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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   左奇在侧院教书,瞿师闲着没事干坐在树下看着他们,累了就靠着树睡一会儿,有时候被奶娃娃的声音吵醒,他就去哄孩子。
      现在他算是明白左奇以前做一个隐形人的感觉了。
      真不知他是如何做到沉溺其中、怡然自得的。
      日子过得很平静,瞿师也不急着回到自己身体,虽说离该苏醒的时间不远了,但是看见现在这种情况他突然想要晚点醒过来了。
      直到这一天来临,他被人强制性唤醒了。
      那天有人来敲门,郭琨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邋里邋遢的中年女人,头发乱糟糟的,天气很冷,她只穿了一件脏的看不出颜色的薄衫,裤子好几处破了洞,鞋子被泥巴糊得看不出原样,形状也变了。
      她搓着手非说自己的孩子在这里。
      郭琨愣了下说她可能弄错了,可是女人不听,双手扒在门上不许她关门,油腻发臭的脑袋伸进来,一双眼睛贼溜溜地四处打量个不停。这举动把郭琨吓得不轻,没法劝女人主动离开,她只好举起门后扫院子的扫帚,冲过去一下子打在女人的手臂上,过程中好像还把女人的脸弄伤了,女人吃痛松开手。
      郭琨连忙趁机去关门。
      女人警觉过来,顾不得疼痛,把脚伸进去想要再次阻止她,结果自然是被门狠狠夹住了,她撕心裂肺地大叫一声。
      郭琨怕真的把人伤着了,不想把事情弄得更严重,所以抵门的劲儿一懈,女人掀开门缝缩进来了。
      瞿师盯着这个坐在地上,嘴里不断念着要找儿子的女人,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女人一遍遍唤着要找儿子的声音,和他脑海记忆中石敏恩哭着要见康源辞的声音,刹那间重叠在一起,忽然浮现的记忆令他心乱如麻。他转过身不想看了,也不想再继续回忆过去了,如今他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谁知刚转过身,就被悄无声息站在身后的左奇吓了一跳,定下神一看他们俩人此时离得很近,若是他现在有实体的话,刚刚一个没刹住他就亲上左奇了。
      炙热的温度传来,瞿师能感受到左奇呼吸的频率,以及他呼吸喷洒在自己脸上的热气。
      他快速往后面退走,结果没留神地上的有一块小石子,好巧不巧踩在上面了,还差点滑倒。
      不过他踢开石子的举动引起了左奇的注意,面前明明什么也没有,那颗静静待在路中央的石子怎么会自己滚到一边去呢?
      就像是有人故意把它踢过去的。
      他心里冒出一个荒诞的念头,嘴里问着:瞿师,是你在这里吗?同时还抬手朝空气中挥了挥,确定没有任何阻碍后,他方才眼中亮起的光芒黯淡下去了。
      应该是他想错了。
      “左老师,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外面闹哄哄的?”汤显榕从自己屋里走出来,瞧见左奇站在这里,于是问他。
      “有个女人缠着你母亲,非说自己儿子在这里,嚷着要闯进来找儿子,郭太太要拦着她结果不小心把她弄伤了。”
      听左奇把事情来龙去脉表达的如此清楚,瞿师微微一怔,难道他早就站在这里看热闹了,不然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汤显榕听完左奇的话,神情忽然变得很古怪,眼神里流露出担心,没有再继续多问什么,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女人后匆匆忙忙跑走了。半路上正好遇见朝这边走来的汤长安,二话没说赶紧迎上去强硬地将他拉走。
      这一幕让瞿师很是疑惑。
      旁边传来的低笑声打断了他的疑惑,微微侧身瞧去,左奇此时脸上正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他两眼注视着那对姐弟的离去,漆黑的眼眸里闪现一丝嘲弄。
      过了一会儿,司机把汤常青送回来了。
