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隆》江边一朵云

11、 【迷途】

　　这个世界上幸福太多，却极少平均分配。有人一下子拥有全部，有人一下子失去所有。

　　克隆体在夜半惊起，SHO握着他的手熟睡在一旁。
　　这样的快乐或如虚幻，有些美好的让人不敢轻易相信。他伸出手，轻轻碰了碰SHO的眉梢，那人皱皱鼻子，转过身放开他继续兀自沉睡。

　　克隆体小心而笨拙地为SHO盖上被子，赤脚下床。
　　脚底的伤口偶有溃烂，被他遮掩过去。SHO最近身心疲乏，NAGI不知为何拉着他东奔四走，一走一整天，回来时总是昏睡在他怀里。身上的殷红衫子急速褪色，无人能够阻挡它的脚步。NAGI的脸色苍白，就如同少年时一个个夜晚，他跟在SHO身后四处流窜，风餐露宿。NAGI仿佛有什么亟不可待的事情需要尽力做完，让人感觉无比惶恐。
　　克隆体不想再给SHO增添无谓的麻烦，隐瞒伤口，不觉疼痛。

　　说实话，他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世界上为何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叫另一个人无法割舍。
　　SHO对他是愧疚还是同情，总之那样不叫爱。他在SHO的眼中看见一种深沉的痛苦，只因他的存在。

　　他转过厨房，取了水杯喝水。

　　在不算热闹的天气里仰头喝下一杯很凉的冰水，水沿着食道滑落，将胃的温度在刹那降低。
　　他喜欢这种类似云霄飞车的感觉，眼前总有晕眩产生，让人不由自主地堕落。

　　克隆体在冷静的夜里呆呆站了会，转头回去。
　　经过NAGI的房门，忽然看见里面有灯亮着，还有人声细碎。

　　克隆体有些好奇地挪近了些，靠在门口倾耳去听。

　　NAGI似乎在说电话。他的声调平缓，却掩饰不住语气的激动。克隆体如雷轰顶，听见NAGI喊出的那个名字——凉马，然后将电话狠狠放下。

　　克隆体隔着灯光站着。才被水滋润过的喉咙忽而沙哑，他犹豫很久，不知是否应该上前询问。
　　正在想着，猛地身后传来声音。

　　“小N，是你么？”
　　“啊！”

　　克隆体不懂什么是说谎，脸涨得通红，仿佛被人抓包，做错了事一样低着头走近NAGI的房里。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听你……”
　　“还好是你。”NAGI摇摇头，对他示意，让他过去。

　　克隆体不安地看着NAGI，他不知这是不是发火的前兆，因为SHO生气之前总是无比平静着的。

　　“我什么都没听见。”决定撒谎，差点咬掉自己舌头的不流不畅。

　　NAGI笑起来，掩着嘴教养良好的样子，眼睛弯成漂亮的细线。

　　“小N，你过来，我和你说说话。”
　　“你——别生我气。”
　　“你都没听见，我要怎么生气？”

　　NAGI打趣他。克隆体猛地发觉自己失言，脸色涨得更红，局促不安地在NAGI床前顿足。

　　“小N，我跟凉马打电话的事情，别告诉SHO。”
　　“啊——为什么？SHO不喜欢他……”
　　“就是因为SHO不喜欢他，所以不能让SHO知道。”

　　NAGI的表情严肃起来，他伸出手递给克隆体，眼神真挚。

　　“小N，有些事情SHO没有告诉你。本来觉得你不必知道，但是现在我必须让你明白。”

　　NAGI深深吸了一口气，再叹出来。他的眼睛很亮，和SHO不同，是一种温和而冷淡的纯黑色。让人喜爱，却又不敢过分靠近。

　　“嗯。”克隆体觉得自己本能地无法讨厌NAGI，只是羡慕，想要追随他的脚步。
　　“我和凉马曾经发生了一些事情，他欺负过我，SHO很厌恶他。”
　　“啊？”
　　“后来SHO想杀了他，我不想SHO坐牢，所以才会死掉。”
　　“你……”克隆体皱起了眉。

　　NAGI的语气过于平淡，以致浮出一种惨绿的旧色。克隆体不由自主抓紧了他的手。

　　“小N，克隆人类是违法的。所以SHO本不应该制造你，制造了你本应该杀了你。”

　　克隆体瞪大了眼，NAGI的话过分残酷且趋近真实。他向后退了一步，NAGI紧紧握着他的手。

　　“你听着，SHO现在没有让你去死，因为他舍不得。他一直没有告诉你，所以你不明白。他舍不得。”

　　克隆体仿佛听着天方夜谭一样，眼里浮出迷茫的神色。

　　“我只想自己快点好起来，不要成为他的累赘。”NAGI继续叹气，将被往上拢了拢，神色缓和，浮出倦怠的笑意，“所以我不想任何事情让他分心。你懂么，我说的任何事情是指什么。”
　　“NAGI……不想让我告诉SHO凉马打电话过来？”
　　“嗯，真聪明。”

　　NAGI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克隆体认真地盯着他。

　　“那NAGI告诉我，凉马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没关系，我能平息这个事情。”
　　“他想见你么？”
　　“你该去睡了。”NAGI避开他的问题，对他微笑。

　　克隆体愣愣地看着他，然后点点头走到门口。他似乎挣扎良久，终于还是在关上房门的前一秒回过头来，看着NAGI，任由呻吟的昏黄灯光在头顶摇曳。

　　“你还想——再死一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