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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害,都在鞋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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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峥言出必行,一千二的俘虏果真归还于北越。刘恒被缚住双手,瘸着腿走了几步,便不肯再走了,举着手对梁晏道:
“松开,你凭什么绑我?”
“凭这个。”梁晏展开圣旨,“陛下让末将抓住你,带回京去,听候处置。”
“小爷腿疼,走不动。”
刘恒说罢席地而坐,一脸你能奈我何的样子,梁晏冷笑一声,就这?他招呼来几个兵:“抬九殿下回营地去。”
四个小兵走过来,你抬胳膊我抬腿的,捧泥塑一样将九殿下捧了回去,刘恒抹不开面子,狠狠瞪了一眼梁晏,任他们抬着。走着走着,刘恒遥遥望向营地,只见黑压压一片,营地里满满的都是凉武军,喊道:
“二愣子,你看前边!”
凉武以步兵为主,骑兵为辅,如铜墙铁壁般,将大营围了起来,梁晏的心沉了一下,不知德王这是什么意思。刘思敬骑在马上探着头,似是等他们很久了,一见梁晏便请他入主帐,德王已经等候多时。
进入主帐,只见德王正坐在大帅的位置,正百无聊赖地擦拭着提卢枪,腿旁摆着一只木箱,德王的长脸面无表情,显得愈发的长,他将提卢枪顿在地面上:
“梁刺史,凉武的情况你也知道,上任刺史不幸病逝,凉州刺史又通敌叛逃,黑水河沿岸灾情不断,刺史大人肯来凉武述职,本王深感意外。”
“下官已听陛下说过了,因此主动请愿,愿助王爷一臂之力。”梁晏沉声道,他担心德王发难,因此提前将前锋军驻扎在黑水关下,距灵州营地不到三十里,德王现在亮出凉武军示威,大概就是因为九皇子的一句话,梁晏想起外面的刘恒,心想糟糕,忘记将他关起来了,德王继续说:
“那梁刺史打算如何助本王呢?刺史可带赈灾款回来?”
“陛下的意思,让下官先调查凉州刺史李琸的事,黑水河灾情王爷可放心,下官已和周边的县镇官员商议,让他们开仓放粮,收留凉武的流民。”
德王笑了笑,脸又长了三寸:“思虑周全,梁刺史真是国之栋梁,在灵州委屈你了,不知刺史打算何时送九殿下回京?”
“誉王明日回京,会将九殿下捎回去,下官嘛,奉旨长期驻扎在凉武。”梁晏心想,德王都懒得掩饰,盼着自己赶紧走。
德王打开木箱,里面是满当当的白银,他拿起一只放在梁晏手里:
“本来应当设宴迎接刺史,鉴于近日事务繁多,本王备了些薄礼,刺史勉强收下吧。”
梁晏拿着银锭在手中翻转一圈,竟是个光滑无印的,他将银锭退回去:
“下官不能收。”
“嫌少?”德王站起来轻叹一声,“你可知上一任刺史生什么病过世的?”
“愿闻其详。”梁晏的手按在剑柄上。
“穷死的。”德王哈哈大笑起来,“玩笑话,刺史大人的官印文书可还齐全?”
梁晏松了口气,他喊来亲兵,将官印文书一一呈上,梁晏翻来覆去没找到文书,只有白纸一张,上边是只墨迹斑斑的小乌龟,肯定是刘恒干的好事,德王佯怒:
“梁大人这文书是来糊弄本王的吗?来人——将这个冒牌刺史带下去——”
他正愁没有理由办了这梁刺史,梁晏的亲兵急匆匆跑来:
“统领大人,九皇子跑了——”
“把他抓回来!”
众人正在焦灼中,刘恒瘸着腿钻入主帐,哼唧道:
“跑什么,能跑哪里去,满院子都是凉武军。”
刘恒见几个兵围着梁晏,疑惑道:“叔叔,你是等不及了,这就要将我等灭口吗?”
“哦,本王以为九殿下少不更事,原是看走眼了。”
“没关系,谁还没个有眼无珠的时候,侄儿不放在心上。”刘恒说着,被绑住的手举到梁晏眼前,“给爷打开。”
“文书是否在殿下身上?”梁晏问。
刘恒点头:“打开,爷就给你拿。”
德王听过刘恒在长安的“事迹”,生怕他得了自由,一刀宰了自己,赶忙退到众兵丁身后,探头对梁晏道:“让手下拿出来便是,绳索就没必要打开了。”
刘恒确有此意,他现在行动不便,德王人多势众,若不能一击必杀,他和梁晏就交待在这里了,他坐到主帅的座位上,抬起一条腿,脱掉鞋子,抽出鞋垫,从里面掏出一张皱巴巴、汗唧唧的纸来,递给德王:
“都在鞋里。”
有了文书和官印,德王暂时找不出理由来难为他二人。军医替刘恒包扎了伤口,他坐在梁晏的帐子里看地图,研究逃跑路线。一个黑脸将士走进来,将地图卷走,刘恒拉住他:“哎,我还没看完呢!”
