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剑同人忆月如》月野星光

3、比武招亲是非多

　　那书生名叫刘晋元，家住长安，父亲官至当朝尚书。像他这样的贵公子，本不该在我们面前暴露身份，然而刘书生有一股呆子气，总说读圣贤书的人不可妄语，更何况我们还是他的救命恩人，因此将自己的底细和盘托出，不加隐瞒。我们虽惊讶于他身份之显贵，但灵儿没有见过多少世面，也不知这当朝尚书是个什么角色，只是见我对刘晋元敬畏有加，她冰雪聪明，自是不敢怠慢。而我当然知道尚书大人官至几品，像我这种小渔村里出来的乡巴佬，能结识尚书家的公子，不知道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然而，虽然我和灵儿和颜悦色，以礼相待，这位尚书公子却面露忧色，似乎有烦心之事。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该开口询问，因为江湖上有规矩，许多不该问的事，最好别问。知道的越多，惹来麻烦的机会也就越多。可刘晋元一杯一杯地喝着酒，越喝脸越苦，他似乎不胜酒力，却又偏偏要借酒浇愁，没过多久已经面色潮红，气喘吁吁，而这叹息声中多半又是他自己的烦恼作祟，长吁短叹，无可奈何。
　　我终于忍不住，问道：
　　“刘兄可是有什么烦心事？若是小弟能排解一二……”
　　我没把话说完，刘晋元已经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小巧玲珑的酒杯在他的手里翻转着，他一面磨砂着杯面，一面摇头晃脑地说：
　　“唉，为何啊，为何非要比武招亲，明知道……明知道我不会的……”
　　我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这“比武招亲”是怎么回事，而他那“不会的”又指的什么，可见刘晋元心神恍惚，沉浸在自怨自艾之中，我一时也不敢插话。
　　“表妹……表妹你知道我的心意的，为何，为何要这般为难我……其实，其实也不是你的主意，是姑父逼你的，我知道，我知道……”
　　刘晋元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些半懂不懂的话，我听了老半天，最后大概总结出来：这小子暗恋他家表妹，而他表妹却要比武招亲了。这书呆子自然手无缚鸡之力，若要上台比试，绝无可能。然而他表妹似乎是一个习武之人，否则也不会比武招亲了。若真是这么下去，那刘书生恐怕只能错失佳人，抱憾终身了。
　　我打心底里同情他，但是这样的事，又怎么是我们这些外人好帮手的呢？我陪着他唉声叹气了几句，然后道：
　　“刘兄也不要沮丧，兴许你家表妹武功高强，台下的人都不是她的对手，这样她也不会嫁给别人了。你与她是表亲，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以后多找机会献献殷勤，让她明白你的好，总会有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一日。”
　　说这番话，我也是费了不少脑筋，好在以前帮婶婶看店，招呼客人，总学了几句油嘴滑舌的腔调，也能及时捕捉重点，客人爱听什么，我就讲什么，因此搜肠刮肚，遣词造句，最后总结了这么一大段说给刘书生听，果然对他有些安慰效应。他听了我的劝解，眼前一亮，笑着说：
　　“是啊是啊，表妹武功高强，人又精明，绝不会输给那些凡夫俗子的。到时候，到时候我再让爹爹出面提亲，嘿嘿，大家都是表亲，总会给个面子的……”他大概三分迷糊七分醉，这话说着说着声音便低了下去，没过一会儿就脑袋耷拉下来，沉沉地倒在桌上，趴着睡着了。
　　我听他的鼾声，一时半会也醒不了，看样子是个一喝就醉的身子。灵儿听着他絮絮叨叨说了一晚上的话，也有些乏了，见客人先行倒下，她终于忍不住也打了几个哈欠。我摸了摸灵儿的头，说：
　　“好灵儿，你先上床睡一觉吧。我把这书生背出去，送回他自己的房间。”
　　“嗯，逍遥哥哥，你早点回来哦。”
　　“傻灵儿，我又不出客栈，一盏茶的功夫就回来啦。你要乖乖的哦。”
　　“你放心，逍遥哥哥，那我……我先睡了。”灵儿一边说话，一边用手捂着嘴，哈欠连天。我见她上床盖好了被子，很快就沉沉睡去，便一把背起刘晋元，将他送出房门。这书生虽然看似文弱，但到底是个男儿身，重量不轻，好在我什么粗活重活没干过，只是几步路，将他送回了他自己的房间，却也不难。
