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0、第 20 章 ...
-
迎春楼的名字听上去不错,但却是个下等青楼,平日里光顾的客人最好也不过是个商人老爷——还不是那种巨富,只是家中有几个小钱的人。
这样的青楼绝不可能花几千两买个姑娘,然而姣姣还是被留下了。
这会儿她哪里还看不出真姑娘的真实意图呢?什么还钱都是托词,她就是想狠狠地糟践自己。
被关在小屋子里的姣姣气得眼泪直流。
哪怕是想到过一会儿自己就要被不认识的男人糟蹋了,她心中都还是生气的情绪更多一些。
她都不如去杀个人放个火,那样的治罪也算是师出有名,实打实是自己作出来的罪过,现在呢?
姣姣用手背使劲儿擦去眼泪,心中恨恨地想着:哪日真姑娘好端端地坐在闺房里,结果让个从未见过的亲戚连累了,她那会就知道滋味了!
只是这个念头刚出,她又叹了一口气,自己是糊涂了,那样的话从老夫人到章氏夫人岂不是都跟着受苦了?
人是不能起什么不好的念头,她这边刚想完这个,那扇门被被人一脚踹开了。
只见一名四十来岁的矮胖男子色眯眯地走了进来,这人身上穿得不差,一身绫罗,但模样长得实在寒碜,尤其两排焦黄的牙让人印象格外深刻。
姣姣终于害怕起来,想出去那人在门口堵着,想跳窗户都被钉死了,四下里看看半分出路都没有。
男人双手张开,扑小鸡儿似的朝姣姣奔来,她忙一弯腰从他腋下钻了过去,两人完全调转了个方向,这回那男人站在床榻前,姣姣站在门口。
她毫不犹豫转身开门——门倒是没锁,只是刚一踏出去就叫左右守着的两个大汉拦了回去。
身后的男人也过来了,搂着姣姣的脖颈往后拖。
姣姣一低头,狠狠地咬了那人的胳膊一口,随即“噗噗”地往外吐口水。
男人恼怒起来,正要动粗的时候,忽听得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传来:“奴家远远瞧着眼熟得很,原来真是刘老爷您啊!”
说话间,一身艳红的姑娘扭着腰走了过来,一张白皙的脸上浓妆艳抹,但姣姣却瞧着她十分眼熟。
可是这姑娘并没有看自己,而是径直走到了那刘老爷面前,一脸幽怨地望着他道:“您啊,派人给奴家传话说今儿没空,原是来找了新妹妹,真是叫人好生伤心。”
刘老爷一张胖脸涨得通红,万没想到此生还能有因为两个貌美姑娘左右为难的时候!
他看了一眼一脸戒备明显不服帖的姣姣,又望了望脸上哀怨暗送秋波的姑娘,心里当时便做了决定,揽过艳红衣衫的姑娘一口一个小心肝地哄了起来。
走到拐角处时,刘老爷还不忘跟老鸨子告了姣姣一状:“你们迎春楼是穷得疯了么?那姑娘跟匹小野马似的尥蹶子,也敢放出来接待人?”
姣姣听得真切,眼珠转了转,待得那老鸨气势汹汹走进屋来要揍人时,一把扑过去抱住她的大腿,哭嚎道:“妈妈我错了!我一时反应不过来,求您老人家给我一晚上容我准备准备!”
老鸨顿时就是一怔,软骨头的丫头她见得不少,烈性人更多,可是来回转换得如此之快的,这还算是第一个。
她蹙起眉来思索了好一会儿,才伸出手去把姣姣扶起来,温声道:“好姑娘,你要是真这么想那就对咯!进了咱们迎春楼,就没有能出去的人,早些想开点,你少遭罪咱们也早开张,双赢的事儿你说是不是?”
姣姣几乎没能维持住乖顺的表情,忙垂下眼眸去点点头。
老鸨摸了摸姣姣的头道:“成吧,想冷静一晚上我便给你一晚上,明儿你可得乖乖的,再像今儿这么干,可别怪妈妈我心狠了。”
她顺手将门一关,又不知从哪弄了一把锁锁上了门。
*
门窗虽然关得严实,但外面的男女嬉笑之声根本阻断不了,姣姣捂着耳朵坐着掉了一会儿眼泪,又摸到窗户那里研究了一番。
她在心底告诉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想着她还有什么法子能自救一番。
二姐姐给她的钱大约有一百多两,放在这迎春楼也是一笔不菲的数目,用来赎身想必不太现实,但是换取一次外出的机会应该能成。
姣姣轻轻闭上眼睛,能不能逃出去就在这一趟了,倘若不成,那她便直接咬舌自尽算了。
正寻思着,门口的锁被人打开了,她忙抬头看过去,就瞧见一个姑娘悄悄地走了进来,低声叫道:“姑娘,你睡了么?”
姣姣瞪大了眼睛,说话的声音也带上了哭腔:“蒹葭,是你么?”
她回过身来将门关好,急急地走到了姣姣身边道:“是我呀,您怎么落到了这地方来呀?”
