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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   赐药就算了,后面还跟着啥?凌筱缩在展洛卿怀里,猛地支起耳朵。

      蛮盛可是刚刚砍了你最尽忠的奴婢啊?俗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他如此嚣张,你居然不报仇雪恨,还要升我官?太子妃是真正从一品,别说东宫,就连整个后宫之中,她也只屈居皇后之下,与皇贵妃齐平,正侧一字便是云泥之别。

      荒唐,这一晚上发生的荒唐事太多了!

      后夏因崇武好战,致国库空虚,民生俭素,但律法严峻,保天下不乱,纲常之中有立便有废,凌筱立为太子妃,陆鸢当然要废,皇后是后宫之主,她懿旨已下,连展洛卿也不可拒绝。

      凌筱从洛卿怀中探出头去,微弱地说:“皇后娘娘,妾身不敢。”

      没想偷瞥台下,瞬间忘却了呼吸。

      高台下嫔妃全部越席跪拜,她们绝无异议地按品级逐一行礼,遥遥望去,声势之浩大仿若波涛起伏:“恭贺太子妃娘娘!”

      皇后对凌筱的反对充耳不闻,一双凤目清冽异常,只注视展洛卿。

      展洛卿倒是对不上这眼波,他如常道:“皇额娘之命不可违。筱筱,还不谢恩?”

      凌筱按下心中激荡,乖乖谢恩,心说那你那宝贝疙瘩鸢姐姐是预备怎么搞?

      皇后颔首,转回高台下其余人等:“原亲王挚塰三族牵连后宫之人,九皇子殿下钟灵毓秀,自冬至节庆于本宫咫尺重生复苏,乃护佑后夏之吉兆,断不可受此牵连。本宫将亲自抚养,从今往后,谁人再提其生母一句,拖出去乱棍打死。”

      皇后今日说的话比以往一年说的都多,扉叶不在了,很多事就此易改。

      台下人皆口称喏,公卿男子亦全部越席而出,再次俯身磕头,颂钟灵福运绵连。

      差点溺死,生母没了,这还叫福运绵连,还有更倒霉点么?

      展洛卿听闻,无言地一翘嘴角,在凌筱腰腹侧软肉轻轻一掐,似有那看你这乌鸦嘴之意,凌筱只能委委屈屈地咬住了唇。

      倾云宫消息不断,越听越心焦,近乎焦成一锅蚂蚁干,曹温带领其余人在门口徘徊。

      卜儿尘儿听行刺二字差点翻了白眼晕过去,小算子傻了眼,直勾勾地看着曹温:“姑姑,姑姑这是真的吗?”小坎子也眼巴巴地盯着曹温不放。

      “我又去哪儿知道!”曹温本一贯淡定,此时面红张惶,也不由地跺脚。

      老远看见了春熙跑来,她忙迎出去,不顾是否有人在听:“春熙,怎么说?殿下可好,娘娘可好?”

      春熙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主子成正妃了!正朝着倾云宫来呢!”

      墙沿有一溜丫鬟太监听了纷纷软倒,忙不迭爬着给自己宫里的主子报信去。

      曹温由惊转喜,身后的卜儿尖叫入云,尘儿真的晕过去了,小算子更加傻了眼,口齿不清,来回又说了一遍:“姑姑,姑姑……真,真的吗?”

      “娘娘被刺伤了,满身都是血污,咱们快置备一下,娘娘一定不能受风,去把门窗都关紧,烧热水,预备整洁新衣,参汤都备好了吗?”春熙没空理那群经不住事的,只管对曹温急急道。

      曹温蹙眉,利落道:“好,姑娘别急。”

      凌筱坐着轿撵风光无限地去,躺在担架病入膏肓地回。

      进东宫御道后,她费力地拨开重重帷帐透气,这帷帐真闷得不像话,传话起来也传得不真切,她有一肚子疑问要问,生怕洛卿要她闭嘴休养,于是故作无碍地活泼道:“只是皮肉伤。”

      展洛卿痛快地点点头:“好,章太医和蛮盛跟着你,本王还有事,先走了。”

      我话还没说完,也没说你可以走啊,装也装一下啊?凌筱目瞪口呆地看他调转马头,那个方向,是朝衍筝宫去了吧?

