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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一见误终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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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驻守的官兵在峡谷两岸扎营,刘恒走的是河道,他站在河面上喊道:
“清净司,奉旨办案!”
“那里危险,到这边来。”
刘恒顺着阶梯上岸,才发现两岸别有洞天,守关的兵丁举着火把照了照他:
“令牌。”
“清净司副司使。”刘恒晃了下他的令牌。
“大人若无要事,还是别去凉州的好,现在凉州城都是西楚骑兵,烧杀劫掠无恶不作,” 兵丁翻来覆去的看令牌,苦着脸道,“援军还未到,若不是今年黑水关涨水,咱们连灵州都守不住了!”
“放心,爷就是援军。”刘恒抽出佩剑,挽了个剑花,感觉不大顺手,遂在营中东凑西借了套装备,长戟佩刀,弓箭匕首,还有一面兵丁家祖传护心镜。
“大人你就一个人吗?”兵丁看着他策马远去的身影,在他身后追着嘱咐:
“大人且走河岸,莫在冰上走,出了关便是黑水村,西楚人在那里打劫,千万要绕开!”
刘恒好像说了句什么,声音太远了,淹没在旷野的黑夜中,再听只有萧萧的风声,兵丁挠挠头回去了。
行至黑水村,一路遍地战马尸首,成群的乌鸦在地面上啄食,见前方火光冲天,兵马声嘈杂一片,黑水村的人早就跑光了,西楚人正在搜刮村中的粮食和牲畜。刘恒在树林里观察一阵,他将小马拴在树上,潜入一户人家,翻箱倒柜地想要找件常服扮做牧民,找来找去都是裙袄。刘恒嫌弃地拎起裙袄,听得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计上心来,干脆扮做女人,让他们将我掳走,遂套上裙袄,扯开发髻,将脸上涂满锅底灰,扮做“美”娇娘的样子,扭扭捏捏推开柴扉,正撞上拉着牛马的西楚骑兵。
他们来村中本想掳些汉人女子回去,却一个也没找见,如今见了乌漆墨黑的恒姑娘,欢呼雀跃着将她围住,恒姑娘被他们转到懵圈,倒退几步,却撞到一个人的怀里,那人从身后勾住他的腰,掐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扭了过来,刘恒见到一对琥珀色的眼睛,是个颇具异域风情的卷发青年,左耳上坠着一只黑白相间的石头坠子,那人显然被他的黑脸吓了一跳,一把将他推出去,怪叫道:
“他奶奶的,我当捡到了什么美人,原来是个人高马大的柴火妞。”
比起女子,二公子更喜欢男人,众兵丁哄笑起来:
“好好一个美人,可惜二公子欣赏不来。”
刘恒摸摸自己的黑脸,怕他们不带自己回去,捏着嗓子道:
“公子莫嫌弃奴家壮,奴家一人能耕两亩地,比牛强。”
楚机压根不想看他:“将她和牛拴在一起,带回去耕地洗衣服。”
西楚骑兵营灯火通明,众士兵们正在热火朝天地吃着晚饭,三五一伙的围着顶大锅在涮肉,有什么比雪天的热火锅更能抚慰人心呢。刘恒被扔在井边,正在搓洗一摞脏衣服,闻着喷香的羊肉味,他咽了下口水,算起来一天都没吃东西了,抓把雪塞进嘴里,味道寡淡,聊胜于无。一个将士模样的人走过来,催促道:
“动作快点,二公子下令戌时祭旗,开拔。”
“大公子不是说不打了吗?”几个兵小声议论道。
“大公子这几天不在营地。”
士兵们都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刘恒若有所思地抱起竹篓,营地这么大,哪里去寻老七呢?他走到士兵中间问道:
“各位大哥,有要洗的衣服吗?”
一个兵丁走来驱赶他:“这里是你该来的地方吗,一边去!”
另一个管理军务的人走来,将他拉到一边:“你随我来。”
那人带着他走进一个帐子,门前堆着些脏衣服,刘恒很快就明白了,他每路过一个帐子一面捡衣裳,一面四下寻找老七的踪迹,衣服捡了一箩筐,也没找到刘文澈,走到主帐时,忽听几个人在谈话,声音隐隐约约:
“二公子,你手里只有骑兵营的调令,对北越三万驻军,这是以卵击石啊!”
“池军师放心,我的骑兵虽只有五千,但都是精锐。”
“咱跟着二公子,二公子说打咱就打。”
“池军师啊,我觉得二公子说得对,西楚不能做他德王的垫脚石。”
“二公子,若是打不过怎么办?”
