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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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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长安此时六神无主,他只知道要离浴室远远的,想要回屋里待着,可慌乱的心令他想到自己如果回到冷清的屋子里恐怕会更加慌乱,于是他只好去找汤显榕。
进去发现她还在睡觉,被子把身体裹得紧紧的,除了裸露在外的头发丝,根本就看不见其他的。想到昨晚他们的谈话,汤长安再一次进退两难,本是前来避难的,这会儿却犹豫要不要躲进去避难了。
他试着唤了汤显榕一声。
汤显榕没有醒。
见此情景,汤长安无奈地在屋子里蹲了会儿,过了很久他思绪纷乱的大脑终于冷静下来了,记起昨晚他说过左奇可能在找通道的话,也许眼前正是逃出去的好时机,不然等汤常青夫妇发现自己的老来子无缘无故淹死在浴缸里的话,自己铁定又会变成他们出气筒,那会儿自己多半真的会没命了。
想到这里他急忙跑去找到左奇,左奇这会儿果然已经出现在他房中了。他不顾左奇冷漠的脸色,上前直接拉着他的手,大有逼问的气势:“我知道你在找墙后面的通道,你告诉我通道在哪里,我出去以后会报答你的。”
左奇先是一愣,接着毫不费力地从他手里抽出,“你在说什么……”
汤长安显然不想给他当面撒谎的机会,“我看见了。”他僵硬地说出四个字,断了左奇后面的话。“我知道你一直在找什么,如果你在找地下室,那么地下室后面有通道对吧?”
“你还想逃出去?”
“当然。”
“劝你别想了。”
他的话深深刺激了汤长安。
汤长安生气地大叫,“你就是他们的狗,你不告诉我就滚,滚得离我越远越好!”
左奇听后没有生气,反而笑了。也许汤长安这一瞬间的爆发就在他的意料之中,也或许他是故意想要刺激他的。在汤长安愤怒到不能自控的时候,左奇轻声对他说道:“我跟你比起来,到底谁更像会咬人的狗,你真的看不出来吗?”
话里的字无论拆开还是组合在一起,对于汤长安来说怎么理解都生涩难懂,不过他明白左奇在骂他是狗,不光是从他的话听出来的,还有他的眼神。
左奇看他的眼神明摆着就是在看一条狗。
卑微、下贱又滑稽,还不如咬人的狗。汤长安无法在左奇眼神中接受到这种信号,但这的确是左奇想要传达给他的。
用这种方法去表达自己的厌恶,或许有些欺负小孩子了,不过左奇没有丝毫羞愧,在他眼里汤长安可不是一般的孩子。关在笼子里的不管是狼还是狗,它们的本质都一样,都是在做困兽之斗的无能者。
急于获得自由的人,往往是想伸张人权,捍卫自己生而为人的尊严,但却不知穿过牢笼触碰自由的到底是手还是爪。
半步之遥,兽变不了人,往往是人沦为野兽。
那么,这儿的笼子里外究竟有多少只目露凶光、亮出利爪的野兽呢?
汤长安可不知道人与兽的区别论,但他在左奇面前露怯了。方才凭着一腔怨气说出的话,他此时有些后悔了,隐约感觉得罪了左奇,这般神秘的左奇可是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现在可能不是了,不仅如此他的“无理取闹”被左奇尽收眼底,甚至被他用气势轻轻松松压制住了。
在阴影笼罩下的汤长安,选择再一次逃避,他如同提线木偶般失魂落魄地一步步后退,直到抵着脚下门栏他才猛然清醒。他转过身跑走了,他再次来到汤显榕屋里,这会儿汤显榕醒了,正坐在床头发呆,见他没打招呼直接推门进来,吓了一跳。
汤长安没想到她已经醒了,此刻两人正面相撞,他还有些懵。
然而汤显榕这时突然问了他一句:“你知道了?”
“知道什么?”
没头没尾的话将惊慌中的汤长安的理智唤回了几分。
她眨眨眼睛,露出温柔的笑容,说:“今天是弟弟的生日,家里要给弟弟办一岁生辰宴,我刚还在想要给弟弟送什么礼物呢。”
“生日?”今天是他的生日?汤长安垂着脑袋无力地走到床边,他一摸脸入手冰凉,害怕汤显榕看出不对劲,他赶紧调整表情假装半嘲讽半开玩笑地和她说:“这是你想就行了,我不用想,反正我也不可能和你们做在一起吃饭。”
汤显榕以为他心里很难过,突然一垂眼瞧见他衣服纽扣扣错了,感到奇怪的同时没忘记提醒他重新扣上扣子,要是郭琨过来看见了,铁定又是对他一顿数落。
刚说起郭琨,远处就传来郭琨凄厉的尖叫声。
那声音叫人毛骨悚然,待在房中的他们心肝一颤,都忘记自己正要做什么了。
约莫半分钟左右,又是一阵哀嚎,随之是嘶哑的哭声传来。
片刻过后,汤显榕先反应过来,她不安地看着门外,“怎么了?一大早母亲怎么哭得这么伤心啊?”
