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人设岌岌可危》四季奶糖

3、第 3 章

　　那伙计一溜烟闯进了后院一间竹屋，嚷着：“老板，人来了！”

　　“知道了。”
　　屋子不大，四面都有半个人高的窗子，透气通风。陈设也简单，只中间摆了一张竹椅，一张矮脚红木柜，零散地铺着几本书。

　　一个赤脚散发，衣服松松垮垮挂在身上的男人正在雕着一只木蛐蛐儿。

　　他眉眼生得极好，减一分就太秀气，撑不起大隐隐于市的格局，增一分又显得刻板僵硬，与这随性而起的住所格格不入。三分春色晕在眉梢，七分才情盛在眼中，任谁看了，都得惊呼一声谪仙。

　　伙计问道：“人在店里等着呢，您什么时候去？”

　　“现在。”
　　江子维随意地拢了下衣裳，束了个发，踩着草鞋就打算去。

　　伙计又有些为难：“杨小姐派了个人来，不简单，刚刚打了长公主的面首，脾气大着呢！”

　　江子维抿着唇，轻轻笑了下：“是杜威吧？杨显圆滑，王毓年纪小，不敢胡来，也就杜威性子冲。”

　　“那您要？”
　　伙计指指他那张脸，对方摇摇头：“我师妹是想试探我，若是此刻易容，倒没有诚意了。”

　　“可韩先生那边？”
　　伙计也是一知半解，当他们陈年旧怨依然如鲠在喉，江子维却十分坦然：“此一时，非彼一时，如果这笔生意谈不成，那就是时候未到，日后再等个机缘便是。”

　　伙计点头笑道：“老板说得是。”

　　江子维披上外衣，就这么不羁地去了店里。

　　韩祎还在端详着一只机关飞翼，不怕死地搡了搡杜威：“你们楼州有没有这种东西？”

　　“少见。”
　　杜威言简意赅，余光瞥向屋里那扇通向后院的帘子。

　　伙计正好掀开那竹帘，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偏了下头，施施然走了出来。

　　杜威有些词穷。

　　他此前猜测过对方的长相，江子维在杨青苑的形容里，约莫就是个不正经的书生模样。但此番见了真人，又颇为感慨。

　　世间当真有如此出挑的奇人。

　　杜威瞄了眼旁边的韩祎，对方的脸色简直比翻书还快，还要精彩。那毫不掩饰的愕然，如同被骗光家财一般的愤怒，以及吞了半斤黄连似的苦涩。

　　江子维也在看韩祎。

　　两人干瞪了片刻，就见韩祎硬挤出一丝笑容，客客气气地问道：“这位老板，您家店里接定制的单子么？”

　　“接的。”
　　江子维颔首，笑起来有如春风拂面，“先生慧眼识珠，这笔单子我就收您半价，如何？”

　　“慧眼识珠的可不是我，至于您肯给半价，那我自然是乐意的。”
　　韩祎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缝，江子维知道，他在压抑内心的怒气。

　　好汉不吃眼前亏。

　　江子维深谙此道，就乐乐呵呵应下：“一言为定。”

　　韩祎就接着拍他马屁，有的没的一通乱夸，那江子维也是厉害，见招拆招，听得旁边站着的杜威和伙计都死命憋着笑。

　　杜威心想，这哪需要他来探探底啊？韩祎一张嘴，什么话套不出来？老板就是怕他俩打起来，好让自己做个劝架的。

　　如此，杜威索性叉着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俩你来我往，好在韩祎也知道见好就收，向江子维要了一份订单样稿，卷着塞进袖子里，就仰天出门离去。

　　杜威走得稍慢，就听江子维在他背后幽幽说道：“劳烦替我向杨老板问好。”

　　“这是自然。”
　　杜威回头，就瞧见他笑眯眯地歪了个头。

　　果然都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好徒弟。

　　杜威也微微一笑，就昂首阔步地走了。

　　江子维问身边的伙计：“长公主那面首，得宠吗？”

　　“一般般吧，有点俗气。”伙计想了想，“我猜掀不起大风浪。”

　　“盯着些，我师妹这新媳妇见姑婆，可别玩砸了。”
　　江子维拢着袖子，心情很不错。

　　韩祎揣着那卷订单，火急火燎地往回赶，杜威也没想叫他，就很散漫地边走边逛。

　　这个季节，正是长安花尽生意兴隆，人声鼎沸的时候。杨显和沈飘絮都忙得脚不沾地，王毓偷了个闲，往屋顶上一爬，端着一盆新鲜的荔枝吃得正欢。

　　他眼神极好，远远地就看见韩祎往这边来，少年人爱玩的心性顿起，就吐出一枚荔枝核，指尖一弹，刚好擦着对方脚背。

　　“韩先生，今天生意如何！”
　　王毓笑嘻嘻地嚷着，韩祎抬头一看，指着他笑骂：“小兔崽子，正经事不干，跑这儿偷懒来了？回头我就告诉杨老板，扣你工钱！”

　　“哎哎，我开玩笑的！”
　　王毓翻身下来，手一伸揽住他的肩膀，“韩先生大人有大量，别告我小状了行不行？”

　　“我有正事儿要找杨老板，你呀，趁早偷懒去吧！”

