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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隐龙窟里结伴行 ...

  •   林月如带我从后门离开了林家堡,穿过几条荒凉小路后,一处浓荫遮蔽下黑漆漆的洞口出现在眼前,若不是借着月光反射,我几乎看不见这极为隐蔽的入口。
      此时已是子夜,万籁俱寂,我和林月如却困意全无,二话不说就钻进了洞里。洞外蝉鸣不止,洞内却落针可闻,而且凹凸不平的岩壁透着褐红色的光,竟然比洞外还要明亮几分。
      我心里生出一股古怪的直觉,林月如却满不在乎地往前行进。大约走了半里路,我停下脚步,按住了林月如的肩头——“等等。”
      林月如回头,“怎么了?”
      我轻轻转动脖子,朝四面八方巡视了一圈,也不知是不是烟花,方才有一瞬似乎有什么滑不留手的东西攀着岩壁一闪而过,再定睛一看,那坑坑洼洼的岩壁就像长满坨子的人脸,叫人恶心得不忍直视。
      “你不觉得,这洞太安静了吗?”
      我话音刚落,突然就像自己打脸一样,从林月如的身后传来越逼越近的嘶鸣声,我二人警铃大作,一个拔剑一个抽鞭,不知不觉中背靠背站成了一个左右开弓的姿势,我朝洞口看去,林月如则望向深不见底的洞内,同时把鞭子往地上一甩,擦出一道响亮的噼啪声。
      “什么东西,出来!”我朝洞口大吼一声,却发现背后突然失去了依附,林月如突然矮了下去,然后尖叫一声:“小心!”
      我迅速回头,差点被一道金光闪闪的鞭影甩了嘴巴子,堪堪避过那来势汹汹的一击,就看见空中盘旋着一条手指粗细,身长三尺的赤链蛇,正吐着红信子扑向林月如。而林月如的鞭子闪着金红色的光,与蛇缠斗在一起,恍惚间仿佛两条一红一黄的毒物在互相厮杀。
      不及多想,我迅速念起御剑诀,婶婶送我的重铁剑在酒剑仙教我的咒语中缓缓升起,好似一把抽条的秤砣,旋转着飞向空中,以雷霆万钧之势压向正欲下坠的赤链蛇,只是鞭影与蛇影相互交叠,我在心里捏了一把汗,默默祈祷别大水冲了龙王庙,把林大小姐的鞭子先给割断了。然而,正当我屏气凝神时,林月如突然收回了鞭子,朝另一个方向挥了出去,一边横扫千军一边大声道:
      “你砍了那条红的,再来砍这条绿的,我先缠住它!”
      御剑术强调心无杂念,我无暇顾及林月如口中“红的绿的”,心下一横,提足真气,操纵着那柄升至半空的剑,狠狠往显然已经体力不支的赤链蛇七寸处砸下去,顿时蛇首分身,方才还耀武扬威搔首弄姿的毒蛇已然软绵绵地断成两截,像煮熟的两段腊肠垂落在地。
      首战告捷,我不由得精神大作,立刻往林月如的方向看去,只见她的鞭子正在狠抽一条绿油油的小蛇,形态与赤链蛇差不多,我立刻持剑上前,一边喊着“我来了”一边在心里默念口诀,而林月如的反应极为迅速,见我的剑已经飞来,立刻收鞭回身,让出通道,让我的御剑术为绿蛇完美送终。
      解决掉两条突如其来的怪物,我们同时长呼一口气,不约而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然后相视一笑——“干得漂亮”。
      异口同声的我们,一时愣住了。大眼瞪小眼之际,林月如率先打破尴尬,笑着说:“看不出来,你这剑玩得不错。”
      这叫“玩”吗?我心里不服,纠正道:“这叫御剑术,是一位仙人教我的。”
      “是吗?难怪,我说你自己瞎捉摸怎么可能会这么厉害的剑法。”
      这话听着像是夸我,却又更像是贬我,我正盘算着怎么反唇相讥,林月如却已经走向洞穴深处,不停地四处观望,比刚进洞时多了几分警觉性。
      “喂,你去哪?”我匆忙跟上她,竟没察觉到自己心里掠过一丝慌张。
      “当然是继续往前走啊。我看这墙壁上潜藏了不少毒物,要小心了。”林月如一边走,一边握紧了手里的鞭子。
      我本想和她齐头并进,却又想起这洞中诡谲森森,指不定有什么妖物从后偷袭,便默默放慢了脚步,跟在她身后。
      正如林月如所说,这一路时不时有小蛇和□□从墙壁缝隙里钻出来,横空拦住我们的去路,一般都是先被林月如的赤金鞭抽得皮开肉绽,然后再被我一剑定生死。就这么走了大约两个时辰,我们兜兜转转,绕来绕去,步伐也越来越慢,到最后,不知不觉停了下来。
      林月如皱眉道:“你有没有觉得这洞弯弯绕绕的,没个尽头?”
