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芥恩典》热绯

29、第 29 章

　　参加完葬礼，瞿知微心情很复杂。他把景欣遇害的事告诉给了李青桦，李青桦差点崩溃了，谁也没想到景欣会继景荣之后，也同样遭到毒手。
　　听说了景欣死时的惨状，李青桦既伤心又悲愤，她现在正在医院陪景荣，看着景荣日渐憔悴的样子她不知该怎么办好了。
　　医院刚刚下达病危通知，让她做好心理准备的时候，她就知道景荣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景荣虽然躺在床上不能动也不能说话，但是她可能还是能感应到外界传达的信号，听见电话里面的声音时，她的手指不经意动了动，只是一瞬，后来又安静了。李青桦握着她的手，痛心疾首地啜泣着。
　　不一会儿，李青桦忽然起身冲出医院。
　　瞿知微怕她激动之下做出傻事，于是一路跟着她，发现她竟然去了警局。她进警局嚷着要见邢道，任凭别人怎么拦她也不肯停下来，瞿知微过去劝阻她冷静下里，却被她误伤撞到墙上。
　　“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啊？！”她捶胸顿足咆哮着。
　　瞿知微知道她心里有多难受，但是眼前这里不是她能宣泄情个人绪的地方，还是回去冷静下来再说比较好。
　　“先回去吧。”他劝着她。“你再怎么闹下去也没有用，这件事问题不在邢道身上，你明明知道的不是吗？”
　　“就因为那个人是大人物，所以就不能给他定罪吗？”她佝偻着腰背，垂着头，散乱的发丝遮住半张脸，虽然看不清她此时的眼神，但是仍能从她的身影中感受到她的绝望和愤怒。“还是他怕丢了警队的位子所以不敢动那个人？你们这些人太冷血了！你们把我们这些小人物当成什么了？真是命如草芥，有的人命如黄金，有的人命如杂草！”声声指责，可能不足以唤起大家的同情，但是她最后这句话让不少人唏嘘不已，顷刻间所有人都对这个疯狂的女人投去同情的目光。
　　很多人都知道李青桦执著惩罚凶手的原因是为好朋友报仇，也都很同情景荣姐妹的遭遇，也认为要尽早用法律制裁凶手，可是当知道凶手的身份后，案件遇见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他们调出服务站所有角落里的监控。
　　监控里显示皮夹是巫马暮自己捡到的，她追出去想要还给失主，虽然不知道她怎么会认识失主，但是经过后来的画面内容，他们确定了巫马暮要找的皮夹失主就是一连串杀人案的凶手。
　　女厕所门前的监控画面显示当巫马暮进入厕所后，猥亵男也跟着她进去了，过了会儿猥亵男出来了，身上带着伤，一瘸一拐地走出来，离开前还回头望向里面嘴里骂了几句脏话。
　　这跟之前猥亵男交代的事实很吻合。
　　也凭此可以排除猥亵男作案的可能性，同时确定猥亵男见到她到离开那里，她还好好的没有出事。
　　不久后，画面里又出现一个男人，接着厕所门关闭，隐约能听见里面有打斗的声音，由于看不见现场所以没有直接证据，监控也只拍到男人变装后的样子。
　　倒是王弢一眼认出那个男人就是自己遇见的清洁工，果然是他杀了巫马暮，那时候他手里推的垃圾箱里应该就是装着巫马暮的尸体。
　　如果那个时候他警觉一点，发现对方有不对劲，大概就可以直接抓对方一个现行，不至于现在连一个证明凶手身份的证据都没有。
　　瞿知微走到李青桦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你现在别想太多，把这些交给我们，我们一定会还死者一个公道，不会让她们死不瞑目。”
　　“你们要怎么做？”
　　“现在邢道还在搜集罪证，你再等等……”
　　“我等的了，十年、二十年都可以等，但是景荣不行，她等不了十年、二十年！她哪怕自己不想报仇，闭眼前也一定想要看到凶手下地狱！”