姣姣抹了抹眼泪道:“说来话长。”
三两句把自己身上的事告诉了蒹葭,又问道:“原来你没死,我还以为你让夫人打死了。”
蒹葭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夫人为何要那么说,是怕您冒着忌讳来青楼救我吧!”
姣姣呜咽道:“我现在没法救你了,连我自己也搁在这儿了。”
蒹葭却一把拉住她的手道:“您不能在这种地方待着——我在这儿多少有几分面子,回头后半夜我送您出去。”
姣姣摇着头说不成:“我是让真姑娘送来的,估计赎身都赎不成,你若是放走我,怕是要遭大苦头的!”
说到这儿她忍不住又哭起来:“我当年还是赵三姑娘的时候都救不了你,没得成了平头百姓还要害了你啊!”
蒹葭也被她说得眼圈红了,摆了摆手道:“您说这些做什么?我从前国公府当下人的时候,每日挨打挨骂都是家常便饭,也就是您让我免了几回打骂,我愿意报答您——妈妈她还指着我给她赚钱呢,又不会把我怎么样。”
姣姣还是摇头,也许老鸨是舍不得对蒹葭怎么样,可是真姑娘呢?她会放过蒹葭么?
蒹葭急得跺了跺脚道:“您可真是急死我了,我就来!到时候您若不听话我就打晕您。”
她扔下这句话后就走了。
待得到了后半夜,嬉笑的声音早就没了,只剩下忽高忽低的鼾声,听得人又困倦又烦躁。
门又轻轻被推开,这回来的是个陌生的姑娘,瞧着年纪不大,十岁左右的模样,圆圆的一张脸很讨喜,张口便道:“我们姑娘让我来带着您走。”
姣姣腿有点麻了,却还是坚持着起身了。
虽说蒹葭跟姣姣主仆没多久,她到底还是把姣姣的性子摸透了,寻了一个不相干的小丫头来找她,她若是再推辞耽误工夫,就是又害了一个无辜丫头。
姣姣小心翼翼地跟着小丫头走,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后院。
小丫头轻手轻脚地把后门打开,然后把姣姣推了出去道:“姑娘,我们姑娘有句话让我带给你,说是您取的名字她挺喜欢的,不过她也有自己的名字,叫织锦。”
姣姣抿了抿嘴道:“也劳烦您带话给她,我记住了,织锦,是很美的名字。”
*
从迎春楼里出来,姣姣二话不说赶紧就跑。
真姑娘带她来的时候,不愿与她这假货同坐一马车,故而她在后面那辆马车中顺着帘子的缝隙尽可能地将路记下来。
这儿入了夜,亮光不算多,好在她方向感还不错,跌跌撞撞地往城门处摸去。
夜里城门不开,姣姣准备在附近找一个角落窝上半宿,赶清晨第一个出城去,直接跑回静心庵去。
过了这一遭,想必静心庵也不能留了。
想到这儿,姣姣心中生出一股不舍来,她抬起冰冷的手抹去脸上的热泪,在心里告诉自己,福娘她们那么好,自己不能再连累她们。
正伤感着,忽听得一阵马蹄声传来,引得姣姣立刻戒备起来。
入夜以后鲜少有人在外晃悠,这说不定就是迎春楼来抓她的人。
此刻待得地儿杂草丛生,她也顾不得脏,直接趴在草丛之中,一下子便嗅到了泥土的味道。
姣姣大气也不敢出,耳朵警醒地听着马蹄的动静。
不幸的是,马蹄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慢,很明显骑马的人逐渐朝着姣姣走过来。
姣姣屏住了呼吸,轻轻咬住了自己的舌头,她想这回是准得死了不可。
“公子,这儿有个姑娘。”
说话的人声音有些奇怪,姣姣听着像是河边凫水的鸭子被人捏住了嗓子,又响又哑。
不管怎么样,不是迎春楼的人便好。
“还活着么?”
清冷的声音响起,引得姣姣忍不住浑身一抖——这声音着实耳熟,她应该是在哪里听过。
先前说话的人便俯下身子来,试图伸出手探一探这姑娘的鼻息,却不想姣姣猛然抬起头来,锃亮的眼珠幽幽地望向了手的主人。
毕竟是深更半夜背静处,哪怕这是个爷们儿,哪怕他身后尚且还有同伴,也被眼前这幅场景吓到了。
“天爷啊!这姑娘别不是个猫儿成精了,那眼珠子!嚯!”
他手忙脚乱地往后爬了爬,惊动了身后那匹马上的人。
今儿是十五,天边挂着一轮玉盘,饱满又亮堂,足够姣姣将那人颀长的身影看得清楚。
他轻而易举地下了马,如同是寻常跨了个台阶,三两步到了近前,朝着姣姣伸出手来。
那只手骨节分明,拇指上似是带着一个扳指儿,什么颜色便瞧不太出来了,倒是鼻间若有若无的檀香味。
姣姣的心砰砰直跳,突然一把握住他的手哀求道:“求求您,救救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