“怕不是她男人打了她吧。”汤长安脸色苍白道。
他感觉自己背后开始冒冷汗了,心底的不安叫他颇为烦躁,他下意识用右手抠着大腿,一下比一下抓得重,指甲和布料摩擦发出的声音,在这间沉默的屋子里尤为清晰。
汤显榕披上外衣,穿好鞋子,说要出去看看到底出什么事了。
汤长安本来不想去,可是这会儿要是不去怕被人怀疑自己干了坏事,左思右想还是去了。他走在汤显榕身后,心里不断安慰自己,不是自己做的,去了就装着也是才知道就好了。
郭琨眼睛毒,要是稍微有一丁点不自然,她都能一眼瞧出来,所以自己一定要“忘记”上午看见的那一幕,就当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从后院到浴室这条路明明走过很多次,但没有哪一次比这次花费的时间要长,他磨磨蹭蹭走着,中间汤显榕嫌他走得太慢还催促过他好几次走快点。
俩人终于来到浴室,跨进去的那一刻,汤长安还是忍不住闭上眼睛,他感觉自己这会儿鼻子闻见了肉在水里泡胀的臭味,又想起水里那一幕,他差点就穿帮了,好在进去以后没有看见自己想象的画面。
郭琨背对着他们,坐在地上,怀里似乎抱着什么似的。她身下有一大摊水,衣服也被水浸湿了。此时的她没有一点贵妇人的影子,也终于卸去了平日的张牙舞爪。
看见这一幕,汤长安心中有些痛快,觉得她活该遭此报应。
汤显榕心下吃惊,小心翼翼走上前想拍拍她,结果刚走过去,就瞧见她怀里抱着的软肉,立马尖叫起来。
她的尖叫成功让失了魂的郭琨回魂了。
郭琨回头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不远处的汤长安一眼。
她不知道自己这会儿模样有多吓人,头发松垮下来,湿漉漉地贴在脸上,要是大晚上看着了还以为是女鬼出没了呢。
她的精神状态更叫人担心,明明前一秒目光还很平和,就只是丢了魂而已,可是这会儿瞧着他们眼神变了,如同看见了仇人一样。
不得不说他们都想对了,此时在郭琨眼中,他们就是杀死自己生骨肉的仇人。
她放开孩子小小的尸身,猛地扑过去掐住了离自己最近的汤显榕,嘴里咬牙切齿不停问道:“是你杀了他吗?是你杀了他吗?”
“……不、是。”汤显榕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同时她想要掰开郭琨的双手,可她没想到发了疯的郭琨力气居然大的惊人,无论她如何挣扎都摆脱不了她的魔掌。
“是谁?你告诉我是谁杀了我的宝儿?!”
“是、是……是……”她支支吾吾说不出,余光瞥见傻掉了的汤长安,她心一横闭紧双眼说道,“是长安杀了弟弟!”
