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丽缘》贺十五

22、第 22 章

　　却望见，对面台上，四大家族的席位中，一个修长身量缓缓站了起来。

　　只见那人拔身跃出，在半空中连跃三个筋斗，刚好落身于擂台中央。动作一气呵成，可见轻功非凡。却见贺十五正结束掉十二轮赛，准备下场。场边等着登记的常家弟子忙上来询问名字，贺十五对阵十二场，别说气力消耗，肚子空落着，眼下只想下去和长空说些话，休息一阵。此刻急着走，沉声道：“贺十五。”这便欲下场。

　　却看到身前无端端多出一人身影，拦臂将他一挡。抬头见那人，青年模样，银色中衣外罩绣著暗红色云纹玄袍，发髻上系以同色儒巾再以一根紫金发簪固定。长瘦脸型，漆黑眉睫，单眼皮却眼神澄亮。整张脸俊逸有余，却略嫌少年深沉，只有左脸颊上一颗褐痣，随着他说话微笑，在脸上跳动一下，彷佛在阴霾里发出光芒来。
　　虽说将十五拦下，却马上收手作了个揖，谦谦有礼，朗声说道：“贺少侠刀法甚妙，在下也使刀，想向贺少侠讨教讨教。”

　　十五冷眼看他这般装扮尊贵英挺，猜想定是武林中数得出名号的大家之后，此番话虽说得有礼，他却不欲陪他嬉戏。道：“我今日已打够十二场，你想拉我再打过，先拿了名额明天再比吧。”

　　这便不管那人想法举动，一个纵身，便跳落了擂台，往叶家坐席而去。

　　留低擂台中突兀站着一位，也不讶异，这便回转身道：“贺清明在此。哪位英雄先来比过？”
　　人群迟疑了一阵，知道这贺少主来了真，一男子站出来，道一声：“得罪了。”便挥剑而上。贺清明笑着说声好，这便沉了双眼，再抬头已敛去了笑意抽刀而去迎战。

　　步下场的贺十五，只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刀鸣，回头便见台上刀光剑影，那贺清明使的一把刀，刃面青芒闪眼，却是比鸣鸿更短二寸，刀身更薄削些也不失为一把好刀。
　　十五落座，长空连忙问他，“刺不刺激，连赢十二场？明天再战，今天可要多吃一些……”说着又递手巾来给他擦汗。边上丐帮也连连来道贺。

　　白明祀仍然在观望台上贺清明对阵，这时也插一句，道：“那贺少主约你比刀，你没答应？小心了，这贺家的人都小气得狠，明天定是缠得你发昏。”

　　贺十五正把鸣鸿放下，长空端了碗白饭给他，又把食盒拿过来些，揶揄他道：“不知贺少侠介不介意吃这些剩饭剩菜，不要拿那副对贺清明的嘴脸用到这里才好。”

　　十五捧过饭碗，咧嘴一笑，就着些半凉小菜吃得个香。

　　申时刚过，这草原上就掠起猎猎狂风，吹得帐篷门帘都鼓了起来，五颜六色和着那些迎风而展的旗帜，生动之外，在这草原上平添一股煞气。贺清明毫无悬念，拿了个名额，他下场时，朝叶家方向又抱了抱拳，这便步履轻盈的回了座。

　　白明祀意兴阑珊的回个礼给他。便去拉人，道：“今天好戏看完了。走吧。回城里吃顿好的。这夜里怕是要发寒了。”

　　长空却道：“大哥，要不今晚留宿营帐好了。丐帮有弟子好像去草原抓黄羊去了。晚上咱们就在这里生火烤羊吃吧。”

　　丐帮众人在边上听闻，不免心里想，真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思及如今寒风来袭，还好众弟子身上都有了棉衣过冬，反正抓了几只羊，也是人多才吃得热闹。这便七嘴八舌的说道：“是啊是啊。一起吃个烤全羊，喝点烧刀子，驱驱寒，明天贺少侠还有场大战呢。”