　　“景荣她……”
　　李青桦流着泪，“本来时间就不多了，得知景欣的死讯后她就更撑不下去了。妹妹是她的全部，为了给她赚治病的费用，景欣才想到去酒吧打工，谁知道却在酒吧里遇到凶手。”
　　景家三姐妹真是命苦。
　　小时候小妹妹被人杀害，父母收到女儿去世的消息后，感觉天都塌了一半，她们母亲因为太过伤心，生了很严重的病，从此卧病在床，父亲为了照顾她们母女三人扛起了所有，在工地上做工的时候不慎从高空坠落摔死了。
　　接二连三的事故让母亲经受不住打击，几个月后的某个晚上，母亲发病去世了。
　　之后，家里只剩景荣和景欣俩姐妹相依为命。依靠父亲的赔偿金她们顺利度过一段日子，由于处理母亲的后事花费了不少钱，所以她们上高中的时候非常困难，即便申请过贫困补助，也只是能维持生活花销，并不能供起她们的学费。
　　所以她们上高中后就去一些地方做童工，边打工边上学，黑心老板见她们年龄小还经常压榨她们劳动力，动不动就克扣工资，还让她们做了一大堆超出她们体力范围的重活。她们都咬牙忍下来了，直到上了大学生活才好转了些。
　　虽然在外面兼职工资不高，但她们很有信心坚持下去，她们总是给对方加油打气，即使生活中还是有些不顺心，但也绝不会气馁。
　　当李青桦讲完俩姐妹的过去后，出现在门口的邢道突然开口对她说道：“你去法院起诉吧。”
　　所有人一震，纷纷不可思议地回过头望向他。
　　老张紧张地张嘴问道：“邢队你想清楚了吗？我们现在不是还没有证据吗？”
　　“是没有证据。但是一直这样下去，证据也不会主动送上门啊。”他拿起一根烟放进嘴里，他深吸一口然后吐出，喷洒出来的烟雾模糊了他的视线。“我们都不希望凶手逃掉了，如果再放任这个丧尽天良的凶手继续在外面逍遥法外，一定还会有更多人被害，我们不能再看见任何一个家庭破碎了，这件事该到此为止了。”
　　瞿知微：“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冒然起诉，很大程度是不予理会，就会上升为社会公开审判的案件，但由于没有人证物证，很可能败诉，要不再等等，等法医那边把鉴定报告传过来，我们再起诉凶手。”
　　“不用等了。”他面色冷峻。“我刚刚已经收到验尸报告，景欣体内没有留下凶手的□□，巫马暮身上也没有留下凶手的任何指纹。如我所说，为了不让凶手继续在外面害人，就算没有人证物证也必须把他揪出来，必须要有人站出来阻止他。”说罢，他看向李青桦。“如果你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凶手的真实身份。”
　　其他人都呆住了，有人似乎想要阻止邢道说出来，可是一想到邢道刚才说的话，又有些迷惑，真是不知道到底是该拦着还是该支持他的决定。
　　“没关系，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出了事我来承担后果。”
　　就在众人犹豫不决间，李青桦想明白了，她非常决定地点了点头。“我已经想好了，也做好准备了，相信我我绝不会退缩，无论对方是谁，我都一定要为景荣和景欣讨回公道。”
　　王弢忽然站出来，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邢道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算我一份。”
　　“王弢……”
　　老张独自坐在角落里，想了想，把手里的红笔一扔，站起身也道：“这件事也算我一份。”
　　侯子亦摸了摸帽子上的徽章，他沉声道：“我们的同事在我们面前死去了，如果这样我们都还无动于衷，未免太冷血了。自打戴上警徽，我们就做好随时牺牲的准备了，小暮比我们谁都晚到，但却是走在我们前面，难道我们这些前辈不该给她一个交待，为她伸冤，让她在天之灵可以安息吗？！”