汤长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似被人狠狠打了一闷棍,回过神后他的心沉坠得像灌满了冷铅。
他恨汤显榕为了自保竟然把自己推出去,可这会儿没时间骂她,他察觉到郭琨状若疯狂朝自己走来,紧张地不停往后退,还一边解释道:“我没有淹死他,我早上来的时候他已经泡在水里没气了。”
郭琨可听不进去任何辩解,她满心想着自己的儿子不在了,割心的痛席卷着她全身,她需要一个发泄口,如果不发泄出去她真的快要疯了。
她痛恨为什么死的不是他们,而是自己的宝儿。
“该死!该死!你们都该死!”郭琨恨之入骨地瞪着他们,恨不得他们下地狱。
她扑过去一巴掌打在汤长安脸上,“啪”的一声巨响过后,他脑袋瓜里一阵嗡鸣,眼里一黯,接着又是一声巨响落在脸上,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又挨打了。
汤长安被郭琨疯癫的模样吓坏了,愣在那里不敢动弹,无意间歪头瞧见浴缸前那团发紫的软肉,更是一时忘记了呼吸,最后任由郭琨对他进行殴打。
郭琨一连扇了他二十几个耳光,响亮的声音在浴室里回荡着,中途她的指甲把汤长安嘴角划破了也不肯停手。
直到汤常青回家她才冷静下来。
听见汤常青回门的动静,站在浴室里的三人都齐齐一颤。
汤常青满屋子找人,听见浴室有声音,于是闻声赶来。他今天刻意早下班就是为了赶回家给自己的宝贝儿子过生日,结果屋里竟然这么冷清,他以为是平日里好吃懒做的郭琨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了,所以叫嚷着要她赶紧滚出来。
他又喊了一声,这次郭琨出来了,不过是哭着冲出来一头扎进他的怀里,然后靠在他肩上放声大哭。
汤常青被她哭得心烦,二话没说直接推开她,还顺便捋了捋被她弄皱的衬衫。见她哭成这样还以为是她在外面受气了,也不太想搭理她,顾及着一点夫妻之情满不在乎问道:“出什么事了?怎么闹成这样?”刚说完又看见门内大气不敢出回避着自己眼神的两个大孩子。
刚开口想问是否跟他们有关系,仔细一看,汤显榕的脖子有勒痕,像是被人卡过脖子似的。汤长安更甭说了,两边脸颊肿的老高,上面手指印格外清晰。
不用想也知道是郭琨的杰作。
“你又发哪门子疯?怎么能把显榕弄伤呢?!你知不知道……”汤常青忽然话语戛然而止,他避讳地瞧了汤长安一眼,接着压低声音对郭琨说,“你明知道显榕是我生意上的筹码,你把她弄坏了,我怎么把她介绍给别人啊?!”
郭琨气得捶了他一下,哭丧着道:“我们的儿子都死了,你心里还只惦记着自己的生意,你这人到底有没有心啊?!”
“你说什么?”汤常青眼睛一瞪,抓住郭琨,质问她。“你再给我说一次是谁死了?!”
“宝儿他、他没了!”郭琨说完泣不成声。
后来在汤常青暴力的逼问下,汤显榕一口咬定自己看见汤长安半夜鬼鬼祟祟地钻进宝儿房间里,而汤长安之前说过自己早上看见了宝儿溺死的一幕,这成为郭琨认定是他杀了宝儿的证据。
汤长安有口莫辩。
其实他也不需要再说什么,他心里很清楚这个家里他们三个人才是一伙的,但凡出一点不好的事,自己都会是被推出来顶罪的人。
当然这次也不会例外。
他被汤常青用绳子绑在树上,嘴里也塞了抹布,汤常青面色狰狞地用木条一下接着一下没完没了地抽打在他身上,他疼得几欲昏死过去。汤常青把他当做杀子仇人,又不敢真的闹出人命,只敢用这种方式不停折磨他。
大约就这样抽到了一个小时,汤长安再也支撑不住晕过去了。
很久之后他醒了,发现左奇守在自己床边,他张嘴想要水喝,无奈嗓子干涩的厉害,没办法发声。左奇见他可怜,自动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水,喂他喝完。
汤长安喝了水,喘匀气,这才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我要是不在这里,你故意快死了,你已经睡了一天了。”
汤长安偏过头朝外面张望,此时外面果然漆黑一片。看着无尽的黑夜,一滴眼泪从他眼角滑落掉在枕头上,晕湿了一小块白布。
左奇:“快点好起来吧,别占着我的房间了。”
“你不该救我,这次你救了我,但你不可能一直救我。”
“真是悲观啊。”
“不用安慰我,我知道以后的日子会更难熬。”
“你不是想知道那天我在那间屋里看什么吗?”
汤长安一愣,他不明白左奇在说什么,想了想,脑海里忽然浮现左奇站在那个房间里盯着一面墙壁的场景,他眼前一亮,眼神中霎时迸发出一线对生的渴望。
他想要自由,想要活着。
他知道左奇能给他想要的,只要他肯说出来……
“我看的不是墙壁,是衣柜。”
出乎他的意料,他猜错了左奇在找的东西。
他眼中的光亮瞬间熄灭了,前一秒定格在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滑稽。他喃喃道:“是衣柜……不是通道……是我猜错了……”
他的嘀咕声叫左奇听得一清二楚。
左奇没有安慰他,而是匿笑道:“你没必要失望,我要告诉你的是恰恰是那衣柜才能救你脱离苦海。”
汤长安傻乎乎地盯着他,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而这时左奇却莫名其妙说了句:“正好我也是时候接他出来了,然后换你进去也好,至于以后怎么样那都是你自己选的,千万别后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