      我点头表示同意,正纳闷该如何破局,突然觉得心头压下一块大石头,仿佛有一种天塌了的感觉。
      “李……李大哥……”林月如面对着我,脸色惨白,我从她难得结巴的语气和兵荒马乱的眼神中明白了什么,而在我作出任何反应之前,突然听到啪的一声,一条如蛇般灵巧的鞭子迅疾缠上我的腰,然后将我腾空一带,往林月如的方向飞去。
      我在空中目瞪口呆,只隐约听到我方才站的地方如地震般轰隆作响,待我稳稳落地,林月如已经松开鞭子,从背后拔出她的越女剑,朝着前方直刺过去。
      “月如,小心!”
      我来不及平复自己震惊的情绪,身体先于大脑,自然而然地拔剑,追上林月如的脚步,将她拦在自己身后,然后把铁剑当大刀一顿乱砍,却觉得是在对抗铜墙铁壁,所有的撞击都被反弹回来,而林月如的越女剑纤细轻巧,刺了几下后连剑身都歪了。
      我护着林月如迅速后退,直到飞出三丈远,才看清“敌人”的模样——那是一条足有九尺高的巨蟒,左右还各趴着一只我们方才在路上司空见惯的癞蛤蟆,这天差地别的“三怪组合”就跟地痞无赖似的挡住了我们的去路,而且中间那条巨蟒见所未见,目如铜铃,吐出的信子比老虎的舌头还粗,活像一片染血的抹布。
      逢此巨敌,我二人纵有兵器在手,也似乎无能为力,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合计:
      “怎么办?砍不动……”林月如捂着胸口,面色如潮。
      “那也得上,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废话,我当然知道要上,但不能直接上去送死吧!”虽然气喘吁吁,林月如和我抬杠的精气神却丝毫未见。
      我的脑子飞快转动,寻思着婶婶往日教我的各类武功,尤其是她那招铁砂掌,连石头都能拍碎,可问题是我没好好学啊!值此生死存亡之际,我终于体会到了“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的哀戚……
      “对了!”正当我悔得肠子都青了的时候,林月如突然灵光四射,激动地道,“我爹说过,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你当时在擂台上把那个剑舞得眼花缭乱的,不就是让我吃了速度的亏嘛!你再试试?”
      没想到林月如竟然对自己的败绩记得如此清楚,但我也无暇他想,立刻埋头苦思自己的御剑术绝学——对啊,之前都是小怪,我把剑送出去就直接砍了,根本没想到连续使用御剑诀,可现在对付这种皮糙肉厚油盐不进的家伙,只能靠层出不穷的剑阵围剿,消耗它的体力了。
      “好,我试试!”我一鼓作气,刚低头想念口诀,突然又朝林月如道,“那个,借你的越女剑用一下。”
      “拿着。”林月如二话不说,把剑抛给了我。我心下掠过一丝感动,却不敢多开小差,说了句“多谢”,便将我的铁剑和越女剑共同祭出,调动浑身真气让两柄剑一重一轻,飞速旋转起来——很快,这一粗一细的双剑像是生出幻影般,幻化出千千万万道银光闪闪的剑雨,铺天盖地往前方的巨蟒砸下去,犹如一张越剿越紧的剑网,不断压缩着巨蟒的空间。
      那两只凑热闹的□□早已在剑光大作的攻势之下落荒而逃,只剩体型硕大的巨蟒一边怒吼着一边极力想要突破围剿,奈何剑花太快,虽然打在它身上不痛不痒,却像一张无穷无尽的网,一直拦住巨蟒冲向我们的通道。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挣扎,那巨蟒的嚎叫声愈发微弱,最终如一摊烂泥般软了下去,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而我也仿佛抽走了所有力气,冷汗涔涔地瘫软在地上,剑花随着我的气力一并凋落,方才好似漫天华光烟火璀璨的剑网,瞬间收拢成两柄坚硬而单薄的武器,同时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李大哥!”林月如扶住我的臂膀,单膝跪地在我身侧,我背靠巨石,浑身无力,几乎是奄奄一息地斜躺着,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觉得周身真气激烈碰撞,快把我的五脏六腑都搅碎了。
      一只略带薄茧的手覆上我的额头,“呀,你发烧了?”
