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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误打误撞成姑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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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月如的鞭子挥过来时,我几乎条件反射般将头往旁边一偏,同时斜过肩膀,侧跨一步,堪堪避开那排山倒海般上下翻飞的软鞭,只觉得一股夹杂着怒气的狂风朝我呼啸而来,纵然我侥幸没被撕成两半,脸颊的皮肤也生生发疼。
这姑娘今日使鞭子的气势,与前几日在大树下与我见招拆招时简直判若两人。倘若当日她不过当我是个多管闲事的无赖,今天则好似拿我当不共戴天的仇人。鞭子落地时砸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好似驱邪的鞭炮炸得整个擂台一片哗然,而这只不过是她喘气的刹那,转瞬间那鞭子就化作一条吐信的毒蛇,发出阵阵嘶鸣,打着旋涡朝我一股脑袭来,鞭头不断变换方向和速度,恍惚间那鞭头在空中留下的残影似乎从点到线连成了一张血盆大口,朝我劈头盖脸地扣下来。
我不敢怠慢,下意识地拔剑出鞘,五指紧握剑柄,手腕一横,长剑刺出,直取她没握鞭子的左手。林月如反应极快,右手立刻变换方向,那暗红的软鞭就像新娘子的红头盖,啪的一声打在我的剑刃之上,我只觉得握剑的胳膊自虎口至胳膊肘一片发麻,好霸道的力气!
纵然潜意识里我将她视为一个大姑娘,多少轻视了这女孩子家的劲道,但林月如比牛还冲的脾气我是领教过的,从她杀气腾腾大开大合的这寥寥几招里,便能看出这大小姐肚子里窝的火通通朝我烧来了。而我到底沉不住气,见对方咄咄逼人,更甚从前,想起被她打得皮开肉绽半死不活的两个下人,想起方才被她一个一个踢下去的残兵弱将,想起被她林家堡全体奚落当众羞辱的刘晋元,心里一横,长剑横扫她的下盘,逼得她只能步步后退,暂避锋芒。
而我得寸进尺,乘胜追击,见她已退了三尺,立刻变扫为削,自上下左右四个方向递出剑尖,凭借着御剑术独一无二的轻功步法,飞快地封住了她的头顶、双肩,以及下肢的活动范围,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我幻化出的刀光剑影之下。剑气生发,兵刃在侧,林月如只有一根软鞭,在我凭借剑气竖立起来的铜墙铁壁之下,宛如以卵击石,无论她如何挥舞自己嚣张的长鞭,都难以突破我那看似刀枪不入的屏障。
我继续默念口诀,保持自己沉心静气的同时,偷偷抬起眼皮看她此刻焦头烂额,左支右绌的模样,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得意——然而,骄兵必败!我刚志得意满地窃喜了一番,突然一个趔趄,右脚踝仿佛被水草缠住了般,传来一阵越勒越紧的疼痛感。我大惊失色,低头一看,林月如的鞭子不知何时捆住了我的右脚跟!我满头大汗森森而下,不知她是如何找到了御剑阵法的罅隙,一举攻破,竟然能近我身。然而此刻由不得我细想,我立刻回剑斜砍,想把那鞭子劈成两截,奈何我忘了之前就吃过亏,她这柔若无骨的鞭子韧性极强,寻常兵刃硌上去就跟弹棉花似的,压根使不上劲!
林月如见我一击未成,轻蔑地笑了一下,在这酣斗之际,耳边全是我与她卷起的风声呼啸,可她昙花一现般娇俏又冷漠的笑声,就跟针刺一样扎进了我的耳朵里,将我身为七尺男儿的自尊心扎了一个血脉喷张的洞。我咬破嘴唇,奋力向上一跳,连带着她的鞭子一起跃至半空,她自然没有松手,还加上了原本空闲的左手,一起死死拉住了鞭子的一头,想将我吊死在半空中。可惜我被勒住的是脚踝不是脖子,她就是力大无穷死命往回拽,也只能将我整个人拉进她自己怀里,和她撞个对冲。
想到此间,我突然计上心头,利用还没失去自由的左腿在空中打了个圈,然后整个人以右脚踝为轴心当成圆规划了一个天圆地方,手上长剑也没闲着,在我整个人和她正面相视时,锋利的剑尖折射着正午的艳阳,神采奕奕地朝她的面门刺去。林月如脸色突变,立刻侧身闪避,同时还不忘揪着她的鞭子将我往地上一带,我顺势倒向一边,伸出另一只没拿剑的胳膊,跟藤蔓般自后揽住了她的纤纤楚腰,然后整个人很不要脸地往她的后背一贴,同时右手抬剑,自后往前封住了她的喉咙。
“啊……”场下一片懵逼,所有的打斗声、议论声、喧哗声,全都在我以这种极其流氓的姿势扣住了林月如的命脉时,戛然而止。整个熙熙攘攘的林家堡擂台,瞬间成了寂静无声的坟地,落针可闻。
林月如也不知怎么了,方才还气势汹汹喊打喊杀的,此刻被我的剑架着脖子,整个人还半推半就地靠在我身上,竟然跟吃了软骨散般,我只觉得我手臂环绕着的身体在瑟瑟发抖,而我的前胸贴着她的后背,能感受到她的脊梁骨好似碎了一般在咯咯作响,震得我一片心猿意马。
大约是好不容易制住了这女魔头,我一时之间头脑发昏,也没注意这姿势雅不雅,更没顾忌姑娘家的脸还要不要,竟然得意洋洋地冲她的耳畔呵出一口气,然后整个人笑得跟太阳花似的,朝台下一片呆若木鸡的观众炫耀道:
“哈哈,我赢了!”
