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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三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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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幽暗,手提的光线幽幽地亮着,自屏幕上映照在脸上。
回来之后,检查,换药,林林总总的事,没有一样是曲楝帮得上忙的,于是他就走了。
陆潇雅躺在床上无聊了一会,把那台手提拎到了自己床铺上。
习惯性地输了至空之名的网址,登陆版块随意浏览着贴。却也没有几个爆炸性的。
ID下的短消息已经闪动着信件的标志,收件箱早就爆满了。一条条点过去,都是各种怀疑猜测,也有各种担心和问候。陆潇雅笑了笑,回了其中一条。
几个小时后的现在,病房里只剩下夜色和风声相伴。窗户里透进的路灯光把坐着的人纤细的影子拖得很长,灰黑色的暗色调一直延伸到床头柜上。
大丽菊的花篮早就撤下去了,连这一点唯一的明黄色调都消失不见。
也该睡了,再迟的话,又要看到奇怪的东西了……
动动手指,陆潇雅点了开始菜单。
手提的反应比台式总要缓慢些,等待弹出候选窗口的间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曲楝?陆潇雅单手枕头地仰靠在床头,笑吟吟拿起来看了眼来电显示,按下接听键:“曲同学?”
白天的时候,他躺回床上没几分钟,负责看管监控器材的老头儿就满头大汗地来了。曲楝端着一副万分抱歉的表情安抚着快要暴跳如雷的老头儿,费了许多说辞好不容易才把他劝得歇口气,他也接着很是厚道地温颜赔了他很多好话,这才把那老头哄走。
他可不会自作多情的以为曲楝是担心他无聊了深更半夜来慰问,那是情人做的事,曲楝和他还远远没有那么亲密——好吧,就算他和情人也不算多么亲密——也仍然没有达到足以睡前问安的程度。
也不知道是不是曲楝说好话说晕头了,还是被他白天说的话给吓到,手提也忘了拿就那么走了。这个电话多半是有什么事情交代他代做。只是在太安静的时候能听见并不十分讨厌的人的声音,不管目的是什么,多多少少总是件让人愉快的事。
眼看手提的光正在暗下去,调整了个姿势让自己靠得更舒服,陆潇雅手指在触摸屏上移动着鼠标,轻轻敲了一下“取消”,屏幕重新亮了起来。
果然曲楝犹豫了一下,接下去就说道:“阿雅,手提在你那里吗?”
陆潇雅懒懒地望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上飘了一眼,轻轻颔首,动作秀气轻柔:“在。”虽然明知道就算他在点头曲楝隔着电话也看不见,他这一点头还是极优雅。
曲楝曲起右手,蹙起眉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开始缓慢而清晰地复述那份文件的存储盘,以及要发送的邮箱。一个字一个字讲得很清楚,语调淡淡的,很平和。
陆潇雅没问什么额外的,安静听着,连上无线网卡,按照他说的一样一样发送出去。发两条,就停一会,小声和曲楝确定有没有做对。这种时候,他实在乖得很能让人心动。
电话那头和电话这头的人都心绪宁和,在安静的夜晚气氛尤其显得恬适安谧。
曲楝交代完了,停了一会,突然道:“阿雅。”
陆潇雅揉了揉敲打键盘而有些酸麻的手指,带着点不明显的鼻音轻轻笑:“……嗯?”
“谢谢。”
“就这么多?”陆潇雅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眉眼弯弯,“这个时间段打电话来,就没有特别的东西要对我说的?多浪费……”
“也有。”曲楝低沉地道,“我觉得……你现在在等一个电话。”他说得认真,并不是开玩笑。
陆潇雅眨眨眼,笑了一下没说话。
有小铃铛的声音由远及近的响着,过了一会又变成说话的声音。虽然不恐怖,却很诡异。
“一个人的时候,会害怕吗。”曲楝放柔声调,声音飘在安静又昏暗的病房里,有种淡淡的温暖和蛊惑,“比如现在,一个人呆着,会害怕看到奇怪的东西吗?”
