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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5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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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语道断,心行所灭。
——《璎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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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就睡得浅的何安息被莫名有些不安分的白瑜吵醒了,睁开眼睛瞄了眼墙上的小窗,天像是还没亮。
「……怎么了?」
白瑜虽说是一整个下午有大半时间都在闭目养神,但应该也不会醒得那么早。再加上这地方又阴森又潮湿的,白瑜或许也睡不惯。
不过他这样到底是怎么在战场上呆了这么久的?
「何先生……白白不该在这里的。」
「哈啊?」
怎么睡了一觉就突然生出这种念头了?何安息莫名其妙地白瑜,从小窗里透进来的隐隐光亮让白瑜的脸色看上去一片煞白。
莫非是做噩梦了?
「我应该在他身边的。外面在打仗,何先生听见没有?」
「你去又能帮到雷将军什么?再说你也想得太多了,大半夜的哪会有人打仗。」
「明明就在打仗嘛!刀枪的声音,战马的声音……明明就都听得见嘛!」
「是那个老头在打呼而已。」
不过如果白瑜非要说听见有打斗的声音,何安息记得三更前后确实听见远处传来隐约的战马嘶吼声,可是过了子夜之后就渐渐停了下来。现在外面安静得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了。白瑜那时候还睡得很熟,应该不会听见吧。
所以果然还是做了噩梦。
「真的有啦!你听嘛!」
「是是,白白你先冷静下来好不好?」
把牢头吵醒了可就不太妙了。虽然看在欧阳面上,牢头应该不会对白瑜太过分,不过肯定也不会给好脸色看就是了。
何安息用手指轻压住白瑜的嘴唇,看见他收了声眼泪就开始顺着脸颊轻轻地往下掉。
「雷公子又不是第一次上战场,何况白白现在着急也没用啊……雷公子一定不会有事的。就算白白不信你何先生,总该相信雷公子吧?」
「可是我……」
白瑜沙了嗓子。
「我什么都帮不上。」
「事到如今说这种话又能怎么样呢?在白白说要来之前,小生和古先生就已经提醒过白白了吧。可白白说就算是那样也没关系,所以我们才答应你的。」
更何况不管是促成了这件事的石韫玉还是默认了这个事实的雷瑶,都没可能指望过他什么吧。
何安息用手指抹掉他的眼泪。
「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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哄白瑜绝对是件体力活。何安息终于让不知道为什么内疚起来的白瑜安分睡下,连天都快要大亮了。
当时说什么都要来的白瑜信誓旦旦说就算被雷瑶讨厌也绝对不后悔,还说什么呆在家里才会更加不安。何安息心一软就替他去向古是非求了情,害得他也跟着被古是非训了一通说他跟着白瑜胡闹,但其实古是非也一样根本就受不了白瑜红着眼眶的无理取闹,没坚持两天就松了口。
而结果是白瑜如他所料不光是什么忙都没有帮上,而且还不可避免地怀疑起自己会不会惹雷瑶不高兴来。
雷瑶是怎么想的何安息不清楚,反正他为了能让白瑜欢欢喜喜地嫁出去,绝对会不惜任何手段。雷瑶要是识趣好好对白瑜那当然就再好不过,可是如果雷瑶趁他不在对不起白瑜的话——
再加上一看就只会坏事的十五王爷……何安息虽然是送走了白瑜,却怎么也放心不下。