      太医不忍直视地小声说:“娘娘……身体要紧,快回宫吧。”

      到了倾云宫,虽然她连称腿脚一点没事,但她还是被蛮盛抱起直接送到暖烘烘的榻上,炉膛烧得火热,倾云宫的人脸上焦急尽显无遗,又是叫着吃茶,又是叫着快关门仔细冻着娘娘。

      看他们忙上忙下,凌筱那种五内郁结的感觉才减轻了一些,虽然狗男人都是靠不住的,但有的是人关心自己,不必贪多,况且有蛮盛相随,洛卿也不是全然不顾自己。

      曹温让闲杂人等都出去,只剩太医和春熙伺候。

      章纹很快就给她包扎了伤口,连连称娘娘不必害怕,只要饮食中注意忌口,每日敷药换药,三月之后连个疤也不会留下。

      “太医圣手,本宫放心许多了。”

      章纹退前语带迟疑:“娘娘手腕上有七处荧惑印记,轨迹像是回旋,娘娘可知何故?”

      “不疼不痒,非病患之症,章太医自当无事发生,不必记录,也不必和同僚提起,明白吗?春熙。”凌筱丢了个眼色给春熙,春熙不动声色封了一枚金元宝给章纹,足够在京郊田地间买得下一间小宅。

      这本来是凌筱存下来供逃亡使的私房钱,现下用来封口,她有点心痛,不过升官了,俸银也会涨的。

      章纹连道不敢,慌张收下,很快就退出去了,换蛮盛进来。

      蛮盛今天砍了人,眼神中带的锐气还没消退,他进来先跪下对凌筱叩了个响头,真的很响,唬得凌筱一跳:“你向来不跪殿下以外的人,突然磕得这样厉害的一个头,岂不把脑袋磕破?”

      “娘娘今日救殿下一命,蛮盛无以为报。”少年严肃地说。

      “没我,殿下也不会命绝这种小事。”她不以为然,前世可没听说冬至洛卿会受伤,不过前世似乎也不是此时同恒亲王翻脸,“再说你杀了扉叶,也算报我和洛卿的那一仇了。”

      “是臣疏忽。”蛮盛面露悔恨,小孩情绪难以忍耐,忍了许久的眼泪缓缓浮上,“娘娘惩罚蛮盛吧。”

      怎么还哭起来了,那个恶鬼一般手起刀落的小将军呢?

      凌筱无奈伸手,蛮盛眼睛像茸茸小狗一般纯真水亮,膝行至她面前,她用完好的那只手描摹他年轻的脸庞,小声道,“你何罪之有需要本宫来惩罚?你对殿下是否结草衔环,殿下日日都记在心里,他不怪罪,我又何必越俎代庖?”

      泪流了下来,濡湿了她的掌心,惹得春熙插嘴道:“蛮盛哥哥一向威风,如今也要哭呢。”

      “你少来贫嘴。”凌筱瞪她一眼,又拍拍蛮盛的头:“起来说话吧,既洛卿忙着,你且跟我说说,今日之事是你们筹谋好的?钟灵呢?”

      “娘娘。”蛮盛依言站起,坦白,“三年之期是日日悬在殿下脖颈的一柄利刃,如何不去自救?但九皇子殿下一事臣的确不知,也没想到,倒行逆施之人会如此急于寻死。”

      “是,恒亲王若不弑君,这番情状年后也未可知。”凌筱也喃喃,“洛卿和钟灵演技当真一绝,他问我钟灵之名时,我还当他全不认得。”

      “怎么不认,宫中皇子即便再不受宠也是皇子,即便是两岁半的十三殿下也都叫得出名儿来。”蛮盛很老实,他扳指叫了一圈,光霁子濯星洲安晏,当真是每个都烂熟于心。

      凌筱听得头大,她叹服道:“那帝姬你们也都记得?”

      蛮盛道:“别说帝姬,就连公主郡主也都记得,只要是皇家子女,不论嫡庶尊卑,都绝非清白无助之人,不可小觑。”

      凌筱听得头痛,脱口而出:“我还以为你们武将都粗枝大叶,没想到心思也如此缜密。”

      蛮盛神色一黯,春熙看不得他委屈,忙对他道:“小主年幼,今日得见恒亲王之事后,自然不会再抱这种天真念头,请将军不必介怀。”

      凌筱刚想说你这丫头胳膊肘往哪儿拐呢?

