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窕小宫女》猫爪汤圆

8、第 8 章

　　得了主子娘娘赐名的阿窈在衍安宫的地位似乎更上一层楼，除去徐嬷嬷与玉润，剩下的宫人见到她时几乎都是清一色地畏惧与卑微，好似她是这衍安宫第二个主子一般。

　　可是阿窈却明显地感觉到，主子娘娘在疏远自己。

　　她不会在清晨时坐在梳妆台前等自己，也不会在用膳时将自己叫过去同她一起，尽管阿窈还住在衍安宫的正殿，可她清楚地察觉到，自己同主子娘娘并没有了半分联系。

　　她就好似寄居在衍安宫的一个无关紧要的人，随时都可能被扫地出门。

　　这样不安的感觉时时萦绕在阿窈的心头，即便是将衍安宫所有的地都扫过一遍都无法给她带来分毫的归宿感。

　　她开始频繁地往长春宫跑，每次与相识的玉娘同虞枝待上一会儿后，阿窈才会重新产生出真切的存在感。

　　在阿窈带去的上好伤药治疗下，虞枝的身子康复得极快，倒是玉娘瞧着日渐消瘦。

　　这日，三人在玉娘的屋中一同绣着花，忽然长春宫的守门太监敲响了房门，声称宫门口有人要找玉娘。

　　玉娘与虞枝顿时齐齐变了脸色，虞枝的脸上更是愤怒不已，她几乎立刻扔下绣品撸了撸袖子便要出门去，却被玉娘阻止。

　　待得玉娘走出屋外，一头雾水的阿窈拉住虞枝的袖子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虞枝抿了抿嘴唇，她倒不是想要对着阿窈守口如瓶，只是没有了玉娘她没有办法同阿窈交流这件事。

　　见虞枝一副有话说不出的模样，阿窈的眼底闪过一丝失落，随即她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虞枝犹豫了一瞬自己要不要阻拦，结果阿窈已经走出了屋，她便顾不上再想些旁的，连忙也跟了上去。

　　从玉娘的屋子到长春宫门口也就几步远的距离，阿窈很快便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虞枝咬牙切齿地望向那一脸倨傲的张婉儿，此刻她正对着玉娘伸着手，待得玉娘掏出自己的荷包后，又被她一把全都抢了去。

　　这并非是第一次张婉儿来向玉娘要钱了。

　　她与那两个姑娘在慎刑司备受屈辱出来后被分去了浣衣局，只洗了一天衣裳，娇生惯养的小姑娘便受不住了。

　　张婉儿灵机一动，便想到要用玉娘来时的经历来威逼玉娘——起初她试图让玉娘将自己调出浣衣局，后来发觉这件事玉娘办不到后，便放心地勒索起她的钱财来。

　　张婉儿来过两次后虞枝便知道了此事，她倒是试图与张婉儿狠狠地打上一架，无奈玉娘拦着不许。

　　现如今阿窈与虞枝一前一后地到了张婉儿的面前，引得张婉儿有些惊骇地后退了一步。

　　她的视线流连在了几乎变了个样的阿窈身上。

　　当初在路上时，阿窈穿得灰扑扑，人也是病恹恹，完全瞧不出好看来，现下她穿得粉嫩脸色也极好，看着便是灵动娇俏的小美人一个。

　　张婉儿不由得咬了咬牙，随即她看向玉娘笑道：“我看这心机最深的在这儿呢！当初她要是就这幅模样的话，受苦受难的哪里还会是你呢？”

　　虞枝气得举起巴掌冲过去：“张婉儿你真是不要脸，现下还在这里挑拨离间！”

　　张婉儿连忙往后躲了躲，将手中的钱袋子拿起来示威似的朝着虞枝摇了摇，转身就准备离去。

　　只是她还没能走出去两步，便感觉到脚下一绊，身子不由自主地砸到了地上，人也发出一声极大的痛呼声。

　　有长春宫的太监好奇地探出头来看门口发生了什么事情，就瞧见气急败坏的张婉儿从地上爬起来，狼狈不堪地指着玉娘三人破口大骂道：“这便是你们对待我的态度是吗？杜玉娘，你就好好谢谢你这两个好友吧！你那点子恶心事我必定会替你好好保密的！”

　　她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咬在嘴里，充满着一股子阴阳怪气外加阴狠，任是谁也听得出她这就是在说反话。

　　望着张婉儿怒气冲冲的背影，玉娘的心凉了半截，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一脸激动的虞枝。

　　她将暗戳戳伸出脚去使坏的阿窈抱住，口中兴奋地道：“总瞧着她趾高气扬的死样子，今儿总算是解了点气。”

　　阿窈不明所以，但瞧着虞枝高兴的模样也跟着弯了弯唇角，但是紧接着，她便看见玉娘一脸阴沉地开口说了什么，虞枝便如同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一般，瞬间蔫了下来。