陆潇雅错愕了一会,敛眉笑了起来,全身都微微晃动着,憋着笑趴在被单上竟然差点呛了气:“曲同学……我说怕的话,你是想告诉我你会过来陪我吗?”这家伙真的不是很适合柔情的气氛啊。
“……”短暂的安静,陆潇雅就清晰地听见他说道,“这边该做的都已经做完了,如果你希望我过去陪你,我就过去。”这句话说得平淡,说话的人心情宁静,是个陈述句。
陆潇雅反而不说话了,过了一会,才喃喃叹了口气:“就算今天能过来,你能陪我多久?一天,一周,一月,一年,是这里面的哪个?”
“也许一个月,”曲楝从电话里听着他浅淡的呼吸声,语调沉稳,眉心却是蹙起的,“也许……一辈子。”这句话仍然留足了余地。何谓一辈子?或长或短,其实一个月也足可以成为一辈子。只是,谈及一辈子,不免自己也感些微的惆怅。
“一辈子、啊——”陆潇雅充满赞叹意味地拉长声调叹了口气,笑吟吟道,“很有爱。嗯,曲同学是打算要做什么,需要考虑到用一辈子来赔偿?我答应了,曲同学说来听听吧。”他说得倒是轻松,曲楝听了,反而气息一窒,低声道:“阿雅,你不用立刻……”
“不增添点乐趣,人生实在是活得太无聊了。何况赢了的话还有礼物……”陆潇雅笑意盈然,看着窗外。“反正你设计的都是考虑过的最好的方案。我只想知道曲同学这次怎么突然想起这么晚要打电话过来?”他笑吟吟地咬唇,端起杯子含了口水在口中,然后缓慢地咽了下去。
“……有些事,觉得告诉你更好些。”曲楝在电话那端的声音有些低沉,然而依然从容。
口气还是这么正式啊……果然,如他所想,单纯一个问候的电话是没有的。陆潇雅有趣地笑笑,看着手提的屏幕由正常转入屏幕保护的动画,尾音含义不明地微微一飘:“然后?”
曲楝似乎是在那边皱了皱眉,终于流露出一些不明显的犹豫。
陆潇雅眨眨眼,笑了一下,唇角微微勾起:“嗯?”
过了半个小时,陆潇雅漫不经心地在和檀柒打电话时含笑问了一句:“柒柒,你说有个人肯一辈子陪着你好不好?”
“那当然好,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事。”檀柒的注意力明显不在这上面,随口应道。
“但是如果他先提出要捅你一刀或者往你身上浇桶松节油、再点个火什么的?然后用还债的形式怎么样?”话筒里传来的笑声轻轻的,浑不在乎一般,还带点调笑的口气,“还有没有必要考虑?”
“也只有你才会觉得有必要考虑……”檀柒有点受不了地把电话换了个肩夹着,一边漫不经心讲电话一边翻着最近筹备的《特洛伊》大型舞台剧剧本,“问这种白痴一样的问题,你这体质哪经得起折腾。”
“那可是一辈子啊。”陆潇雅似乎很惋惜的样子,长吁短叹了几声,“一辈子很长的。”
檀柒听着他这一叹气弄得无端端的心里毛起来,翻着白眼在心里默念了一句“神经病”,放下了剧本:“喂我说阿雅你不要又冒出什么奇怪点子……谁答应你什么了?要你做什么?承诺是信不得的。”
“嗯……”陆潇雅只嗯了一声,也许是信号原因,电话里嘟嘟几声,挂断了。檀柒再拨过去,网络繁忙请求被拦截。
“……但总有无聊的笨蛋忍不住要去尝试一下的。”陆潇雅再等了约摸一分钟,也没有再打过去。听着那一连串急促的“嘟”声,仍是慢慢地说完了那几个字,才摸索着关了机,慢吞吞地拉了上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