      出乎预料的是,蛮盛又单膝跪下,郑重行礼:“蛮盛是从战场上被殿下带回,一开始进入宫廷也是百般不愿,但经年而来,才发觉后宫亦如深谷,其中勾心斗角不亚于战场前朝,稍有不慎便会覆灭。娘娘初入宫闱便立下奇功,可见资质超群,若是娘娘仿效逸钰阁下,不甘心与后宫嫔妃为伍,树大招风……”

      凌筱原本笑意还在脸上,越听越严肃,一时无言,伤处跳痛,倾云宫恍如千军万马杀至,如履薄冰之感顿生。

      小小年纪,原本只以为是个耿直性子,没想到出口成章,荡人心志。他这一番话,已是表明心迹,视凌筱为自己人,但这自己人三字却裹挟着沉重的负担。

      仿效逸钰,不甘心与后宫嫔妃为伍……这已是明示,洛卿借蛮盛之口的明示,他对逸钰辞官仍有心结,凌筱悄悄扯动腕上的一截窄袖,凌府当年灭顶之灾时,她身处宫外无所得知其中关窍,当时洛卿也算大权独揽,命令会不会有可能是洛卿所下……或者他没有阻拦?

      大概是屋内热了一些,她想到这里,便生了一种难言的胸闷,在榻上坐正,轻声道,“蛮盛,陆鸢宫中何事要殿下漏夜前去?”

      “明日太后召见。”蛮盛不是白来,他犹如洛卿半身,言辞中情理入木三分,“皇后晋娘娘为太子妃一事已晓谕六宫,鸢娘娘身患奇疾,觐见太后时不可无人照拂。”

      太后召见,那便是当真要废陆鸢了。

      “陆鸢,她还好吗?”凌筱心中发沉,问出了口。

      “前几年还能清醒一阵,恍惚一阵,自从娘娘进宫传闻进宫中,鸢娘娘便一直不好。”蛮盛谈起陆鸢时也眉间怅然,“原本殿下曾许她,天下只有她一位太子妃。此时下诏,是皇后娘娘是借娘娘之手,要她的性命。”

      凌筱愕然望着蛮盛,蛮盛眼瞳澄澈,有那么一刻,理智告诉她不要再听,可她甘愿耽溺另一种着魔烧心的召唤,敛息启唇:“你仔细讲来。”

      前世没见过清醒的陆鸢,只从别人口中得知她的美貌,她的家世,她与自己是全然不同的两种女子,凌筱从小可以说天真无忧,但陆鸢是极其艳丽凌厉的将门虎女,如此高傲却也深爱当时只是庶皇子的展洛卿。

      这些并不会传得很真,凌筱当时只以为是皇后无子便嫁给了展洛卿,但合展洛卿说的年岁一拼似乎少了点和谐,随着蛮盛轻道,她才恍然大悟过来。

      原来到了指婚的年纪,她不肯依皇上之命嫁当时声望最高的太子穆苏,装病就装到了展洛卿十八岁,她咬牙忍着权势族内的非议,违命决然到二十岁方如愿以偿嫁给洛卿。

      她虽没有同凌筱那般封公主,但也是世家大族的郡主,竟放弃了垂手可得的太子妃之位,生生拖成了老姑娘,可见她对洛卿的爱有多坚定,不是以死相逼过不去那几年。

      凌筱听到这段,忽然喘出一口浊气,她缓缓道:“……天下辜负有情人,蛮盛你去看顾殿下吧,春熙,陪蛮盛出去。”

      蛮盛行礼离开,殿门轻轻阖上。

      她兀自睁着眼,不肯承认自己心酸了,嫉妒了,她不该这样,不能这样。

      洛卿,刚刚以命相抵救下来的男人,眼下就陪他的夫人身边,她恨自己为什么要知道,恨自己明明一嫁进宫内就从别人口中听过太子与太子妃感情甚笃,她却只信前一世的那一滴不足为道的泪。

      为何李氏受尽欺辱却口口声声要护陆鸢周全,甚至殷雨竹的知恩念情四字她却只把重点放在知恩上,她太傻了,她为什么要为一个心思在别人身上的男人差点舍下自己的性命?

      她抱住双腿,额头抵在膝上,原本满腔的骄傲化为荒原。

      自救下洛卿后心口那一泉热烫的暖流忽然熄灭了,剩下了万籁俱寂的寒夜。

  •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妃终于做到了,接下来准备带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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