　　王毓这几天确实挺忙，一是店里的事，二是关于护卫调动。他和李倦秋都是跟在杨青苑后边长大的，彼此默契，杜威却是常年跟着侯爷，与他们不是并道而行，因此李倦秋走后很多事情需要交接，王毓免不得要辛苦些。

　　“那您去吧，可别说见到了我。”
　　少年人笑得眉眼弯弯，很快又爬上了屋顶。

　　韩祎进了楼里，没多久，杜威也回来了。王毓矮下身，怕被发现。还没等他吃完那盆荔枝，三辆豪华马车就堵在了他们店门口。

　　“嗯？”
　　王毓觉着稀奇，就从屋顶另一边翻身下去，寻他家老板去了。

　　此刻，杨青苑坐在晏怀明腿上，翻着韩祎带回来的订单，上面笔走龙蛇的熟悉字体看得她头大。

　　“你觉得订哪一个比较好？”
　　杨青苑实在想不出合适的话来，这些哄小孩的玩意儿她读书的时候就早早见过，现在要选一个送礼，有些拿不定主意。

　　晏怀明看了几眼，却说道：“韩先生刚刚脸色不好，不知道是不是和人商谈的时候受了气。”

　　何止是受气啊？估计能当场火冒三丈，烧得那家店灰都不剩。
　　杨青苑掂量了一下，握住晏怀明的手：“我有件事要和你坦白一下。”

　　“嗯？”
　　大概是没见过杨青苑这样有些露怯的模样，平常伶俐婉转的眼眸都有点呆，晏怀明稀罕得紧，笑问：“什么事？”

　　“就那家店的老板，我认识。”

　　“哦？你老相好？”
　　晏怀明没说完，肩上就挨了杨青苑一巴掌：“长本事了？玩笑都敢开到我头上来了？”

　　“不敢不敢。”
　　晏怀明捉住她另一只手，低头亲了亲，杨青苑便也亲了下他的鬓角，轻声道：“那家店老板，叫江子维，从前和我一道在松山学舍读书，算起来是我师兄呢。”

　　“然后呢？”
　　“他比我厉害得多，是夫子的嫡传弟子。眼下他在西街开店，可能——”
　　杨青苑说着，突然紧紧抱住晏怀明，“我可拧不过江子维，你得照着我。”

　　晏怀明神情微妙，三分不解，三分揶揄，笑问：“这世上还有你忌惮的人？”

　　“那当然了，我又不是神仙。”
　　杨青苑说着，又把脸埋到了他颈窝，晏怀明低头一瞧，只看见她半张白皙的脸，也不知是何原因，染着薄薄一层粉色。他捏了捏这人的耳垂：“原因呢？”

　　杨青苑嘀咕着：“我读书那会儿，师兄脾气就古怪得很，我吃了不少亏。而且师兄和韩先生有点过节，我怕——”

　　“你怕你师兄因为韩先生的事，会给我们使绊子？”

　　晏怀明猜测，杨青苑摇摇头：“与其说我怕师兄使绊子，倒不如说，我怕韩先生知道我是他师妹，受不住这种打击，万一和我们离心怎么办？”

　　“那你让韩先生去人家店里，就不怕他受打击了？”

　　杨青苑难得被噎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从何解释。

　　她这个师兄，虽说读书时喜欢捉弄她，脾气古怪而且说不得，可人品尚佳，本事也好得出奇，算是个正人君子。真要论起来，她当年受师兄点拨远比受气来得多。因此当她听江子维亲口提起他和韩祎有过节的时候，心情稍微有些复杂。

　　如果她仅仅只是江子维的师妹，那她大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如今她嫁了晏怀明，就不得不有所掣肘，为她的夫婿思量一二。

　　晏怀明见她不说话，就又问道：“你知道这里头的过节究竟是哪件事吗？”

　　“不知道。”杨青苑低眉，“但我师兄不是个坏人，就是有点嘴贱。我怕他年轻时候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得罪了韩先生，想着时间久了，说不定把误会解开，这中间的嫌隙就消弭了。”

　　她语声低了很多：“所以，我才让韩先生过去的，不过我也让杜威跟着去了，要是他们打起来，好歹有个拦架的。”

　　晏怀明瞧着她那张绯红的脸，莞尔：“你确定你是派杜威拦架，不是派他趁火打劫，给你报私仇去的？”

　　杨青苑不轻不重地打了他肩膀一下：“讨厌，不要说出来嘛，显得我多么小肚鸡肠似的。”

　　晏怀明大笑：“好好好，我夫人最是宽宏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

　　杨青苑笑着，很不客气地接下了这句称赞：“那是。”

　　晏怀明搂住她，干燥温暖的掌心贴着杨青苑细腻的肌理，柔声说道；“你不用怕我夹在中间为难，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相信你，也会帮你的。”

　　“你就这么信我啊？不怕我出损招？”
　　杨青苑贴着他的胸膛，感受到他炽热的心跳，又温暖又踏实。

　　“我当然最信你了，就算出损招，那也是最合适最能解决办法的损招。”

　　杨青苑仰起脸，定定地望着他那张如沐春风的笑脸，心底蓦然涌上一股强烈的想要亲吻这个人的冲动，她舔了下嘴唇，两颊泛红：“你怎么这么好啊？快来亲我一口。”

　　晏怀明笑了：“我这么好不应该你亲我？”

　　“亲你亲你。”
　　杨青苑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就贴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