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 2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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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天色竟黑得这样早。
丐帮早早围了三两摊篝火，架子上烤起了黄羊，众人喝着烧酒，个个面容映得发光，畅意得很。
草原上宽广无限，夜风清寒，众人围坐一起，丐帮长老连同那蒋有光过来说要敬贺少侠一杯，十五取过一坛酒，拍开封泥，人未低头深嗅，却已闻到那浓郁酒气扑面而来，赞声，“好烈的青稞酒！”
倒了个满满一大碗，与丐帮兄弟干掉。
长空坐在地上，一褶披风拥在膝下，凤目含笑，直望着边上十五。贺十五敬完一圈酒，回来复坐，长空便倾身过去，漆黑长发蜿蜒过他肩膀膝头，他靠在他耳畔，道：“原来你酒量如此之好。”说着，以一手抚去十五下颌处残留酒液，水光霖霖，映着跳跃的火苗，直照得十五麦色的面堂蒙上层金属的质光，叶长空想起下午擂台，这人一跃而出，凭空里以掌风拦过自己身肢，说是救吧，也显得自己武功太不济，若说不救，还真是要白白挨那粗汉一锤，这贺十五……正想着他的好，却又忍不住手指下了力，拧住他下颌，道：“你还有哪些是我不知的，说！”
贺十五笑起，那双锋利眉睫如今敛去冷意，这暖火烈酒旁，只一双孤清眼眸里倒映出叶长空身影，他捉下他的手指，稍背转过些身，挡住那些流光，却低头含住他两颗葱白修长指头，舌尖轻舔那抚下的青稞烈香，那平滑若软的舌尖滚烫吮舔过微凉手指，十指连心，那美好触感，惹得叶长空心头猛地一跳，他也饮过些酒，此时被那十五用心情挑，料他也曾百花繁草穿身而过，却难敌如今这人，生生孟浪霸道狷狂，偏偏情真意切。
见那篝火被晚风吹得摇曳万态，叶长空半仰过身子，将头置于十五肩头，斜飞起的浓眉，眼稍双颊已是绯红烟云一片，十五料他是有些不胜酒力了，便软言劝道：“莫教夜风吹凉了热身，我送你回营歇息可好？”边拾起披风将长空裹紧。
叶长空半醉之下浅笑横生出一副潋滟妩媚，直叫贺十五几乎把持不住，差点当着众人的面，吻上他唇色，偏偏爱慕之际，长空却豪迈地一挥那披风，人已无力，斜靠着起不了身，嘴里却吟道：“沅溪夏晚足凉风，春酒相携就竹丛。莫道弦歌愁远谪，青山明月不曾空。”
他吟完后，举起的手戛然失了气力，软软的垂下来，搭在了十五腰间。
贺十五只听见自己喉间心头，暗暗的一声深吟，如被世间最轻薄的利器击中，纵使不见漫天飘起血雨，也已知，这是逃不过了，逃不过了。虽知如今怀抱的便是这一杀己不见血的利器，然他偏偏足生了根，站定了，离不了他半步。
白明祀坐在斜南方，将这对痴儿看得分明，他屈膝而坐，一腿上摊着几层厚厚的干净白布，上面放着块流油的烤羊排，一手正握着把小巧精致的匕首，慢慢的割着那精肉，再以刀尖钉了送入口中。
细嚼慢咽下，又喝了一小口烈酒，似被那酒意麻了舌，半张着口，冷风中呼了几口气，这才好整以暇的开口道：“十五，你好生记得这首诗了。我这三弟，未喝到尽兴，可作不得一句的。”
十五嘴角噙笑，一手扶着长空，一手端起碗酒朝向白明祀，神色恭敬，道：“白大哥长年以来，对长空落力照顾，十五敬你。”说着便一碗干尽。
白明祀才端了端海碗，见贺十五已一干而尽，嗅到扑鼻的酒气，似被吓了跳，他以唇掠了掠酒面，就拿远了酒碗，已被辣得双目泛红，道：“算了算了，敬我一声大哥便是，偏逼我喝这火油，不行不行……”
