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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 3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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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一切的根源早已浮现出来了。
瞿师把藏在书架暗格里的日记本拿出来,这是上一位神官整理的历任神官安葬死者的资料。厉嫣曾亲口对他描述过她见到坐在床尾一男一女鬼魂身上的服饰,据推测应是民国时期的衣服,然而马褂和旗袍上面刺绣让他格外在意。
厉嫣说马褂后腰有一朵鸢尾花刺绣,旗袍后领口也有鸢尾花刺绣,这样的服饰在当时并不多见,以及丝线在灯光下隐隐散发着蓝光,这令他猛然想起一个早已被世人遗忘的村落,那里长满了鸢尾花。
门外有脚步声响起,瞿师合上日记,匆忙放回木匣子里。
“听说你找我?”厉嫣进来。
“我想问问你知不知道关于……”他停下,原因是他瞧去厉嫣身上围绕着一丝黑气,黑气不是来自她自己,那么说来只能是她接触的人有黑气。“你来之前见过谁了?”
厉嫣一听就明白他已经看出来了,不慌不忙把手里的符咒贴在胸前,没过几秒黑气自然消散了。
“方小雅那个丫头估计离死期不远了,也不知道她在外面接触过什么人,竟然着了魔般的去模仿对方,弄得心魔和邪祟混在一起,过不了多久她就要遭报应了。”
“这件事最清楚内情的除了方小姐,还有源辞,毕竟她出事那天是和源辞待在一起的,问他就可以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我现在就去问他。”
“等等,我跟你一起去找他,路上我再问你一件事。”
“好。”
他们来找康源辞的时候,康源辞正好和左奇在一起,他抱着左奇不肯撒手还声泪俱下地指责他冷血无情。
厉嫣听了似乎像是明白了什么,赶紧低下头推着瞿师往外走,顺带还没忘记中途返回好心帮他们把门关上。
本来一头雾水的瞿师也明白了,但他知道厉嫣跟他想的绝对不同,还没跟她解释,左奇就从屋内跑出来叫他们回去。经过解释才知道,康源辞说左奇冷血无情是因为左奇不愿意帮忙。
厉嫣听后有些不好意思,慌乱间还半开玩笑道:“我还以为要亲眼目睹老牛吃嫩草呢。”
“……”
“咳咳,你到底遇见什么麻烦了,说来听听,说不定我可以帮你。”瞿师对康源辞说。
康源辞最近工作量大不说,还遇到的尽是一些棘手问题,加上接连两晚都做噩梦没有休息好,第二天早上起来一梳头掉了好多头发,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得了绝症的样子,都快要愁苦死了。
“都是前不久抓到的犯人害得我变成这样,整天吃不好睡不好,人都瘦了一大圈了。”
“哪个犯人啊?”
“连环杀人凶手,你们都没看报纸吗?我说的就是现在所有人都在议论的冷血狠毒的杀人主妇明琴。”见他们都是一脸懵逼,啥都不知道的样子,康源辞感觉眼前黑暗看不到一丝光亮。“我的天啊,你们好歹都关心一下外界的事吧。”
“我不感兴趣。”三人同时回答。
“也对,倒退三十年的生活方式跟你们现在生活方式几乎没两样。”
厉嫣两眼一眯,“你的意思是说我们是更适合活在过去的老古董吗?”
“……不敢。”
“臭小子真是活腻了,敢对长辈乱说话。”
康源辞皱起眉,嘀嘀咕咕:“小叔是我长辈,你又不是。”
厉嫣过去直戳他的头,“别忘了,我在灵媒界非常有名,我不德高望重,难道你德高望重吗?”
见俩人越扯越远,瞿师不得不出声提醒他们,等他们都消停不说话了,瞿师说:“工作上的问题不能假借他人之手,还是得靠自己去完成,我们来找你是要问关于方小姐的事。”
“方小雅她又怎么了?哦,我明白了,你们不就是觉得她变了吗,这世上哪有一成不变的啊,再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们不能觉得她爱美就觉得她变了呀,她只是外表更好看了,内心和过去一样单纯善良,是位好姑娘。”
“如果只是外表变了,我不担心,担心就担心在她内心可能也变了。”
“怎么变了?”
“她会变成不再是我们过去认识的方小雅。”
康源辞自然是清楚自己小叔的本领,也相信他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所以他立马明白方小雅一定出事了。但是……“她出事,你们为什么来问我?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啊!”
“她发生变化的前一天是跟你一起下班回来的,你忘了吗?”
“下班一次回来……”这么一说,康源辞瞬间想起来了,只有那天他们是一起回来的,并且连同那天经历的事情全都想起来了。“方小雅的事和我刚刚提起的杀人主妇明琴有关系,那天她来警局做专访,而她想要做专访的对象就是明琴。”
瞿师愣了一下,“和她接触过的人是杀人犯?”
“没错。她给明琴做专访的时候没有发生什么特殊的事,我一直坐在外面等她,不过专访时间很长,我差点都等睡着了。”
厉嫣她脸上隐隐透出忧色:“是杀人犯就糟了。”
瞿师没有回应她,而是对康源辞道:“你们应该了解过罪犯的过往经历,你知道明琴入狱前的样子,她的衣着打扮和方小姐比起来,是不是很吻合?”
