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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青春的舞步 ...

  •   1986年11月31日星期六,
      今天是周末,“失恋”风波过去了半个月,赵佳很平静,像是彻底得以解脱,给我的是笑脸和舒适的侧影。
      下了晚自习,我跟“三剑客”之一的孙震凯一起走出教室,身后稀稀落落地已经没几个人了,学校三楼的走廊很昏暗,我只觉得谁碰了我的胳膊,我侧目看去是赵佳,她挤了一下眼睛又拽了一下我的书包,我会意。
      “‘雷子’(这是孙震凯的绰号),我手表还在书桌里,你先走吧,不用等我了,别忘了我跟你说的那事。”我请他帮忙办一个个体营业职照,他老爹是工商局的一个什么主任。交换条件是我给他联系一个舞厅一周两晚的伴唱,这家伙嗓子很棒,其实就是想找个场子练练唱,展展喉。
      孙震凯先走了,还握了一下我的手,我当然明白其中的意思,“切记!切记!”
      我转回来走向教室,其实这时教室门已经落了锁,我又等了两分钟,才下了楼,来到自行车棚,推出我的自行车,慢慢走出学校大门。
      “钱语,怎么不等我!”轻轻地有个女声响在耳边。
      “我正要问你呢!你去哪了!”
      “好了!急啥。今天去我家,我爸出差了,要两个星期才能回来。”
      “那你那个‘好事婆’呢?”最近赵佳常常这样称呼她的新妈。
      “她怕我闹她,说是她妈病了,回娘家住了,谁知道她枪里装了什么药。”
      “你不怕我……”她愣了一下,我说,“我可怕你再喝醉了。”
      “人堆里,我现在就相信你了。”(可能有上次两人独处的经历,赵佳才如此坦言。)
      “好吧!上车,我带你。”
      到了赵家,我累的不行,一下躺在那张长沙发上不想起来,只想马上忘记一切,今天的我感觉一种难耐的疲倦,白天在学校的操场上和一群热血少年奔跑了两个小时,就为抢那一只可怜惜惜的小皮球(足球),可大伙还都乐此不疲。赵佳小心地摘下我的眼镜放在茶几上,靠着我坐在地毯上。
      “钱语,你好像很累,最近好像也瘦多了,先吃点饼干吧!我现在就去做饭,喂,你怎么了,病了吧!”
      “没有”我睁开眼温柔地看着她,“我睡会,过一小时叫醒我。”
      等我醒来,屋内漆黑,我身上盖着一条毯子,而我的腿很沉,是赵佳的头压住了我的腿,她靠在沙发上,不知道她睡没睡着,我坐起来,台灯被赵佳拉亮,赵佳仍坐在地毯上,她慢慢回头,歪着头看着我。
      “几点了?”我问。
      “九点。”
      “你怎么不叫醒我!”
      “你像个婴儿,睡得很香,。”
      “你一直守着我,会着凉的。”
      “没什么,今天别回家了,就在我家睡。”
      我没听明白似地没有接话,我还没完全醒来,对一个还不是那种关系的男女同学间这种邀请意思是如此地明确。
      “说话呀,陪陪我,啊!”我摸了一下她搭在我膝头的手,一阵暖流涌上心头,从手指尖穿过贯涌全身,麻麻的。
      “好吧!”
      “你是不是饿了,我去端饭!”
      我点亮了吸顶灯,给家里挂了一个电话,撒慌说,自行车坏了,暂住一个同学家明天回去。
      赵佳的烹饪手艺着实不差,有“寒冬过时春意暖”的感受,肉丸汤很鲜、热的新烤的面包,一小盘切成片的香肠和一盘炝拌三丝(胡萝卜、芹菜、土豆加上些肉末),菜虽不多,可吃的时候,让我想起妈妈的背影在厨房中晃动,暖熔熔的。
      “漫馨时刻,佳能,你做的菜一级——清香可口、回味无穷,我真饿了。”
      赵佳把妩媚的目光投向我,让我明确了异性间的触电感觉是如此玄妙。
      “语,自上次你劝过我后,我只要听到你的声音,就不再感到寂寞,让我有安全感,坐在你旁边,我就是理性的,而当我一个人时,我总感觉自己的魂没了,很空虚。”
      “小佳,我……”
      “钱语,还是叫我佳能吧,只有我爸才叫我‘小佳’,所以你……”
      “真像在背台词啊!”我低头晃脑地轻声笑出来。
      “什么?你笑话我?我是认真的。”她伸出一双纤细的手,来抓我,我握住它们停在空中,她猛地抽回去。
      “佳能,你现在还是摆脱不掉重重心事,我过去遇到不快乐的事,比如被误解,让我妈骂一顿,考试成绩差之类的,开始是委屈,有时事情在脑子里转,想来想去的。后来,想开了,每当悲观烦恼的时候,就不停地忙,画画,下棋,看小说或去图书馆,逛大街,背书,会同学……佳能,你在听我的话吗?”我看着呆呆地看着我的赵佳。
      “真没想到,你也有烦恼悲伤的时候。”
      “谁能没有,这都不值一提,一个人的痛苦与朋友分担,痛苦就剩下一半了;另一半就去干点什么,学习、玩,把它填得满满的,让烦恼变成过眼云烟!”