　　木耳却是双手笼在棉袄的袖口里，懒洋洋地道：“白公子吃饭一定要用筷子，手抓羊肉怎么吃得惯，喝个酒捏个杯子时间长得像酿酒，无趣啊无趣……”

　　众人听了，想笑却不能笑。叶长空也是憋着笑忍得脸都通红，只好转过来对着贺十五，手挥着，让他走过来些，肩膀遮着自己的侧脸。偏偏贺十五就是木着一张没表情的脸，手里却拿着那披风，仔细给叶长空围上了。

　　这个白明祀倒也不恼，只笑着说：“若说饮酒之乐，结合酿酒之道，才算真正会品啊。”他迎风站在高台处，衣炔飘飘，挽系的长发从发髻边飘散，那冷冽鹰目如今一回眸，木耳望着那脸，分明看清轻狂傲介中一丝落寞。似得到一切，偏又不是自己想要，又似万物皆空，却仍得徘徊于俗世间。
　　忽然他觉得自己从来就不懂这个男人，短短数十日，他教他训他，巨细无遗，偏偏他在他身上寻不到半丝如被丐帮宠溺的气息，他对他的好，那些规矩，礼法，是强加于他身上，似乎，似乎又带了些悔与恨，想补偿却又不让自己轻易就得到。于是那些好事偏偏变成了多磨，几乎是要磨尽木耳心底最后的耐心。
　　他又何尝不想如这白明祀，如叶长空，站出来就似月下银松，丰神俊朗，只是木耳十六年来一直混迹在丐帮，此时再见识到这样一双人，心底难免要自惭形秽，索性破罐子破摔，嗤鼻道：“不就是喝些酒吧。你们公子哥儿就爱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没事找事。”

　　本就忍着笑的众人再也忍不住，哈哈的大笑出来。白明祀也只轻笑着摇摇头，两臂怀抱着，一手握着白鹿剑，抚着那剑柄上的暗浮花形，道：“黄帮主，等大会过了，请务必带着丐帮兄弟来江南一聚，也让在下尽尽地主之谊。”

　　叶管家在边上也称道，“是啊是啊。今儿个就飞鸽传书给老爷，大会后便一道出发吧。”

　　黄耀明心想，这一老一少，真真难缠。尤其这白明祀，叶龙养了二十年，明显得第二个狐狸嘛。嘴上便打着哈哈，道：“那是那是。送我小徒儿回江南，为师也跟着一道去玩玩。”

　　这边叶家丐帮一帮人还在打着太极，各自笑得自以为是的真诚。蒋有光也拿了名额，加上贺十五，这便也无心再看，一听烤羊，纷纷吵着要好好庆祝一番，这一下也就走得七七八八了。正对面便是那大会贵宾台，只是贺清明端坐正席，他看着那群人退场，嘴角露出轻轻一丝嗤笑，转瞬即逝，连番打了十二场，额头渗出薄薄一层汗，凉风袭面，那湿意叫人浑身不舒服，他才唤了声，“流云——”

　　身后站着的青衣少年，已递了白丝手巾过来，被唤作流云的他也不直身，弯腰侯着，他知少主必有其他事要吩咐。果然，贺清明擦了把汗，这才道：“回头查一查，贺十五与叶家什么关系。”
　　他脸色沉下来，一双墨色眸子便显得阴鹜，搭着指间薄丝，他的声音，轻且冷，自语道：“失窃已近廿年的鸣鸿刀，果然厉害。”
　　他的风月，安静的放于桌案上，一入刀鞘，便消了所有的戾气，不似鸣鸿，从不甘愿落于任何比其更坚硬的刀鞘之中，除了人体血肉，所以平日里只能用软布包了，才不会显得煞气尽显。那贺十五既明白鸣鸿刀的这一特性，看来也不是初初得手。

　　贺十五。
　　贺清明唇间暗念了声这名字。他望着对面那群人消失的方向，他等着明日好好会一会这贺十五和鸣鸿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