因此在收到要求他到这座城里来查些小事的信之后,何安息很乐意地来了。本想查清楚了就去看看白瑜的情形,但是没想到才刚刚告一段落就被莫名其妙扔进了班房。想着反正战事正紧,何安息也就安分地在牢里住下了,不过更没想到——
居然在这种地方遇见了白瑜他们。
「……牢房重地、闲人……喂、你听我说话啊!」
牢头嚷嚷着,打破了大清早的平静。何安息抬起头看见一个人影从拐角的地方大步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大声吼着什么的牢头。
哦、是石韫玉。
何安息猜想牢头本以为对方理直气壮地说什么要进来,肯定是准备了些银子,可石韫玉却眼睛都不眨大喇喇地直接往里走,理都没理他。
虽说牢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石韫玉还是稍稍自说自话了点。只是以何安息对石韫玉的了解,虽然平时老是摆出十五王爷的派头典型的京城阔少,可出门在外却不是会任意妄为的性子。比起任性的白瑜,石韫玉对人情世故不知道有多老练,就算跑来接白瑜回去,也不可能不去知会郝潜蛟一声——
所以肯定出事了。
「白瑜、跟本王回去。」
站在外面居高临下看着他们的石韫玉脸色很不好,表情又严肃,让何安息确信自己的猜测并没有错,当然不愿怠慢地推醒了白瑜。
「小少爷,有人来接你了。」
「嗯?」
没睡多久的白瑜迷茫地揉着眼睛,听着何安息用不太熟悉的语气说着难以理解的话,努力睁开了眼就看见被栏杆隔成一条一条的石韫玉站在那里。
为什么会是石韫玉?白瑜脑子里模糊一片,第一反应是昨天没有跟着雷瑶回去惹他生气了。
「……这位少爷看上去性子急得很,小少爷再不起来、怕是要被骂了。」
「雷瑶受伤了。」
这一句话让白瑜立刻清醒过来。
「受伤……为什么?!」
「总之你快点跟我回去就知道了……还不快来开锁!」
那牢头之前还有些气急败坏,可是听他自称说什么本王却又觉得他有什么来头,不明所以地杵在原地。石韫玉皱着眉头催促他,暴躁得让何安息觉得自己的预感一定没错,只是又不能直接对白瑜说可能情况不太妙催他快点,否则白瑜一定当场腿软。
就算没有那么说,白瑜也已经脸色煞白了。
「这、这里可是牢房,怎么能你说放就要放的!」
「说抓就能抓、凭什么说放不能放?你再磨磨蹭蹭的,小心本王让郝大人要了你的脑袋。」
牢头还想要说什么,但石韫玉却相当不耐烦地拔出了佩剑,一副他要再耽误时间就让他血溅当场的架势。
「遵遵遵命……」
吓得直哆嗦的牢头大概是决定有什么事就说是被胁迫的,抖抖索索地去了锁。
石韫玉看见白瑜坐在那里茫然不知所措,收起剑走进来拉起了白瑜的手,想把他从铺盖里拽出来,结果却发现他的另一只手紧紧拉着身边男子的衣角。
「白白?」
「要是小的没看走眼,这位是十五王爷吧?」
男子站起来扶住了白瑜的肩膀。说话的调子不是石韫玉喜欢的那种,稍稍有些轻佻,但这时候也计较不了那么多,石韫玉皱着眉点了点头。
「不如让小的也跟两位少爷回军营吧?小的也曾在家乡行过医,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
「要你帮什么忙!军中又不缺大夫。」
何况白瑜自己就是个大夫——虽然看样子他要是见到雷瑶受的伤立刻就会晕过去。
石韫玉板着脸拒绝了男子莫名其妙的提议。但男子却锲而不舍地继续要求,最后还把白瑜摆了出来,说是白瑜也一定比较愿意自己去。
不过是刚认识两天罢了,石韫玉也不明白他哪里来的自信,可是白瑜居然真的红着眼睛抓着那男子的手臂就不打算放开的样子。
「你们、」
「再说白少爷这样,根本不能骑马吧?王爷不如让牢头备一驾马车,说不定反倒比骑马还快些。」
男子强势地打断了石韫玉的话,显然是打定了主意要跟着白瑜一起去了。
石韫玉这时候才想起来雷瑶提到过白瑜和什么无赖情投意合,大概就是这个人了吧?看上去倒也不是个坏人,会被关在这种地方恐怕只能怪罪他这张一看就是个无赖的脸了。
带着一起去倒是无妨……反正白瑜好像还蛮听他话的。
「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
石韫玉开始把焦躁的情绪发泄在了牢头身上。
「可……大、大人、」