      “哪学的一堆狗屁道理!”
      “也算人生体验吧,实话说,我过去和别人谈天都是说别人的事,别人的话,或者干脆不说话,只有和你在一起时,才说自己。”
      “我在你眼里不一般吗?”
      “你……是不一般,以心换心,用真诚交换真诚,这是我的一贯做人原则。”
      “那天,你怎么走了?”
      “你老爸回来,怎么交待,我难道说是我把你灌醉了,也不能说,眼看着你喝醉了。”
      “我爸说过他不回来,我才敢喝酒的。”
      我没接话头说下去,已经感到胃内胀满了,内心却隐隐地麻木,眼睛不由自主地移向她家墙上挂的一幅字画上——黄山云海图,盯视着,头轻轻地斜靠在沙发靠背上。
      “又困了?”赵佳关切地问。
      “赵佳,做为朋友,我这人很没有责任感,懒散、随遇而安。找男朋友,可别找我这样的,只知道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我想好了,永远不结婚或许我这种人就不该结婚。”
      “独身主义者还是清教徒,你才十七八岁。”赵佳张大嘴说。
      “都不是,可能会到某一时候,这种人比谁都想成家立业,这好像离咱们远了点。不说了,我看你好像也困了。”
      “12点了,我可真有点困了,你睡……(打了个哈欠)你睡我那张床吧,我睡……”她边说边去拾掇茶几上的碗、盘。
      “行了,你去睡吧,我来收拾,我还睡那张沙发,挺舒服的。”
      “那怎么行!”
      “好了好了,就这么定了。”我把她推进她的卧室。关上门回来,把残汤剩菜端进厨房。
      躺在沙发上,拉了被盖上,关了灯,想心事,睡不着,恐怕失眠症又要犯了。
      每次失眠,我都会想我心中的那个漫妙温柔的女子,而一般这个想象的对象不是身边的某个人,而是一个综合了古今中外女人的全部优点的人物,这次是一个中年的少妇,不很漂亮,但很有女人味,我和她在梦中一见倾心,想入非非中,立刻相拥上床,如干柴遇见烈火一般,这样的梦镜对治疗我的失眠症往往有效,还没等再想到什么细节,我已然酣然入梦了。我给这种催眠的方法叫做“自我陶醉催眠法”。
      今天我不敢如此,有许多次特别疲劳时用此法,虽说是睡着了,但半夜会遗精,裤衩弄个半湿,还得钻出热被窝去找来干爽的短裤换上,这次真的不行,环境不允许,而且也没有备用的短裤可换,怎么也是在一个女同学的家里,把沙发弄湿一片很尴尬的,如此想了也就茫茫然地沮丧起来,挣扎了一个多小时,才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1986年12月1日星期日。
      清晨醒来,看那墙上特大的时英钟的时针已经指向了九点。这真是美美的一觉,光线透过窗帘的缝隙射进房间的地上、沙发靠背上。我不禁自问:这会是一个浪漫的周末吗?
      我站起来,首先感到渴了也饿了。我走进厨房,里面很静,赵佳并不在里面。我悄悄站在赵佳的卧室门外,沉默了足足三分钟,才轻轻地推开,走进去马上一股清香扑鼻而来,暖暖柔柔的体香散布在整个卧房内,乳黄的壁纸,灰绿色的地毯,米色的被子,黑色的头发,凝脂一般的肩膀,我轻轻地为她掖了被角,而她却睁了眼,看着我。
      “想不想出去?”我说。
      “上哪?”
