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事件》樊徒

4、午餐

　　昌乐路11号，泰兴大厦，整条街道规模最大的商贸中心。
　　一幢幢写字楼鳞次栉比地环绕在这座耸立的建筑周围，参差错落，远近有致。

　　这家石烧牛排位于大厦首层一处不起眼的角落，但别具一格的店面设计，让它显眼而出众。
　　整家店的用餐区域总共两层，以复古的墨绿色搭配灰色为主调，粗犷、神秘、个性十足，直通二层的楼梯，两旁使用金属镶边的镜面作为装饰，抵消了楼梯带来的狭长局促感，使得整个空间整洁敞亮又不失舒适。

　　在这片办公大楼林立的地方，客群以写字楼的白领为主，这类人群在外就餐人数众多，且这家店频出爆款，不仅叫好还叫座，这才刚到午休时间，店内一层已经坐满。

　　崔晋野和任尚伦被工作人员指向二层，当两人来到楼梯脚才发现二层也开始排起了长龙，庞大的队伍一直延伸至楼梯，他们两人只好一人占一格楼梯加入了等座的队伍当中。

　　任尚伦站在更高的阶梯，而崔晋野站在他身后下面两格的位置，背靠着玻璃两眼发直，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去好一会，队伍也只是向前缓慢的移动了两步。

　　这时，任尚伦感觉身后那人在拍他的背，他一回头就见崔晋野正要张嘴说些什么，条件反射般地他立马弯下腰将耳朵凑近人嘴边。
　　室内太吵嚷，两人还隔了段距离，任尚伦怕听不清那人即将出口的话。

　　“我看了一下，我们前后的人手里都拿着单据，这家店是不是两层都有各自的收银台。”崔晋野试图挤出一个笑容，但未果，下一秒整张脸就耷拉了下来。
　　他扭头与身后的陌生人交谈了几句后，面上变得有丝尴尬，仿佛被寒霜打了的茄叶一样，又黑又紫。

　　崔晋野推了把任尚伦的肩膀，道：“走，这是结账的队伍。”

　　一阵折腾，两人好不容易等到一处靠窗的卡座。
　　透过玻璃窗，偌大的城市，人烟凑集，一览无余。

　　“往里坐，待会我买单。”任尚伦习以为常道。

　　想起那人还欠自己一顿饭，崔晋野也不跟人客气，大大方方地挪到靠窗的位置。

　　质地柔软的软包卡座沙发，加上眼前开阔的视野，另他的心情一瞬变得舒展安宁。

　　看着崔晋野此时明朗、恬适的脸孔，任尚伦希望，他能一直像这样开怀的笑着。

　　心理学中有一个理论，叫“边界效应”，心理学家德克德琼治表示，喜欢在区域的边界位置逗留的人，是源于寻求安全感的心理——这种安全感的给予，是任尚伦的意愿亦是心甘情愿。

　　林旭梁按照指引找来的时候，就见这两人正对着菜谱，交头接耳，用他们独特的交流方式，一个尽管说，另一个负责答应。

　　余光捕捉到有人影在面前晃动，崔晋野无意间抬头，才发现林旭梁已然站到他们桌旁，他连忙笑着招呼道：“来了，林少。”

　　“崔律，任检。”
　　林旭东拘谨的应声。

　　任尚伦淡淡的瞥了人一眼，稍点头。

　　要不是不好意思再推脱，林旭梁是绝不想见到这两人的。

　　不想见到崔晋野的原因，一是怕扯上麻烦，二是这人过于精明，他懂得在任何事情上铺垫算计，绝不让自己吃一点点亏。

　　而不想见到任尚伦，仅有一个原因，这人的冷傲是面向除崔晋野以为的任何一个人。

　　“来的正好，看看想吃些啥？”崔晋野直视那人的眼睛，看似真诚的问道。

　　“不用客气了，您有什么就直说吧。”
　　林旭梁深知自己没有那个能耐与这人来回周旋。

　　那人的直接让崔晋野很是满意。

　　他从手机里翻出林旭梁事发当晚发的一条朋友圈，上面的配图是四个人围坐在桌旁的合影。
　　桌上摆着各式各样的美食，每人的杯子里有少许液体，合影的一角处出现了半个瓶身。

　　“6月8日那晚，你们喝了什么酒，唐曼姝喝了多少，还记得吗？”

　　崔晋野将手机放平到那人面前。

　　林旭梁看了眼那张相片，黑眸骤然缩紧。

　　“我……我不记得了。”

　　警方也曾问过他同样的问题，当时他的回答亦是如此。

　　殊不知，林旭梁的一举一动都清晰的落入了崔晋野眼中，包括那人刚才下意识地摸了一下鼻子的动作。

　　“真的不记得？”崔晋野再次逼问。

　　“谁会记得这种无聊的事情？！”

　　林旭梁那上挑的眉毛都快挤到了一块。

　　“是么，林少真是贵人多忘事，可能有一件事你也忘了吧，不久之前，贵公司经营亏损，于是你用名下所有的房产抵押给张博宇先生作为担保，向张先生借了3000万用于资金周旋，结果你逾期未能还款，还被告上人民法院提起了诉讼……啊，对了，林女士近来身体如何，别来无恙？”

　　崔晋野纯粹、清亮的嗓音似冰水般沁入林旭梁的心坎里，惊得他后背浸湿了一片。

　　“等等等等……我想起来了！”

　　林旭梁赶忙阻止了崔晋野欲要抽回手机的手。

　　“想起来了？幸亏你记忆恢复的及时，不然我这通电话可就拨出去了。”崔晋野微眯起双眸，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浅笑。

　　“那张相片的半个瓶身是一支威士忌，但因为度数太高不适合女生，我们商量后便又添了些啤酒，唐曼姝那晚只喝了一杯啤酒，是用二两容积的啤酒杯喝的，因为那杯是我敬她的，我印象特别深刻……”

　　“可谁能想到她酒量这么差，才喝了一点啤酒就醉了。”林旭梁倏地皱紧眉头，上下唇紧抿着。

　　“醉了？”

　　崔晋野凝眉，有刹那的骇然。

　　“醉了，脸红红的，开始胡言乱语。”

　　林旭梁言语肯定。

　　“她说了什么？”

　　“不清楚，这你得问柯昊，当时他俩坐在一起。”

　　“好，谢谢。”

　　……

　　石板上的烤肉，发出滋滋地声响，在暖色灯光的映照下肉质表面的油脂像是点点碎金。
　　工作人员熟练的翻动着肉块，缕缕浓香浮动左右，叫人直流口水。

　　“我国刑事案件到了审查起诉阶段被判刑的几率高达98％以上，呵……”崔晋野喃喃自语道，眼眸中含着恶意的狞笑。

　　看着面前热气升腾的小块牛肉，崔晋野一口将其吞下猛地咀嚼，软嫩的牛肉被酱料浸得十分入味，浓而不腻的香气掠过鼻腔，他的食欲一下就被调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