吻合?
这个词用得很奇怪。康源辞如此想到。
他不懂瞿师为什么拿一个杀人犯跟方小雅进行比较,不过说到衣着打扮,他记起照片里的明琴的确是整天爱打扮,化浓妆的人,和现在的方小雅确实很像。
往这方面一想,康源辞想要努力忽视的事情越来越清晰,不仅无法忽视,反而让他极度不安。
康源辞:“到底是怎么回事?”
厉嫣替瞿师回答他,“我没猜错的话,你小叔应该和我想的一样,方小雅正在把自己变成明琴。”
“你是说外表方面?”
左奇忽然冷不防插进一句:“或许不止是外表,内心也在逐渐变化。”
“这么变化的后果是……”
瞿师:“方小雅会变成第二个拥有杀人魔之心的明琴。”
没人生来就是杀人魔,明琴也一样,她是被生活逼得走上了犯罪之路。
据说她起初也不是爱化妆的女人,更甭说是浓妆了,连化妆品都没见过,这个年代的女人要是要一盒脂粉就不错了,更好的就是有一支口红,但是明琴什么也没有。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买化妆品,买漂亮衣服的呢?
方小雅也提过这个问题。
隔着玻璃的明琴在电话里是这样回答的。
从她彻彻底底抛却亲情开始就拥有这些东西了。
明琴小时候家里不富裕,她的母亲是典型的农家女,父亲有点小学知识,后来做生意赔了成了酒鬼。这样的父母很容易给她带来不安感,加上明琴是女孩子,夫妻二人都不大喜欢她这个孩子。
她记得自己第一次月经初期,她很害怕,以为自己要死了。她去找母亲,母亲不在家,母亲回娘家探亲去了,怀里正抱着别人家的小孩,然后她去找父亲,她父亲刚喝过酒,瞧见她跑进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把酒瓶子砸在地上,差点砸中她的脚。
醉酒的父亲嘴里骂骂咧咧道:“你流血了又怎样?为什么不再流多一点直接死了一了百了啊!”
屋子里的酒气盖过她□□里的血腥味,那一刻,她发现自己不再畏惧死亡了。
后来她从别的女孩口中得知每次月经来的时候,要用布条或是干纸。于是她趁着夜色偷偷溜进父母的房间里,把他们的衣服拿出来裁成一片一片的,放在棉絮底下,每次用拿些碎步片,她感觉很好。
直到被母亲翻开棉絮发现了,母亲打了她,一边打她一边骂她是该死的家伙,因为那些衣服很值钱。这也正是明琴选择裁剪他们的衣服“止血”的原因,她没有好衣服,全部都是破烂衣服,并且只有两件,一件热的时候穿一件冷的时候穿,如果剪掉的话就没有衣服穿了。
可是母亲还是给她剪掉了,她光着身子被母亲推出门外,虽然只有月色能找着她,但她还是选择躲进田地里,那里的玉米杆能够帮她遮挡裸露的身体。
那天晚上其实是很不幸的夜晚。
月经又来了。
她下身流着血,肚子痛的厉害,她很想回家,但是她知道母亲不会给她开门,父亲睡得很沉更加不会好心给她开门。
路边忽然有人来了,她赶紧蹲下身子躲藏起来,透过玉米叶看去,是一个小男孩,小男孩穿的很邋遢,他走进地里掰玉米。
大晚上出来,原来是来做贼了。
看着他脚步逐渐向这边靠近,明琴心里慌了,她不能让人看见她赤裸的身体,她虽然还没长大但她知道女孩子的名节有多重要。于是她慌乱地朝另一边跑去,刚起身肚子剧痛,她一个没站稳摔倒了。
她弄出的动静引起了男孩的注意。
男孩正好就站在那儿,看见她光溜溜地摔在泥土里,男孩子惊呆了,也红了脸,本来想赶紧捂住眼睛,但是他在捂住眼睛的前一秒看见她□□有血流出来,大腿内侧全都是血。
他问了一句:你流血了,你会不会死啊?