然后,我的目光在扫过乌泱泱的人头时陡然和两道幽怨的眼神交汇——灵儿!
我的手一松,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着林家堡的千金大小姐,整个人不禁头皮发麻,差点连剑都要拿不稳。我慌慌张张地撤了自己的手臂,然后又心不甘情不愿地把剑从林月如的脖子上挪开,可又怕她突然回头反扑,只能一边哆哆嗦嗦拿着剑指着她的咽喉,一边一步一个脚印走到旁边,吞了一口口水,清了清嗓子,弱弱地道:
“你……你输了!”
然而林月如没有像我想象中那样大发雷霆,更没有动手不动口直接一鞭子把我抽上天,而是低着头,半晌没说话,我简直要怀疑她是不是被我的御剑术折腾傻了。然后,我就听到一个爽朗的笑声自台后响起,紧接着就有一个高大的身影与我并肩而立,一只布满老茧的宽厚手掌轻轻拍了拍我的肩头——
“恭喜这位少侠,擂台获胜。现在,我宣布,林家堡的女婿已经诞生,便是——”林天南话说到一半,突然尴尬地看了我一眼,低声问:
“少侠,请问尊姓大名?”
“啊?”我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爹!”突然一个娇滴滴的女声自我左耳传来,我蓦然侧过头,却看见林月如红着脸,在台上跺了跺脚,隔着我怨念似的看了一眼她爹,然后目光回收时顺便在我身上剜了一眼,却没有预想中的刀割凌迟,反而带了一点我看不懂的情绪在里面,然后她整个人连带着那令人不解的神色,一溜烟跑了。
我只觉得有一盆雾水砸在了脑袋上,连头带脚把我浇了个五迷三道。我还没回过味来,又听见林天南欣慰的笑声:
“哈哈哈,如儿这回可算是服软了。”
服软?啥意思?我带着一肚子的疑惑,被林家堡一干人等推进了后台,身后则传来了喝彩声、鼓掌声、议论声,也有藏头露尾的辱骂声。我下意识地回头想要去找灵儿,可是围着我的人太多,我连见缝插针的余地都没有,只能随波逐流似的跟着一堆鞍前马后笑逐颜开的随从往里走,不就眼前便出现了一条河,原来这擂台是沿河搭建的。然后,港口停泊着一艘器宇轩昂,镶金嵌玉的大船,比我和灵儿蹭的做生意的张掌柜开的货船看着要富贵多了。
“少侠,请上船。”一个笑容可掬的老头矮着身子朝我作了一个“请”的姿势。
“去哪?”
“自然是林家堡了。”那老头的笑容慈祥得跟我睡梦中的爹娘似的,我只能报之以琼瑶地也对他笑了笑,但整个人还是云里雾里的,不住回头看,然后一眼就瞥见了躲在几个婆子后面的灵儿!
“灵儿!”我大声喊她的名字,灵儿脸上红扑扑的,先是害羞地低下了头,随即又大着胆子绕开了挡路的婆子,朝我跑了过来。
“逍遥哥哥!”她一路跑到我面前,亲切地唤着我的名字,我本担心和她失散,眼下见她平安无事,总算放下心来,笑着道:
“灵儿,可算见到你了。方才那么乱,我差点以为把你弄丢了。”
灵儿摇了摇头,柔声说:
“不会的,逍遥哥哥。我一直看着你,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我和灵儿正旁若无人地讲话,突闻一阵咳嗽声,然后方才那位请我上船的老人依旧慈眉善目地走了过来,只是脸上的笑容敛去不少,礼貌地问:
“少侠,请问这位姑娘是和你一起的吗?”
“是啊。”我不假思索地回答。
“那就请二位一起上船吧。”
“一起?去林家堡?”我突然想起方才老人告诉我的话,再转念一想刚才擂台上的情形,尤其是林天南所说的“女婿”二字,脑子一个清明,猛地就醒转过来。
坏事了!我把林月如打败了,按照比武招亲的规矩,我得娶她!
完了完了,娶那么个母夜叉回去,我后半生还要不要活了……
这是我当时得知自己即将成为林家女婿的第一反应。
“逍遥哥哥?”灵儿推了推我的胳膊,“你怎么了?我们为什么要去林家堡啊?”
大约是我发了一会儿呆,灵儿在喊我。而她这是第一次接触外界,估计还不知道比武招亲什么意思,我自然而然想到了婶婶嘱托我的事,现在真是一个头两个大,恨不得把自己浸到河里去清醒清醒。
然而,林家堡的人耐心有限,不住地催促我:
“少侠,请上船吧。”
我骑虎难下,尤其是看着围满了我和灵儿的这群林家人,虽然看穿着打扮应是下人,但似乎个个都身怀武功,绝不是普通大户人家的仆从,我要是想开溜,或者直接说不想去,恐怕就得被五花大绑做成肉票了。我只好硬着头皮,挤出一个快哭的笑容,对已经在旁边候了我半天的老人家道:
“多谢老丈,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