么？你又不上班！”
　　钟维立刻脸红，尴尬的瞅了一眼展平眉，竟露出几分窝囊相！
　　展平眉心里叹气，嘴上却笑了，无比坦然的说：“偷懒啊！找保姆不就是不用干活可以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么。我跟您不一样，我年轻，偷点懒不影响健康。咱家都要住别墅了，请个阿姨帮我分担点家务没什么问题。要不，让阿姨也帮您做点？”
　　婆婆嘴唇哆嗦了一阵，才恨恨的起身嘀咕：“这么年轻，就偷懒，这家可怎么办？怎么办！”
　　展平眉本来还想将钟维一军，可看他麻爪的样子，却又没了兴致。如果没孩子，这个男人不要也罢。可已经有了孩子，那就只能尽量把他的缺点限定在较小的影响范围内，没必要由着自己的情绪点火难受。
　　前一世，还指望他为自己遮风挡雨，所以失望又绝望；这一生，求神拜佛让此人不要连累自己母子，任凭雨疏风骤全是一个人在斗。对他没了指望也没了希望，反倒能心平气和的相处。
　　钟维头大如斗，一心想逃，可老娘虎视眈眈，媳妇阴晴不定，他该找什么借口呢？
　　正好展平眉伸手拉住：“来，豆宝儿今儿好像又叫爸爸了。”
　　真的？！
　　狂喜的钟维毫不犹豫的跟着展平眉进了卧室，彻底忽视了亲娘的长吁短叹白眼球。

　　借着豆宝儿创造出的温馨放松的氛围，展平眉从帮助婆婆减轻负担的角度出发和钟维聊了聊，才发现钟维非常支持请保姆，只是不知道如何说服他娘而已。夫妻俩有了一致立场，说话的兴趣也就更高了，钟维终于有机会告诉展平眉自己也觉得装修污染是个问题。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豆宝儿不能有任何意外，所以他打算搬家这个事拖一拖。展平眉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为了表示鼓励，又亲了钟维一下。钟维非常受用，乐呵呵的抓着儿子的手指玩儿。
　　展平眉一直觉得钟维在他妈面前就是一只忠犬，不管什么指令，给出就做，不给就不做。上辈子她最大的愤怒，就是没想到这么生猛的一个男人居然是个“妈宝男”！可现在看来，这个妈宝男也不尽全然愚孝。只是相比自己的需求，他的反应慢且轻柔。和自己雷霆万钧的要求与手段比起来，他的挣扎几乎微不足道。
　　可有，总比没有好。
　　展平眉不是食古不化的人，上辈子已经证明无效的手段，没必要这辈子再重复一遍。换个方式，换个人来试试，只要不伤害她不伤害豆宝儿，没什么不可以。
　　除此而外，展平眉还有一点疑惑，如果他从一开始就这样想，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说呢？是对他妈的畏惧？还是——另有隐衷？
　　展平眉这样想不是没有道理的。前世无数次夫妻斗法已经证明，钟维心里想的永远是他表面露出来的冰山一角。为了说服别人，他从不介意从最便利最容易被人接受的角度出发，哪怕那个角度与他的真正理由差了十万八千里都没关系——只要目的达到就好了。
　　展平眉心存疑惑，可没凭没据也问不出口。只是灯下看钟维，被灯光加深了的轮廓，又慢慢的和印象里那个狠戾的男人重合了。

　　过了一会儿，厨房里传来各种稀里哗啦摔锅砸碗的声音，钟维本打算迈出去的脚步又缩了回来。
　　展平眉索性问他，是否看过高速车祸的新闻？钟维问是哪个？展平眉打开手机指给他看，钟维撇撇嘴呦喝了一声，说撞的够惨的。展平眉说好像是没刹住车，看起来挺新的车子，怎么会有这么大毛病？钟维顿了顿，拿过手机仔细看了看说什么新车，旧的。你看这里漆是补的。展平眉看那是专题里的另一则补充新闻，里面有事故车辆的特写。钟维指着的部分在展平眉眼里没什么特别，大概是他这样的专业人士才能分辨出来。
　　展平眉和钟维都不再说话，钟维拿出自己的手机，不知道刷着什么。等了一会儿，展平眉问他公司法人到底谁做了？钟维说袁开同意了，已经办完手续，现在自己是给袁总打工。说着他嘿嘿一笑，好像很得意的样子。
　　“五哥同意了？”
　　“嗯，五哥还觉得亏欠了我。那套房子说是买的，其实也算是五哥送了的。”
　　“这合适么？”
　　“不收更不合适。”
　　展平眉轻轻叹了口气，钟维道：“别担心，我做的都是正经生意。”顿了顿又说，“五哥那边的事，我不管。”
　　两人对视一眼，展平眉点点头，没再多说。钟维松了口气，贴着儿子身边倚住床头，拿出手机刷着消息。
　　墙上的钟表指针安静的滑过钟面，豆宝儿的呼吸声显得格外清晰悠长。一向黏在儿子身边的钟维居然没有注意到这些，拿着手机不知看到什么，眉头已经蹙了起来。
　　忽然电话震动起来，钟维犹豫了一下。展平眉斜眼一看——“黄才良”
　　钟维接起来：“黄总？哦，什么时候？……我已经吃过饭了。行，那就凯撒宫吧。”边说边往外走，展平眉目送他的背影离开，若有所思。
　　黄才良？前世不记得钟维和黄才良有过什么瓜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