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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三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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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种病,它不属于精神病范畴,但是终身都治不好。”
“它叫做反社会人格障碍。”
“于是,你还敢承诺给我依靠吗?”
回去的路上,陆潇雅在他怀里自顾自微微地笑,笑得依然很好看,眉眼温柔,一副好学生的形象,“你说欠我的还我,你还得起吗?”
他如此明白地问他,但是他不能给出回答。对着那样、清晰又直接却冷得没有一点温度的逼问,他只能叹口气,最终什么安慰的话也没有能说出来。
陆潇雅说的话并没有讥讽的涵义,说完后也并没有挣开他,仍然好整以暇地倚在他怀里,就那样看风景。两个人的距离近得不能再近,都微笑地说着那样温柔的言语,举止再亲密,心的距离却是远的。
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曲楝在门口停下来。
他猜想过,也有过模糊的不妥的感觉,但是直接听到被确认的消息,还是给了他不少额外的触动。陆潇雅表现得实在太正常了。
反社会型人格障碍,英文称为antisocial personality disorder,亦称“悖德型”“违纪型”“无情型人格障碍”属于人格障碍之一。
有这种人格障碍的人,不可信任,不可接近,不可纠正。
这样的人,没有社会责任感和道德观念,不害怕法律,犯罪行为难以自控,并且……不会后悔。最让人头痛的是,这种人格缺陷是持久的、顽固的,多数延续到成年阶段,甚至终身不能改变。
所以陆潇雅用那奇异而带点妖的眼神对他轻轻笑着说“情人就够了,不要奢望拯救我”的时候,他什么也没有回答,只是看着陆潇雅不知是真是假的微笑,然后沉默。
陆潇雅是怎么能平平安安地做了二十年的优秀学生,想到这个,他简直要开始佩服陆潇雅。
每天用和别人不同的角度看着这个世界,所有的人都过得光鲜亮丽,陆潇雅亦然。然而处在别人都认同乃至羡慕的那种幸福中,陆潇雅自己却未必能感受到……
之前的一个月,他和陆潇雅虽然也会住在一起,却各忙各的没有什么深入的了解。
在医院这段时间他总共陪过陆潇雅三次。三次,三次他都看着陆潇雅从噩梦中醒来,却又习惯了似的很快恢复过来,让人连要安慰都无从安慰起。而他似乎自己也察觉不到,这样的反差是不是太大。看在眼里,一日,两日,一连多日的重复下来,像指甲在玻璃上划得久了也会留下一些印迹一样,看在眼里就有了轻微心疼的感觉。
推门的时候又想起,偶尔陆潇雅看书看到趴在桌上睡着也会说梦话,多数时候含糊,有一两句是清楚的时候曲楝听见是“不要走”。当时没有上心,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在这当儿忆起,略略沉吟,手就停在门把旁,一线之隔将落未落的虚悬着。
明明遵循着一套和别人都不同的价值和道德标准,却要勉强自己每天按着现在社会的主流价值观,和家人相处,和朋友相处,安分守己地做着大家都承认的“好学生”,并且……他做得很成功。
一个人如果在潜意识里拼命地在挽留,那是要怎么样的毅力,才能笑着说出这一句“不要奢望?”
也许陆潇雅一直都在等,在天涯海角或者是眼前,会有那么一个人能够留下,能够接受,能够带给他认可的幸福。也许就是一步的距离。但最后他仅仅用力拥抱了他,两人一起安静了一会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他没有接话,陆潇雅也没有追问。
一个不奢望,一个太理智。结果就是什么也没有。
各退一步,仍然保持着对自己安全的距离。
旧情人……之类的称谓。终于承认其实让人有点不愉快。各自保留自己的生活,像行星有着自己的轨道,万年中偶有一次轨道相交,娱乐了看客,然后就远远地循着设定好的道路各自上路。……过了太久了,就会变得漫长到有些让人开始感到厌烦。
“阿楝你怎么不进来?”门突然开了,晚川优蹦出来,神情奇怪地把他从头打量到脚,然后大惊小怪起来:“阿楝,你是到哪里踩了一脚泥?”她围着曲楝团团转,警惕地眯起眼仰头看着他,目光里充满怀疑和不信任。
曲楝回神微微一笑,安抚性地摸摸她的头:“今天去汇款,过程顺利吗?”
晚川优笑得甜甜的:“当然,虽然隔了很久,印象总是有的,除了找银行费了点事。”
“嗯。”看看表,中午十二点多一些,曲楝宠溺地拍拍她的头,笑道,“中午不用做文件翻译,一起试试做鲜豆豉炖鱼吧。”
“咦,不用吗?”
“没关系。”曲楝笑了笑,因为微笑弯起的唇角的弧度一直没有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