贺十五觉得这白明祀真真有趣，果然如长空所说，是一个相当能被发掘的兄长，异常聪明，却醒觉避世，见他持剑而站的时候，有时真想与他切磋一番。当下心里便起了惺惺相惜的念头，初时觉得白明祀阴险狡诈，此番见他喝酒性情，知他也有长空般率性，只是藏得比较深罢了。
大概是因为养子的身份吧。贺十五念及于此，更觉得白明祀对长空真挚有情，这便郑重叫了声：“白大哥！”
白明祀勾唇一笑。正欲开口，却见火塘那头，远远走来一小群人，眯了眯眼细看，却是贺清明与那常凤山，带着几个手下亲信，正逐个火塘走来敬酒，他四下瞄一下，丐帮蒋有光还坐在吃烤羊的人群中，料想，这做面子的两人接着便要走来这里了。
当下便开口道：“长空醉了。十五你扶他歇着去吧。没事也别出来了，草原人多，便惹得狼也多。”
贺十五看他一眼，也聪明的缄默不语，低了低头，跟大伙打了声招呼，便搭起长空的肩膀，半扶半拥着回营帐去了。
半路里与贺清明擦肩而过。
两人很有默契的互不斜视，走出三丈远，似有什么被引诱一般，鬼使神差的回了回头，却正看到贺清明端着枚青铜三角酒杯，也正侧身回望自己。
两人视线隔空相望。
仅一个瞬间，贺清明脸上揣摩多疑神情便复回谦谦君子状，他遥遥向十五举了举杯，便转身与近身之人把酒言欢了。
叶长空发出一声低吟，似被酒气揪得胸闷，正不悦地睨了十五一眼。只这含嗔带怒一眼，便叫十五眼前的贺清明神形俱灭，当下便老实尽力的扶着叶三少回营去了。
两人一夜拥着好眠。
白明祀半夜里回来看过一眼，喃喃道：“这还哪有我这大哥容身之处。”这便推着叶管家一同出去了。
二更天里，华丽褐金帐篷内却仍燃着火烛。门帘处铺的淡青地摊上撒了几摊猩红的血迹，更有星星点点的血呈滴状，一路延伸向外，原是数只灰白的鸽子毙于帐外草丛。
贺清明一身华服未除，想必一直未合眼休息过。他背着手站立桌案前，桌下跪着一人，服饰打扮与那流云一式一样，虽跪着却仍直言道：“少主，鸣鸿刀一出江湖，势必瞒不过门主，属下认为，应早日通报上去，好叫门主着手当年失窃因素，好好查一查这贺十五。”
贺清明姿态优雅的旋转过身，他抬一抬手指，微侧一侧脸，嗅到那手指间凛冽浓郁的血腥气，若有所思的听完这席话，再放低手，倨傲的半仰下颌，道：“七星，你知大哥为什么要你来我身边吗？”
见跪拜那人，略一抬首。
贺清明又道：“让你在我身边，不是为了让你的聪明帮他打听到什么。而是，为了让你的自作聪明害到我。这番作法，也算是尽了大哥心机，你也定会竭尽全力，好！做的好啊！”说着，贺清明便赞一声，继而朗笑了起来。
七星脸色反复无数，心慌意乱中抬头见那贺二少主，磊落身形，玉冠发髻丝毫不乱，明暗灯火里脸上一抹轻笑，看似真挚，却生生无情，眼底刹是冰霜冷雪。
冷不防，七星后背里升起一缕冷意，转眼便凝成颗颗冷汗，爬满颈间后项，整个人冷得似从冰窟里掏出一般。他颤着声道：“少主明鉴。少主对属下有救命之恩，属下既跟了少主，便绝无二心。”
贺清明听闻此言，只脸上笑意更深，却更显长夜冷清，他道：“有个二心，三心，都好，多些活路给自己罢了，我并不怪你。起来吧。”他挥挥手，转眼似被抽了气力，剥了丝般浑身困乏。七星站起，半弓着身低着头脸，步步后退，出了帐营。
贺清明一手撑着桌案，嘴里自语道：“三心二意多曼妙，一心一意才难挨啊……”
夜深云重。
却听，那风声更紧急了。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第 2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