　　其他人听完他说的话以后，内心震动不已。
　　大家心里都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决定加入行动，支持邢道做出这个决定的人越来越多，支持声此起彼伏。
　　瞿知微看了也深受感触，拍了拍邢道的肩膀，“也算我一份，这回我还是和你站一边，赢了官司自然好说，输了的话也不需要你一个人扛着，有些时候别把自己想得太伟大，我可不想你一个人站在道德制高点上。”
　　邢道笑了笑，抬眼再次看向李青桦，长长叹出一口气。“你要告的人是警察局局长的儿子，康钟元。”
　　李青桦愣了许久。
　　过了会儿，她才喃喃自语道：“难怪上次我会被人毒打，我还说什么人是警察局都查不到的，原来竟是一场贼喊捉贼的戏码。”
　　“我也是现在才想通局长上次之所以急着要把罪名栽赃给钟丠的原因，是因为他知道真正的杀人凶手是自己的儿子。”邢道说。
　　当他第一次看见皮夹里的照片的时候他很震惊，想不到他居然就是女性遇害案的幕后真凶。王弢后来也回忆起凶手伪装成清洁工时，他帽子边沿露出一块像烫伤造成的伤疤，据认识康钟元的人告诉他们，康钟元小时候被大火烧伤，额头上留下一块疤痕，后来留了长头发遮挡伤疤。
　　李青桦以□□杀人的罪名将康钟元告上法庭，这件事一发生立刻震惊社会，各家媒体争先播报这桩新闻，更是有媒体挖出了康钟元的资料。
　　康钟元从小成绩优异，上学期间接连三次跳级，十九岁的时候就已经修完所有课程，大学在国外读完，回国在一所一流大学担任教授。任教期间，他的风评一向很好，除了有些孤冷，不太合群以外，其他都很好。同事之间相处愉快，同学们也经常找他问题，见有人需要帮助他也会主动上前帮忙。
　　这样的人，实在令人难以想象他竟是连环□□杀人犯。
　　开庭当日，由于原告李青桦本人拿不出实质证据，而被告康钟元形象良好，舆论几乎是一边倒不愿因相信这么年轻帅气，年少有为的天才教授会是不堪的罪犯。
　　网上新闻播报的时候，刻意扭曲李青桦起诉的本意，把她描绘成有着不可告人目的的受害者，甚至还有许多网友在论坛上发帖留言咒骂她。在局势一边倒的情况下，法庭不得不宣布改日再审。
　　邢道和警局里同事们的联名书上报上去，后来石沉大海了，那时他们心里都清楚上面有人出手把联名书压下来了，向法庭提交的一系列证词也被人半途拦截。
　　更何况他们举报局长儿子，就是明着公然跟局长作对，不久后他们被各种理由留职查看，说是职位留着等一两个月再回去，其实即便是过两个月回去，只怕那里早就没有他们的位置了。
　　但是这次他们不后悔，虎口拔牙虽然危险，可是有蛀牙不拔，始终都是隐患，褪去警服前他们又要完成最后一件任务，这样做人才能无愧于心。
　　所以第二次庭审，参与抓捕任务的十一人都出现在法庭，愿意出庭作证指认凶手。有了十一位包括瞿知微在内的警务人员的证词，审判形势发生了很大的转折。
　　尤其是当李青桦推着处于昏迷状态的景荣出现在法庭时，这桩案件被推向最高潮。法庭里，镜头前，网络上关注本次审判的人们都看清楚了景欣现在的模样，他们报以同情，特别是有着同样遭遇的女性，大家纷纷行动起来通过各种渠道和资源发声，要求法官和检察官一定要认真审查案件，不能放过凶手。
　　康钟元是高智商犯罪，他常年熟读各类犯罪类型，又因为父亲是警察，他自然懂得反侦查犯罪，每回作案都没有留下证据和痕迹，所以这也是他为什么敢明目张胆抛尸，并且把尸体放在最显眼的地方的原因，因为他知道没有人能抓住他的把柄。
　　正因如此，所以他也很清楚邢道没有办法对付自己，只能通过社会舆论向自己施压。可惜的是，这一套已经在钟丠庭审时用过了，他早就清楚这套把戏了，自然不会上当。
　　更何况他花大价钱请来的律师也不是省油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