      “哪都行。”
      “肚子都饿瘪了。”赵佳悠然地伸着懒腰,然后把扬起的手臂环住我的脖子,脸与脸离得很近,对视着。
      “今天我要让你超脱一下。”我打着响指说。
      “不可能的。”
      “没自信!什么事都不去想,请抓住梦的手,脚步越来越轻,越来越温柔。”我轻轻地哼唱起来。
      “去跳舞。”
      “对!音乐想起来,灯光暗下来,激情燃起来,神经都能熔化!”
      “还是别去舞厅,去逛商店吧!啊?”赵佳说。
      “商店人更多,在商店里,我会有立刻逃离地球的幻想。”
      “(笑了)你这家伙,好吧,听你的。”
      “先吃饭,我去准备,快起来。”我说完直奔厨房。
      “我喝橙汁。”赵佳补充了一句。
      我的快速早餐很快就齐了,橙汁、牛奶、三明治。
      本打算坐公共汽车,但半路上遇到初中同学李泰——他比我大二岁,上学总留级,现在工作了,是本市著名外贸企业华远有限公司的一名司机,专门给经理开车,看得出混得还不差,初中三年里,李泰和我顺路回家总在一起走,风里来雨里去的,谈得也算投机。
      李泰的新皇冠稳稳地停下在了梦岛舞厅门前。
      “到了,钱语,你今年都上高三了吧,悠着点,哪天咱哥俩聚聚聊聊天,赵佳,欢迎你也去啊!”
      “再见了兄弟,改天一定去你那儿。”我扬扬手,赵佳也礼节性地挥了手。
      “这个人真俗。”赵佳有些睹气地说,“下回遇着这种同学躲着点。”
      “为什么?别人的话,不要太在乎。”
      “闲话可是越传越难听的。”
      “好了,咱俩可别吵,只是一点小事情,走,就这,进去吧!”
      我们已经站在了梦岛舞厅的门廊中了,进门我与门童打着招呼。
      “钱仔,今天怎么有空,唉,(小声对我耳语)舞伴很靓啊!”
      “大船,顾客多吗?”
      “不太多,你这样的不少。”门童周航绰号大船,他暗指不花钱跳舞的主很多。
      “那我哥在吗?”
      “经理今天来的最早,又要搞什么新花样,我差点挨训。”
      “我进去了。”我看着后面陆续走近的七八个人说着。
      “啊,回头见。”
      佳能看着我,好象不太理解,我眨着眼,带头向里面走。
      舞厅内灯光很暗,舞池中有二十多人都在聚精会神地伴着音乐跳着,男人穿着入时,皮鞋光亮,头型新奇;女人衣裙拂动,秀发飘飘,个个倚妮端庄,每一个回头都闪过一束兴奋的光,这就是交际舞的媚力。而我面前的赵佳一派青纯悠香,一脸少女的欢颜。
      此时,灯光渐渐变暗,舞曲再次悠扬地响起,我和赵佳慢慢步入舞池,跳起了第一支舞,节奏为慢四,我握住她柔软的手,挽住他的腰,随着曲子,轻轻地摇摆、旋转着。
      “钱语,怎么了。”
      “啊!我有点自我陶醉了。”我腑在她耳边说。
      “再闭眼,我们可能要撞到人了。”她捏了捏我的肩头,我点了头。
      跳了一会儿有些累了,我无法集中注意力,无法再陶醉其中,我牵着她的手来到一张桌子旁边落了座,这时一位西装绅士来邀请赵佳跳舞,我鼓励地注视着她,并且点了头。
      赵佳不再拒绝,去摇摆,去旋转了,这时的赵佳才展现她的本色,越是热闹的场合,她越有激情,越自然、飘逸,而且我想这样她才可能把我慢慢淡忘。我要她慢慢远离我,因为她需要的,我是真的无法兑现和给予,那是极纯真的感情,说具体些就是爱情。这时,穿越五彩变幻的彩灯的光幕,我看见大哥钱言站在大门口的自然光下,正与一个男人交谈,他打着手势,谈锋很健。我于是从沉浸在舞曲节奏的各色人等中直穿而过,来到门口,等两人说完话,那人转身离开时,我从背后叫住钱言。
      “经理……”等他转身我说,“大哥。”
      “小语,你怎么来了!”
      “我刚才去找你,你不在。”
      “啊,我刚刚去了后面库房。”
      “我有事要跟你说。”
      “那走吧。”
      我随钱言来到办公室,诺大的办公室整洁、宽大,墙上爽结的壁纸,地下铺着大幅民族图案的地毯,空调和小冰箱一应具全,我看着穿着笔挺的钱言说。
      “哥,有件事得请你帮忙。”
      “说吧!”他递给我一听可乐。
      “我同学唱歌挺棒的,在我们学校是公认的,他老爹是工商局的,我们之间有个小交易,他帮我弄一个个体营业执照,我帮他到你的舞厅来练练歌,哥你看这行吗?”