“这不是给你看的,”黑脸将士指着门外的战马说,“九殿下若是闲,出去给马儿喂些草料,我们梁统领手下不养闲人。”
刘恒举起被捆着的手:“办不到。”
黑脸将士默不作声地出去,一会儿拿着副镣铐进来:“梁哥说了,给殿下换上这个,干活啥的行动方便,还不怕你逃跑。”
刘恒看着手上的镣铐,咬牙切齿地的骂了几句。
他无意中摸到楚机送的袖箭,他握住袖箭,狠狠砍在铁链上,那箭竟然削铁如泥,链子断作两截,他惊讶地拿起袖箭看了看,毫无损伤,真是件神器啊。
他忽然嗅到一股子臭气,捏起铠甲闻了闻,臭不可闻,他这些天风里来雪里去,滚了一身的泥和血还有汗,只怕是都要长虱子了,他找了根银枪当做拐杖拄着,打算去烧些热水洗个澡。
他提着热水和布巾走到营地后方的林子里,找了处僻静地方,正准备脱衣服,忽然跑来一队兵丁,将他刚烧的热水都踢翻了,七皇子打马跑在最前面,他骑着高头大马,一身金甲,头戴银冠,银冠正中镶着一枚桂圆大小的、血红的珊瑚珠,桃花眼泛着杀气,与被俘虏时判若两人。刘文澈自幼最得宠,十岁封为誉王,有宅有钱有封地,但他偏要做大将军过把瘾,他生得俊,又聪明,性子高傲,如今废物世子害他被俘,在朝臣面前丢尽脸面,他如何咽的下这口气,索性带兵去冲刘思敬的营,二人见了面就隔阵对骂。
那日刘文澈好意带兵增援,却与慌乱撤退的凉武军发生了拥挤踩踏,刘思敬见他的马受伤,也不停下救他,自顾自跑了,导致他被楚机俘获。刘文澈扬言要在陛下面前告他一状,刘思敬称他好大喜功,不听命令一意孤行,才导致损兵折将。
刘文澈一张瓜子脸气得通红,见这废物世子理直气壮,便下令将他绑起来,刘思敬在自家地盘上威风极了,七皇子那几个兵根本不成事。刘文澈亲自动手,二人的剑法都不怎么高明,打着打着就变成摔跤,刘思敬抱着刘文澈的腰,两条腿撑在土地上,咬着牙用头顶他,刘文澈抬脚踢他的腿,二人赤红着脸,青筋暴露,众将士围着他们加油喝彩。
刘恒一言不发分开人群走进去,将银枪钉在地上,按住银枪飞身一记扫堂腿,众人只见九皇子的脚刚挨着世子的腚,世子就像个断线风筝般地飘出去,营地一下子安静了,刘恒拔出银枪,提起水桶,嘀咕道:
“洗个澡都不安生。”
刘文澈心里很是痛快,刘恒帮他出了口气,但他又是个傲娇的,不肯开口感谢,心里却是记下了。那厢的主帐中,德王赏了刘思敬俩嘴巴,左脸一个,右脸一个: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刘思敬捧着脸,一脸委屈:
“爹,他们两个合起伙来打我!”
“你这废物,本王问你老七怎么活着回来了?赖在灵州这三个小子,一个比一个能折腾,尤其是老九!”德王恨恨地锤了把桌面,叹口气,他拿这废物儿子没办法,也就打两把出出气。刘思敬的小眼珠在三角眼眶里转了两转,转出一个馊主意,趴在德王耳边说了一阵,德王又给他俩嘴巴子,脑门一个,后脑勺一个,啐道:
“下毒?猪脑子都比你好使!”
“那你说怎么办啊!”刘思敬委屈道。
“鸿门宴。”
营地里终于安静下来,刘恒重新烧了热水,毫不在意地脱个精光,痛快地洗起来,他皮肤洁白,肌肉结实紧致,肩头宽阔,两条腿笔直修长,腰腹没有一丝赘肉,随着动作,还能看见饱满的肌肉轮廓,他抹掉脸上的水渍,一睁眼,只见梁晏正站在他面前。
刘恒:“……”
梁晏:“……”
刘恒将布巾搭在肩上,叉腰道:“……你看多久了……”
“你用的是我的布巾,树枝上挂的是我的衣服。”梁晏皱眉,目光在他身上快速巡视一圈,停留在他颈间的吊坠上,梁晏眼睛一亮,抬手欲触,刘恒疾步后退,以手挡胸:“用了赔你便是,摸我作甚,恶心!”
梁晏讪讪缩回手,隐约嗅到一阵若有若无的香气,忽然红了脸,他语气急促地道:
“九殿下的吊坠从何而来?”
“爷爷捡的,你总盯着我做什么?转过身去!”
梁晏的情绪很快就平复了,他不会将自己的后背交给刘恒,于是他拿出一只木头哨子:“行军规矩,沐浴时间不能超过半柱香,否则我就喊将士们在这里集合了。”
“你这二愣子甚是讨厌。”刘恒不想在全军面前裸奔,慢腾腾穿上衣服,梁晏的衣服他穿上正合适,略微有些宽松。梁晏冷声道:
“下官有姓名,名梁晏,字幼清,请殿下注意措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