这句话让明琴愣住了。
她面无表情地站起身,盯着小男孩看了许久,然后弯腰捡起一块石头,狠狠砸向男孩头部。
明琴长大了,父母把她嫁给一个大她三十岁的老男人。老男人也喜欢喝酒,喝完酒就打她和女儿,她顾不上女儿只能顾上自己,每次都是自己躲在屋里,把女儿送到老男人面前转移他的注意力,让自己免遭打骂。
悲剧发生了,女儿被玷污了。
身为母亲的她得知事情后仍然无动于衷,听见门外没有动静了,猜测老男人这会儿肯定心满意足地回屋睡觉去了,于是她穿着那一身脏掉的花裙子,光着脚走出门,踢了踢地上可怜的女儿,但是嘴里说的话没有丝毫怜悯。她说:快起来去做饭,别躺在地上装死,不然我掐死你。
长期的虐待加上折磨,明琴最后还是疯了,她杀了老男人,杀了自己的丈夫,只是因为不想再受他折磨了。老男人一死,的确没有人再折磨她了,她除了一个女儿,确实很自由。但是她没有选择停手,处理完尸体后,每天她不是躺在床上睡觉就是在街上瞎晃。
当她看见不少年轻漂亮的女人从红灯区出来的时候,她心动了。跑回家用光所有钱买了漂亮衣服,发现自己也很漂亮,就是脸上皮肤有些差,她意识到自己需要化妆品。
晚上出去一趟,回来的时候她手里多了几个钱包,女士的男士的都有,里面塞了不少钱,足够她拿去柜台买许多化妆品了。
没过多久,她买了一大堆回家,由于没有地方放置,于是她买了一面梳妆镜,每天着魔般地对着镜子上妆。直到她彻底熟练了,画好美丽的妆容后,她带着自信出门了。
她开始用身体为自己赚钱,也许赚钱只是一个借口,她更享受的是那些男人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感觉,甚至她还跟着一些男人回家,嚣张地出现在对方妻子面前。她用花言巧语骗男人离婚,然后自己顺理成章地登堂入室,等到把对方所有钱财挥霍一空后就消失了。
当有人找到她要她还钱时,她用处理掉丈夫和女儿的方式,把那些男人解决掉了。
只是她现在很苦恼,家里对方的尸体太多了,冰块也快要掩盖不住尸体腐臭味了,该怎么办呢……
方小雅看着笔记本上的内容,神情呆滞,她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叫嚣:还不够,还不能这么早被发现。
这个声音和明琴的声音一模一样。
此时她已经分不清究竟是真正的明琴在对她说话,还是心里的“明琴”在蛊惑她。
她正在体会明琴过去经历过的一切,先是外貌的变化,接着她要把内心变得和明琴一样,只有这样才能从杀人犯自身出发,明白她的感受。
这是她的上司教她的,所以她还要更加了解明琴,最好是把她做过的事情,自己再统统做一遍。
这里住的人里只有付小天和米兰符合她的猎杀目标。
米兰是小女孩,刚好跟明琴的女儿年纪相仿,选择杀她很正常,至于为什么要杀付小天,只因为在方小雅看来,付小天可以替代老男人,他们都是不负责任的软饭男,靠女人活着却又要高高在上瞧不起女人的姿态,都该去死!
她去厨房架子上拿了一把菜刀,然后直奔付小天的屋子,她把刀藏在身后,假笑着跟付小天寒暄了几句,趁他转身就扬起手里的菜刀砍向他。
幸亏是晚上,屋里灯光很亮,付小天从地上的影子看到方小雅的动作,心头一惊,奋力往旁边跃去。
他回头看清方小雅狰狞扭曲的面孔时,他意识到方小雅疯了。
于是他一边大叫救命,一边朝门外跑去。
被方小雅逼得慌不择路,只顾逃命都没搞清楚自己跑到哪儿来了。瞧见面前屋子灯火通明,他立马撞开门一头栽进去,反身关上门用身体抵住门。
听见外面脚步声越来越远,他才舒出一口气,这会儿也才看清自己跑进了书房,再一看左边书桌后面坐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影。
“红霞先别写了,快跟我离开这里,方小雅那个女人疯了,她追着我要杀了我!”
蔺红霞没有理会他,仍旧低着头埋着奋笔疾书,眼睛里迸发着异样疯狂的神采,莫名与方小雅杀人时的眼神重合在一起了。
她写着写着就停下笔,然后微微倾斜身子,把耳朵靠向米兰,米兰在她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她露出几乎疯狂的笑容,眼睛大放光彩,接着又埋下头奋笔疾书。
付小天忍不住吞咽一口口水,往后退了半步,“我叫你别写了,你耳朵聋了没听见吗?”一声底气不足的厉喝,终于让入魔似的蔺红霞有反应了。
她先是抬头定定望向他,漆黑的眼珠里似乎什么也看不见,只有当她视线再次落在小说本上她才有反应。
付小天感觉蔺红霞就是一个提线木偶,她的一举一动和一个表情都像是被无形的线操控着,才能完整表现出来。
而线的另一头就是米兰。
米兰为什么深夜会和蔺红霞待在一起,这显然很奇怪。
“你对她做了什么?”换做是以前,打死他也想不到一个十岁的小女孩会对成年人做什么,但现在种种表现都在告诉他,她绝不是普通孩子。“自打你来了,她们都变得不对劲了,是你做了什么对吧?你到底对她们做什么了?!”
米兰沉默一瞬。
忽然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付小天背后,付小天顿时感觉一股冷意从背后袭来。他转身看向门口,门上斑斓的窗花纸上映着一个女人的身影,他认出那是方小雅,她已经找到他了。
付小天吓得魂不附体,连忙跑向米兰,抓着她的肩膀疯了似的拼命地摇晃着她,嘴里不断念叨着:“快停下来!快停下来!你听见没有?!”
“没关系,你很快也会和她们变得一样了。”米兰脸上天真烂漫的笑容深深刺痛了他的眼睛。
付小天扬起拳头想要打昏她,结果手腕被人在后面一把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