      他一进门就看见女人了,又见她浑身肮脏,生怕她把自家地弄脏了,于是吩咐司机帮忙把女人扔出去。关上门,然后转头数落了郭琨一顿。
      一家人奇奇怪怪的态度令瞿师生疑了。
      他想想,跟上汤显榕姐弟俩,可惜去迟一步,等他到门口的时候姐弟各自气呼呼地回了房,看样子他们之前是大吵了一架,这会儿俩人都在气头上,像是短时间不想要跟对方见面说话了。
      本以为这就是普通兄弟姐妹的斗气而已,谁知接下来发生的事越来越奇怪。
      汤显榕最近房间里的东西总是莫名其妙地坏了。
      前天杯子碎了,碎瓷片竟然出现在床上,上面还用被子盖着,要是她没有掀起被子直接躺上去的话,估计整个后背全都会被碎瓷片扎烂。昨天衣柜里几件新衣服被人用剪子剪坏了,然后像破布一样扔在地上。今天她心爱的金丝雀眼睛上插着一根竹签,小小的身体躺在笼子里一动也不动,血将周围黄白色的羽毛都染红了。
      她难过了许久,大约过了四五个小时才止住眼泪。她打开笼子门,把小小的尸身捧在手里,来到树下挖了一个土坑把金丝雀埋了。
      她埋尸体的时候,汤长安在不远处看见了,表情冷漠的可怕,他没有上前询问发生了什么事,也不关心她为什么哭泣。
      第二天,郭琨有事找汤显榕,进她房间发现她屋里格外安静,平时总能听见鸟扑棱翅膀的声音,今天却什么也没听见。她走到汤显榕身边,察觉她精神不济,眼睛又红又肿,应该是大哭一场造成的,于是问她发生了什么。
      汤显榕看了她一眼,摇摇头,什么都不说,郭琨看了来气,嗓门不由大了许多,大有要撬开她的嘴巴逼她说出实话的架势。汤显榕让她吓得一哆嗦,再也不敢憋着,一股脑全说了,她讲着这几天房间里的东西一件接一件坏了,父亲买给她的金丝雀也莫名其妙死了。
      郭琨懒得猜也知道唯一会做这些事的人,在这个屋里除了汤长安绝不可能再有其他人了。
      她怒气冲冲来到汤长安的卧室,赶在他想要逃跑前,先一步关门上锁,说是要他在屋里好好反省,不许他出门也不许他吃饭。
      汤长安被整整关了两天两夜,放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快要虚脱了,走路的腿不大灵活,没走几步就摔倒了,裤腿露出的一截小腿上有好几条紫红的印记,像是有人用条子之类的东西抽打了他。
      然而在他“闭门反省”这两日里,没人进过他的屋子,也就是说这些伤都是他自己弄的。
      难道汤长安不仅自闭,还是自虐倾向?
      之后,瞿师发现这个家里有“病”的人,不是汤长安,而是另一个人。
      汤显榕是家里长女,她要帮着干家务活,郭琨最爱的孩子就是汤显榕了,所以只让她做些轻活。郭琨是个好母亲,她对汤显榕格外好,要说有没有不好的地方,怕是只有一点,那就是她不允许汤显榕和汤长安在没有自己的陪同下私自出门。
      也正是因为这个奇怪的规矩,所以汤显榕一直没有去学校上过学。
      汤显榕和汤长安生活规律的不同之处就在于,汤长安可以请家教上门辅导,而汤显榕完全没有接受正规知识的熏陶。
      她的老师只有一人,那就是郭琨。
      郭琨的言传身教对她影响很大,郭琨是个喜欢以身作则的人,她对自己很严格,于是她经常拿自己当例子教导汤显榕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
      记得几年前她还小,有一次没好好走路,把桌上的花瓶撞倒了,结果父母对她的态度发生了很大转变,接连好几天没有和她说话,都把她当空气。
      她难过无助了很久,之后再也不敢犯错了,只是一次就给她的心灵留下了阴影。
      直到汤长安来了,父母的注意力分散一部分到他身上,她才终于稍稍有了喘息的空间。
      这天她偷偷来看望小弟弟,小弟弟正躺在被窝里睡得香甜,她伸手掐着泛着红晕的小脸蛋,烫手的温度令她吃了一惊。她犹豫几秒,然后揭开厚厚的花被子,小弟弟身上的衣服都汗湿了。
      她赶紧跑去找人帮忙,可是家里大人都出去了。
      她一咬牙只好往街上跑去找医生给弟弟看病,跑到门口时遇见了汤长安,汤长安只是看了她一眼就走开了,没有问她这么着急是发生了什么事,也没想过提醒她不要出门。