　　第二日，我和灵儿起身以后，特意去敲了敲刘晋元的房门，却被店小二告知他已结账走人，想必是去见他的表妹了。我们与他萍水相逢，有缘相聚一场，衷心希望他能如愿以偿，抱得美人归。昨天本来答应了灵儿，要带她好好逛逛苏州城，却临时被几个小混混搅了局，今日无论如何也得兑现诺言了。因此，我们二人向客栈老板打听了苏州城里热闹的地方，打算一探究竟。
　　只是，今天好巧不巧，竟然是林家大小姐比武招亲的日子。那掌柜的听我们说要去凑热闹，第一个就推荐了城西林家堡前面设的擂台，说那林家大小姐如何威风凛凛，连续三年摆下擂台，就是没人能赢过她一招半式，如今都十八岁了，还嫁不出去，把她爹急得团团转，只好把这比武招亲年年开下去，希望终有一日能出来一位英雄豪杰，降服了他家闺女。
　　我和灵儿相视一眼，心下了然，想必那位刘晋元书生所说的表妹，十有八九便是这位林家大小姐了。武林盟主的女儿，身份显赫，与当朝尚书公子是表亲关系，门当户对，不足为奇，也难怪这位有几分呆子气的青年才俊，要为了表妹神魂颠倒，愁肠百结。我们本就担心刘书生昨夜宿醉，今天又早早退房，不知会不会出事，现在知道比武招亲大会就在眼前，那想必能在那里遇见他，顺便也瞧一瞧他口里美若天仙的表妹，究竟长什么样。
　　向掌柜的请教了具体地址，我和灵儿便一路穿街走巷，往城西的林家堡赶去。其实，根本不需要提前打听位置，一路上人们议论纷纷的话题，八成都是林家小姐的比武招亲，而且沿路的墙上张贴了告示和箭头，几乎是手把手告诉你林家堡往哪走。我和灵儿虽然是头一回来苏州，找到林家堡却轻而易举，只是我们还没到目的地，就看见前面人山人海，一座大红色地毯铺就的四方擂台赫赫然出现在眼前，因为建得很高，所以哪怕台下排起了长队，人头攒动，我和灵儿也能一眼看到擂台上的风景。
　　不看还好，这一看，我们二人同时张大了嘴，止不住“啊”了一声——台上执鞭的紫衣少女，不就是前两天被我们在城门外教训过的那个刁蛮丫头吗？难道她就是传说中的林家大小姐，那个刘书呆子心心念念的表妹？
　　我和灵儿兀自发怔，突然前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像被分流的大河，突然对半裂开，然后一个圆球似的胖子从空中摔下来，“砰”的一声掉在地上，乌央乌央哀嚎不止，而周围的人却像看笑话似的，指指点点，摇头晃脑，却无一人前来援手。
　　我急忙往擂台上看去，只见那紫衣少女手持一条火辣辣的红色鞭子，往铺着红地毯的台面上狠狠一抽，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然后她整个人都像被点着了的火把般，趾高气扬，居高临下地看着台下水泄不通的人群，大声道：
　　“还有哪个活腻了的想上来送死？”
　　她这话说得难听至极，几乎把所有台下看热闹的，想参赛的，都得罪了个遍。可即便如此，大家仍旧是闷声闷气，不敢搭话。我偷偷观察了一圈身边持刀佩剑，跃跃欲试的武人，只见他们的手都按在自己的兵器上，面色阴沉，眼珠转动，仿佛全在思考要不要上去一搏，但半盏茶的功夫过去了，却无人敢上前挑战。
　　我和灵儿是半途来的，也不知这丫头已经打退了多少人，我正想隔着人山人海数数地上的残兵败将，却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颤颤巍巍地自左侧响起——
　　“我来。”
　　只有两个字，而且说话的人明显十分紧张，但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往左边看去，只见左侧的人群自动分成了两道，让出一条路来，那位刘晋元书生，竟然握着纸扇，慢腾腾地从人群夹道之中走了过来。
　　我看得出来，他的双手双腿都在止不住地颤抖。可是害怕也好，紧张也罢，都丝毫没有阻挡他前进的步伐。这位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竟然要当着众多武林豪杰的面，上擂台挑战那位凶神恶煞的林大小姐？
　　当他一步一步走上擂台阶梯时，我看到那紫衣姑娘的脸瞬时变得惨白，就像活见鬼似的看着刘晋元，然后嗫嚅着道：“你……你疯了？”
　　刘晋元一步一步走上了阶梯，终于站到了和她并肩的位置，然后看着她，目光深情，一字一句认认真真地说：