郝潜蛟的出现让牢头觉得见到了救星,立刻退到了边上要郝潜蛟做主。郝潜蛟横了他一眼,陪着笑脸走到了石韫玉面前。
「下官不知王爷大驾光临……」
「少跟本王说些废话,快去备驾马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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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的叫李子。」
在郝潜蛟的监督下上马车的时候男子才想起来要自报家门。石韫玉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算是听见了,眼睛却一直钉在脸色煞白的白瑜身上。白瑜上了车后一直抓着李子的衣角,低垂着头沉默不语,半天才突然抬起脑袋红着眼往石韫玉这边看过去。
「雷雷……雷雷怎么了?」
「总算问了……我还以为你被吓傻了。昨晚他和少瑕带着五千精兵去夜袭胡人,虽然是大胜了没有防备的胡人,但雷瑶被砍在了左肩,半天止不住血。军医忙得头头转……」
石韫玉一边说一边小心地打量着白瑜的脸色。
「反正本王知道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先来接你了。……白白、没事吧?」
白瑜要是哭闹起来也就算了,他这么嘴唇都发了青却不说话反而让石韫玉有些不安。白瑜没有装懂事的天赋,就算他现在能死撑着假装镇定,等见到了雷瑶肯定会立时慌了神晕过去。所以反正总得晕过去,还不如在路上先不省人事呢。
但是白瑜咬着嘴唇摇了头。
「王爷您吓到他了。」
李子反握住白瑜的手腕,换回了何安息的声音。石韫玉的注意力这时候才终于移到了他身上,瞪大眼睛不解地看着他。
「白白不怕,没有你何先生救不了的人。」
怪不得、
知道眼前的男人是何安息之后,石韫玉也跟着松了口气。虽然不是咒雷瑶,只是如果真有什么不测,靠他一个根本哄不住白瑜,而且说不定到时候会连他都六神无主,有何安息在的话——
总觉得刚才为止还绷紧的神经都松弛了下来。
「王爷您要是觉得累,趁着还在路上先休息一下会比较好。」
何安息在安抚白瑜的空隙冷不防提了一句,没有抬起眼睛却似乎是看见了石韫玉脸上刚才还被紧张掩盖的困乏。
「我没事。」
但石韫玉不愿就此示弱。
「什么有事没事的,王爷千金之躯,真要是累坏了谁都担待不起。」
「真是多事。我都说了没事……」
「小生也不光是担心您的身体,您这时候就算是累垮了,也没人能分神照顾您。就当是替小生省点事,麻烦您还是合上眼睛休息一下。」
——仔细想想何安息也确实不可能会顾及他的身体,石韫玉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肯定在某种程度上因为所谓自作多情被何安息嘲笑了,把头扭到了另外那边不再盯着白瑜他们。
雷瑶被浑身是血地抬进来的时候,石韫玉承认自己有一个瞬间觉得眼前一黑。石韫玉猜想这个就是之前雷瑶说过的,认为他不合适上战场的缘故。
他还没能习惯那些从战场上回来的人的味道,尤其如果改变太多的人是雷瑶的话。
雷少瑕叫来了大夫,还沉着地让他不用太担心,因为这并不是第一次。石韫玉突然想起了白瑜。
如果白瑜见到了这种画面——所以石韫玉决定相信雷少瑕的话,等雷瑶的情况稍好一些再去接白瑜。可是直到天快要亮了,雷瑶肩上的纱布依然需要每隔一刻钟就换一次。
血止不住。
「……我去接白瑜回来。」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就好像何安息刚刚说的那样,没有人有余力分心照顾他。他努力去考虑最糟糕的可能。而结论是必须把白瑜接到雷瑶身边,否则他说不定这辈子都会于心不安。
只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抚一定会比他更惊慌失措的白瑜。
还好何安息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