      结果汤显榕跑到街上后,看见焕然一新的街道,她惊讶好奇,都忘记自己鼓起勇气出门的原因了。瞧见路边公园里有许多孩子在那里玩,他们在看起来很高很光滑的大型玩具上钻来钻去,接着坐着一路滑下去,看起来很好玩又很刺激的样子。
      她看的入迷了,没注意时间流逝,等公园里的孩子们都散完了,她才发觉这会儿太阳已经下山了。
      等她找去到医院,医生早就下班了。她磨磨蹭蹭往家里走,老远看见郭琨黑着脸立在门前,手里拿着鸡毛掸子,她心知不好,掉头就往身后跑,才跑出一条街就被郭琨追上去狠狠拽住了她的辫子。
      郭琨手劲很大,故意使劲扯她脑后的马尾辫,她感觉自己头皮都快裂开了,生理泪水一下子涌出眼眶。她一边求饶一边往后退,郭琨像是没听见她的哀求,也跟着她退,死活都不肯放开。
      她的哭声越来越大,前面街口来来往往的路人听见声音,好奇地朝里面张望想要一探究竟。
      郭琨不想继续让汤显榕在大街上丢脸,只好就这样拉着她回了屋。
      回到屋里的郭琨并没有就此算了,而是终于扬起了手上早已备好的鸡毛掸子,不遗余力地狠狠打在汤显榕身上,疼得汤显榕满地打滚,她的尖叫声一瞬间打破院里的寂静,郭琨气得失去理智,直接扯下架子上的毛巾塞进她嘴里,把她的声音全部堵了回去。
      郭琨狰狞的面容全部暴露在瞿师眼中。
      他从未想过一向温柔,爱护孩子的郭琨竟会有如此疯狂的一面,打骂的时候全然失去理智,不像正常人,活像一个女疯子。
      夜里汤长安摸进汤显榕屋里,他不是想要做坏事,何况那些坏事本来也不是他干的,并且汤显榕都知道。只是这会儿汤显榕奄奄一息躺在床上,除了呼吸和说话,其他什么都做不了。
      汤长安坐在床尾,盯着雪白的墙壁发呆。
      汤显榕问了他好几句,他应也不应一声,过了会儿,他转个身掏出兜里捡来的方石块在墙上划着。汤显榕想让他停手,结果犹豫一下,还是没有阻止他。
      画着画着,汤长安停手了。
      “你是故意忘记时间的吗?”
      “没有……我在外面玩忘了,也没给弟弟找医生。”
      汤长安望了一眼裹在被子里的汤显榕,迟疑片刻后问道:“你身上还疼吗?”
      “疼。”
      “饿吗?”
      “饿。”
      汤长安跳下床跑出去,好一会儿,手里捏着一个白面馒头回来,是晚饭时候剩下的,都凉透了。他递给汤显榕,示意她吃下馒头垫垫肚子,至少可以把今晚撑过去。
      然而汤显榕拿着馒头,没有第一时间吃掉,而是表情羞愧地低着头。她鼻头一酸,接着小声地吸了吸鼻子,她吞咽着嘴里的唾沫,问他:“以前你受罚的时候,我没帮过你,也没给你拿过吃的,你讨厌我吗?”
      “我讨厌这个屋子里的每一个人。”
      “即使再讨厌也别想着逃走,你逃不出去的,他们找到你的话,你会变得跟我一样浑身是伤。”
      “如果那一天你没有叫住我,我就不会这么惨了。”说着,汤长安露出仇恨的目光,他盯着汤显榕就像盯着仇人似的。
      他的目光让汤显榕胆寒,她知道自己理亏,所以也不跟汤长安置气。
      汤长安把鞋子一脱,然后把一只脚伸进被窝里,他的脚正好踢在汤显榕小腿上,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因为那儿有伤。
      瞧见她疼得都快冒冷汗了,汤长安还嫌不够解气,又把另一只脚伸进来,还故意加大力气又让她伤上加伤。
      汤显榕这下受不了了,当即带着哭腔说道:“你生我气就直说,别再踢我了!”
      “全都怪你,都是你这个可恶的人贩子把我带进来的!”
      “我不是人贩子!”听见汤长安这么说,她可委屈了,这些年一直隐忍的辛酸和痛苦此刻再也关不住了。“我也是被他们拐来的,我和你一样很可怜……”
      “管我什么事啊?!”汤长安大声反驳。“他们收你做养女,只要你乖一点,他们就会一直养着你,而我只是他们玩弄的宠物而已。他们高兴了就不管我,不高兴就在我身上撒气,每次把我打得半死,你觉得我还有几条命可以给他们折腾,说不定下一次我就要死了,或许你早就巴不得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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