　　“我没疯。表妹，我……”
　　他还想说些什么，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晋元，你是文人，这里是比武招亲，不要再胡闹了！”
　　我应声往擂台上看过去，只见一位身材魁梧，神态巍峨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站在刘晋元身前。他仿佛天生就带着一股威慑人心的魄力，虽然衣着华贵，看似养尊处优，但举手投足间尽显名家风范，我未及细想，已听到周围有人议论纷纷：
　　“想不到啊，这刘晋元如此痴情，不会武功还要来挑战擂台……”
　　“哎，逼得林天南要亲自过来圆场了。有这么个外甥，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也怪林家大小姐太刁蛮了，刘公子的爹据说是当朝尚书，这林月如要是嫁了她，那就是朝中贵胄，享不完的福，一个女孩子，非要打打杀杀做什么！文质彬彬做一个贵夫人不好吗？”
　　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倒是让我第一次听到了“林月如”这个名字。那时的我根本不会想到，这个名字会让我记住一辈子，更让我心痛一辈子。
　　刘晋元看到林天南，气势上突然就弱了下去，他吞吞吐吐地说：
　　“姨父，我……我……”
　　“我早已和你爹娘说过，林家的女儿，决不能嫁给文弱书生！”林天南当着众人的面，丝毫不给刘晋元面子。
　　刘晋元的脸青一阵白一阵，他嗫嚅着还想说什么，却被林月如的一句话给堵得哑口无言——
　　“就是，你连只鸡都不敢杀，怎么照顾我？怎么保护我？”
　　我虽然和刘晋元只有一次喝酒的交情，但见他一个大男人在台上被他们林家父女俩如此奚落，也不由得愤懑不平。同样身为男人，我理解男人的骄傲与自尊。或许论武功，刘晋元分文不值。但若论仕途，论文化，甚至论治国韬略，我相信刘书生必定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人才。更何况，如他这般家境显赫的贵公子，还能礼贤下士，与我等平民把酒言欢，丝毫没有世家子弟的傲气，更彰显此人胸襟宽广，人品正直。然而，林家父女却丝毫没有顾虑到他的尊严与感受，于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不留情面。是可忍，孰不可忍？
　　在林家父女的咄咄逼人中，刘晋元面色惨白，几乎是踉踉跄跄，灰头土脸地被几个林家随从拖下了擂台。群众里，自然免不了刺耳的嘘声。我看着刘晋元那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由得捏紧了拳头，看向了站在台上，飞扬跋扈的女子。
　　林月如似乎很是得意，唇角带笑，抚摸着她心爱的鞭子，懒洋洋地说：
　　“还有没有不要命的，或者不要脸的，想上来？”
　　“我来！”我说出这句话之前，自己也没想到会说出这句话。
　　“逍遥哥哥？”灵儿睁大了眼睛看着我，我自己也大脑一片空白。然而，人群的目光就像火一样往我身上烧，林月如的目光也好似毒蛇吐信般咬住了我。她见到人群中的我，面色刷的变了，惊呼道：
　　“是你？！”
　　我想起她方才肆无忌惮的奚落之言，再不愿被她趾高气昂地训斥或嘲讽，立刻仰起头来，一个跟斗翻身跳上了擂台，与她平起平坐，迎风对峙，然后冷冷地回答道：
　　“是我。”
　　“哼，好啊。你来得正好，新仇旧恨一起算！”林月如握紧了鞭子，咬牙切齿地看着我。
　　“你说得对，新仇旧恨一起算。我就不信没人能治治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疯丫头！”我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丝毫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只是一时头脑发热，满腔热血上涌，想起了她在城郊抽鞭子虐待下人的场景，想起了她险些要了我命的那一剑，想起了她方才对着所有人奚落刘晋元的话，想起了她站在台上的不可一世。
　　我不能让她再这么嚣张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