      “下午让他来试唱,至于报酬不会比别人低……语,你稿营业执照做什么?”
      “我们哥几个想早点接触社会吗,锻炼一下总是好事吗?”
      “这好嘛,不担误学习吗?”
      “哥几个合伙,夏天卖点汽水,赚点吃喝钱,我入伙,不干杂七杂八的,就是弄个个体的工商执照,不干活,还能分钱这不挺好吗!”我在大哥面前不装假。
      “钱语,我可跟你说,干这些事,千万可别担误学习。”
      “知道啦!哥,别告诉爸妈,拜托了……我得走了,外面还有个同学等我呢!”
      “什么同学,男的女的?”
      “同班同学。”我不等话说完整,转身出来,回到灯影斑驳中,赵佳坐在咖啡桌旁正回头晃脑地找我呢,此时有一个人正要邀赵佳跳舞,赵佳看到我,马上逃似地奔过来,挽住我的手臂,亲昵地望着我。
      “咱们走吧。”
      走出梦岛舞厅的大门,头顶上是正午的冬日暖阳,放射着可欲而不可求的温暖,我和赵佳回到她家,我打电话给孙震凯,恰好是孙震凯接的电话,好似才睡醒。
      “雷子,唱歌的事,基本谈妥了,中午好好准备一下,别没精打采的,下午跟我一起去试唱。”
      “什么时候去?”
      “三点半在梦岛舞厅门口见面,精神点啊!”
      “兄弟,谢谢。”
      “好了,不见不散。”
      因为有事,籍此借口,我离开了赵佳。

      大地素裹,白雪飘凌的时候。梦岛舞厅主厅里幽幽光影,胧罩着悠悠乐曲声。
      我和钱言轻啜着咖啡,孙震凯和着乐曲唱着一曲情歌——《梦中的青鸟》,他很忘情很陶醉,我想笑但忍住了,曲未断,钱言却喊住了孙震凯。
      “好了,停一下。”然后钱言歪过头,“小语,他叫什么名?”
      “孙震凯。”
      “好了,震凯下来,跟你谈谈具体安排。”
      回到经理室,孙震凯不解地瞥了我一眼。
      “震凯,你的嗓子不错,味道把握的也可以,不过唱功和乐感稍差了点,再加强练习,一周唱3个晚上,每晚3个小时,一次补助30元,还加一次夜餐,唱得好客人有小费。”
      “经理……”
      “叫大哥吧!正式上班时再叫经理。”
      “经理大哥,有试用期吗?”
      “还挺有经验,没有,凭你自己表现了,表现得好提高工资,表现太差,我一样换人。”
      “那,哪天上班?”
      “明天星期一,周二吧,就是后天晚上,还有周四和星期天,如果想请假,提前一天告诉我,好了,后天上班见!别忘了是6:00。”
      “谢谢大哥。”雷子握了我大哥钱言的手。
      “哥,我也走了。”随后我站起身,搂着孙震凯的肩膀走出舞厅。
      外面积雪足有半尺厚,放眼望去到处灰蒙蒙的,眼前飘落着松散的白色斑点,迷离着双眼,亮亮的,地上全部银白一片,不知道哪里平坦,而哪里又是“陷阱”,好在两侧楼群和路灯发出的光可以做参照,才知道往前走没有错,虽然铺满雪的路尽头是黑呼呼的,但可以肯定那是回家的路。
      “雷子,为什么不说话?”
      “大哥没让我唱完那首《梦中的青鸟》。”
      “我差点没笑出声,挺做作的。”
      “那是我心中的歌,用了我全部的情感,路可以走一半停住休息,可是歌不能只唱到一半呀。”
      “对不起,哥们,我绝没有取笑你的意思,现在这儿没别人,你继续唱吧!”随即耳边响起了那首熟悉的歌。
      挥也挥不去,我的爱,我的爱就像那梦中的鸟,在森林中飞舞,为我带来一片橄榄叶……绿的轻盈……
      这时我耳边似乎已经听不到歌声,却响起克莱德曼钢琴曲明媚的低吟,似乎我溶尽了一片阳光中,睁不开眼睛,喊不出声音,只感觉眼前亮亮的,难以形容的心动,但只有短暂的一刹那,灵魂就又回到我缓缓前行的躯壳中。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青春的舞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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