      我睁开眼睛,只觉得视野一片模糊,林月如的脸好像雾里看花,看不真切,我想抬手,却一点力气都没有,几乎是气若游丝神志恍惚地在嘴里碎碎念一些连我自己也听不懂的话,然后就觉得嘴巴被人撬开,一粒味道清凉的药丸穿过我的舌头,滑入喉咙,最后吞进了肚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觉得周身温度逐渐下降,心跳开始一点点增强,力气和神智都逐渐恢复,恍惚中睁眼,就看到了一双如碧波秋水般的眼睛盈盈望着我——“李大哥,你醒啦?”
      我终于能看清眼前人,只觉得林月如的眼眶比之前红了一些,我下意识地就说出了口:“你哭了?”
      林月如突然背过去,扯着嗓子喊:“你才哭了呢!刚才跟死猪一样喊都喊不醒,我正想着怎么帮你收尸呢!”
      我忍俊不禁,明明不是什么温言软语,我听在心里竟觉得格外舒服,抬头看向四周,还是坑坑洼洼的洞穴,前方有一条大路,似乎比我们之前走过的任何一条路都要宽。我有些纳闷地开口:“蟒蛇呢?”
      林月如这才回过头来,脸上的妆容有些花,显然是被袖子擦了,“被你打死了。”说着,她手指指向我的身后,我这才看到那条巨蟒的尸体躺在我背靠的石头后面。
      “哇,我这么厉害啊?”
      “少臭美!要不是本小姐喂了你林家特制的回魂丸,你早去见阎王爷了!”林月如走到我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你起得来吗?起得来就快点,应该快到蛇王老窝了。”
      “是吗?!”听到“蛇王老窝”,我一个激灵站了起来,大约是坐了太久,刚起身时头有点晕,身体摇摇晃晃的眼看就要栽倒,却被一双柔软的胳膊撑住了。
      “你没事吧?”林月如扶着我,语气里有藏不住的慌乱。
      我刚想说声“没事”,抬眼便看见了林月如眼角下的阴影,大约是女孩子家的胭脂掉了。我不由自主伸出手指揩了揩她的眼角,却没有想象中的巴掌降临。林月如似是呆住了,怔怔地望着我,“你……你做什么?”
      此刻的我与她相距极近,我甚至能感觉到,只要我再把头低下几寸,就能与她鼻尖相碰。我能清楚地看到她如蝶翼般颤抖的睫毛,还要那双如夜明珠般亮丽的眼睛。一股灼热感在我们二人之间迅速蔓延,而我却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
      “傻丫头,妆都花了。”
      我没注意到自己的语气有多温柔,只看到林月如白皙的双颊渐染红霞,然后她迅速收回手臂,脚步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与我的距离,捋了捋自己鬓边垂下的发丝,然后有些扭捏地整理了一番衣角,干咳一声,道:
      “该走了。”
      我这才回过神来,略带失望地“哦”了一声。林月如却跟逃命似的急匆匆地往前面走了。我连忙追上,边追边喊:“喂,丫头,等等我!”
      可前面的人却仿佛躲债似的,越走越快,我不得不提起真气,追至与她并肩,然后点亮了火折子,道:
      “别一个人瞎闯,万一又碰上什么怪物了怎么办。”
      “……”这次破天荒地没有人和我抬杠,在安静的隧道之中,我和她结伴同行,却半晌无话。走着走着,我发现这条路和之前的不一样,竟然越走越黑,到最后直接黑不见底了。
      我一手举着火折子,一手牵住了林月如,沉声道:
      “小心点,这路不对劲。”
      被我抓住的手有那么一瞬间的颤抖,然后就是凉汗渗透到了我的掌心。
      “你在害怕?”我回过头,把火折子朝她跟前挪了挪,正好映出一张娇若桃花的脸。
      “没……没有……”林月如躲避着我的目光,手却一直在抖,我不由得握得更紧了些。
      “你该不会怕黑吧?”我戏谑地看着她,她却不耐烦地回了一句:“不是!”
      “那是为什么?”
      林月如的脸跟憋气似的越来越红,可我却越看越可爱,不由自主地牵着她的手放到自己胸口,刚想摇晃一番,突然醒悟——我在干什么啊?男女授受不亲,我竟然这么亲昵地牵着她的手!
      灵儿的脸一下子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就好像是这黑黢黢的洞穴中陡然放大的皮影戏,我也不自觉地烧红了耳根,不知是害羞还是愧疚,急急忙忙松开了林月如的手。
      一时间,寂静无声,连火折子的光也微弱了不少。
      “那个……”我开口想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
      反倒是林月如快刀斩乱麻,一马当先朝前走去,边走边说:“快走吧,我估计快到了。”
      这洞里黑乎乎的,除了我的火折子倔强地闪着唯一的微光,哪能看清来路和去路。但我也没心情再胡搅蛮缠,快步走到林月如跟前,举着火折子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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