“见可而进,知难而退,至于那个七皇子嘛,宰了祭旗。”
刘恒听了他们的谈话,心念电转,原来楚大同德王有阴谋,楚大与楚二不和,想来是楚二趁楚大不在,要偷袭灵州。刘恒日常行事不带脑子,偶尔思考一下便头疼,他拍着脑袋想不出个好办法,决定先将楚二的五千精锐糟蹋一番。
碰巧见到两个小兵摇摇晃晃地推着沉重的鹿车,轱辘突然卡在石块上,眼见车要翻,刘恒一个箭步冲上去扶住。车里运的是喂战马的草料,两个小兵向他道了谢,三人一起推着鹿车运入马厩粮仓。
马厩位于离营地不远处,一块平坦干燥的高地上,由于近日雨雪颇多,西楚士兵们为马匹搭了临时温厩,在粮仓备足了草料还储存了些许老酒。待二人走了,刘恒复入粮仓,干掉几个看守,将酒尽数洒在草料上,扔了个火折子。他站门前望了会子天,雪刚停就起风了,火焰借着风烧的很旺,马厩大,得烧一会儿。他在高台后的树林里备了两匹马和武器,以备后用。马儿们见了火都躁动起来,刘恒又举着火把点燃了马的尾巴和罩衣,笑嘻嘻地跑出马厩。
他拾起脏衣服打掩护,想进入主帐偷窥西楚的军事机密,恰巧楚机掀起帘子走出来,正撞上抱着一筐脏衣服的刘恒,又被他的黑脸吓到,心想丑人多作怪,遂骂道:
“奶奶的,你在这里作甚,大白天的吓死个人。”
“收,收衣服。”刘恒嘴上唧唧唧,心道,爷爷烧你的五千精锐呢。
楚机不再理他,转身继续走,刘恒在他身后跟着,楚机走了一段,回首骂道:
“你怎么总跟着我?”
“收,收衣服,顺路。”刘恒继续唧唧,心想,你要去宰老七,爷爷当然要跟着,然后宰了你。
“你过来。”楚机感觉此女很是怪异,却又说不上来,恒姑娘瑟瑟发抖地倒退几步,楚机一把掐住他的下巴,在手指上沾了些吐沫,狠狠抹了一下他的脸颊,露出一道雪白的皮肤。楚机的手迅速向下滑过他的喉结,停在胸前,这熟悉的触感,是个男人!
恒姑娘不悦,扬手将脏衣服天女散花般掷向他,二人在漫天飞舞的破衣裳中飞快地过了几招,楚机抽出挎刀,笑道:
“你扮做女子当属多此一举,下次直接来,成功率倒高一些。”
刘恒的目光越过他,望见高地上黑烟滚滚,估计时间差不多了,忽然大喊道:
“北越袭营啦——七皇子逃跑啦——”
大火熊熊烧起,受惊的马一窝蜂地朝门外涌去,背着一身烈火,直奔坡下的营地,将营地的士兵冲了个人仰马翻,骑兵营内突然乱作一团,有喊走水的,有喊袭营的,还有喊七皇子逃跑的。大火借着西北风陆续点燃了不少帐子,火焰如长舌舔舐,烟雾弥漫在慌乱的人群中。
楚机被黑烟遮住视线,再度回首,那北越探子已经不见了,暗道糟糕。刘恒换了件西楚的装备,跟着几个慌张的小兵找到了刘文澈,他被绑在祭台的椅子上,正在破口大骂,身边还放着不少祭祀的牲畜,他裹着西楚士兵的旧棉衣,除了脏点,看样子倒没被虐待,而且还吃的很好,骂起人来颇有底气。刘文澈见一个黑脸西楚士兵朝自己奔来,一刀割断他的绳子,他毫不领情,冷声道:
“谁派你来的?”
“你九爷爷。”刘恒抹把脸,露出八成原貌来,“你是留下祭旗,还是随我走?”
刘文澈眨着桃花眼看了刘恒许久,终于认出自己九弟了,方红着眼道:
“老九!他们果然没有放弃我!”刘文澈喜极而泣,“咱们来了多少人?”
“就我一个人,朝堂上的老头子们说,七殿下好大喜功,如今被西楚掳去也是活该,听说他们二公子喜欢男人,七殿下生得又风光霁月,想来楚二待他也是极好的,我们大可放心了。”刘恒胡编乱造一通,偷眼一看,刘文澈红着眼眶沉默了。
“哎,你可不会真被——”
“胡说!”
刘恒不闹了,扔给他一件小兵的衣服,二人顺着祭台溜边向高地,骑上事先备好的马匹,借着夜色深沉逃跑。一切进行得非常顺利,刘恒走到一半却忽然停住,掉头回去了,他要取楚二的首级。刘文澈见他调转马头,急道:
“你去哪儿啊?”
他扬起长戟,澄亮的刀头映着月光:
“杀他个片甲不留!”
“疯了你!”刘文澈虽然嘴上想喝止他,手下的缰绳始终没有松,他此刻有一点点不舍的萌芽,但很快被求生的欲望盖住了,他小声念叨着疯了疯了,还是按照刘恒给他指的路,策马狂奔。
大风刮破云层,银色的月光乍泄,刘恒身影在月下很是清晰。两条修长的腿钳在马肚子上,他的战马是白的,月光也是白的,铠甲也是白的,他那匹白马在银白的月光下发着光,那条路上两旁种满了胡杨树,他那匹白马在胡杨林子里奔跑起来,如一道银色的流星滑过天际。
楚机很快发现并没有什么袭营,他带兵冲到马厩时,只见到一片灰烬和浓烟滚滚,那些马可是他征来的上好的西域战马,连根杂毛都没有,此刻却变成了遍地焦尸,亏他发现的及时,并未全军覆没。楚机的心在滴血,他发誓,一定将这个作祟的北越探子逮住,点天灯。
“二公子,有个人杀过来了!”
楚机定睛,果见一少年孤身纵马而来,他身着西楚甲胄,骑得是西域战马,手持长戟,一连挑飞数个西楚骑兵,直奔楚机而来,这不是那烧他战马的北越孽障嘛,好哇,他还敢回来!楚机率众人上马迎战,那少年却挂下长戟,反手拉弓,四箭齐发,楚机的亲兵应声落马。
“来者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