　　玉娘勉强平复好自己的心情，望向了阿窈：【今日我没有心情招待你了，阿窈，衍安宫主子为你赐的名字很好，改日再见吧！】

　　*

　　阿窈失魂落魄地从长春宫回到了衍安宫。

　　她心中有个极其强烈的预感，玉娘突然之间的心情不好，很可能并不是因为张婉儿的挑衅，而是因为她多管闲事地伸出一脚。

　　阿窈突然便觉得委屈起来，倒不是因着玉娘有可能的责怪，而是委屈自己的残缺。

　　这世间的事本就不是一双眼睛便能感知完全的，只要自己一日是这幅模样，那这样的事情还会源源不断地发生。

　　就像是主子娘娘莫名其妙的疏远，玉娘突如其来的不满。

　　倘若要是能听见就好了，阿窈在心中默默地想着，哪怕说不了话，只要能够听见，她应该就能避免很多这样的事情。

　　垂头丧气的姑娘走在衍安宫内，发觉每个见到她的宫人都是瑟瑟发抖的样子，心中更加烦躁不安，索性躲进了一直无人的西暖阁。

　　她抱着膝盖坐在了窗子底下，娇小的身子团成了一团，像一只无家可归的猫儿一样。

　　阿窈忍不住幻想起来，自己的爹娘是什么样的人呢？她们想来定然十分疼爱自己，毕竟天底下哪里会有不爱女儿的爹娘呢？

　　这会儿她心里忍不住又变了一个想法，也许让她这样的聋哑姑娘变得健康起来是件很难办的事情，那么就让自己快些想起来吧！

　　只要她记得自己姓甚名谁家在何处，她好歹也似玉润姑娘那般有了个盼头，不必每日浑浑噩噩的。

　　阿窈不住地在自己的脑海中幻想着她未进宫前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模样，逐渐弯起了嘴角陷入了梦乡。

　　紧接着阿窈便做了个稀奇古怪的梦，梦里她好像是个识文断字的大家小姐，站在了一间堪比衍安宫暖阁一样精致的书房外。

　　她有些疑惑地走了进去，就瞧见书案上放着一本厚厚的话本子。

　　阿窈好奇地将话本子翻了翻，发觉看似内容很多的话本其实一大半都是白纸，真正写了字的并没有几张，索性便坐在了书案前翻看起来。

　　话本的主角是一个叫杜玉娘的小宫女，她生得貌美无双性情温柔，却在进宫前后屡屡遭人欺辱。

　　阿窈起初根本没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劲儿，她兴致勃勃地看着这玉娘是如何一点点在那长春宫站稳脚跟，又是如何在一国之君的面前崭露头角，整个人的心神都被这话本里的剧情打动。

　　直到她猝不及防地瞧见，圣上最为宠爱的贵妃娘娘在宫中私藏外男，被贬黜位分赶去了冷宫。

　　那国色天香的霍贵妃没几日便在冷宫暴毙，死前穿着粗布麻衣，头上并无半分钗环装饰，平日里的美貌竟连三分都看不出。

　　而霍贵妃所住的宫殿叫做衍安宫。

　　阿窈被那笔触真实的描写吓得惊醒过来。

　　入目的却并非是西暖阁的布置，而是她那张挂着小葫芦的圆床。

　　她轻轻坐起身子，半点都想不起来自己是何时回来的。

　　阿窈轻轻将帐帘掀开，探出头去四下里看了看。

　　寝殿内一片空空，似乎除了她便再无旁人。

　　她揉了揉自己有些酸痛的眼睛，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走到主子娘娘的铜镜前，阿窈仔细地端详起镜子里的自己，发觉她那双从来都是笑意盈盈的杏仁大眼此刻肿得有些吓人，一看便是刚刚痛哭过的模样。

　　她忍不住抬起手来敲了敲自己的头，回忆起自己何时这样哭过。

　　梦中那位衍安宫贵妃凄惨的下场紧跟着涌入阿窈的脑海之中，让她身子一僵。

　　做梦的时候察觉不出来什么，现下清醒后阿窈再一想，只觉得那话本子处处都透露着古怪。

　　就比如说那住在长春宫的主角杜玉娘，恰恰就与阿窈认识的玉娘有着一样的情况。

　　而那一模一样的衍安宫……

　　阿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强迫自己不许将那晦气的事往主子娘娘的身上联想。

　　突然，有人在她的肩膀上拍了拍，将沉浸在诡异梦境的阿窈吓得脚下一软，几乎就要跌坐在地上。

　　一只手扶在了阿窈的腰间，将她牢牢地扶住，登时一股陌生的冷香涌入她的鼻间，引得她有些想要打喷嚏。

　　阿窈还来不及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谁，就感觉到一阵眩晕，待得回过神来她已然被主子娘娘揽在了背后。

　　她微微踮起脚尖，堪堪从主子娘娘的肩头看见了对面的人。

　　那是一个身穿绛紫色衣袍、手持玉骨折扇的俊俏男子，此刻他正嘴角含笑地望着自己。

　　阿窈顿时一阵心乱如麻，这个人并不是圣上，看着也不像是太监的模样，他是谁？

　　好不容易被她遗忘的话本情节再度浮现在眼前，引得阿窈有些惊慌起来。

　　她再度探头出去，就瞧见那个男子居然还在往前走，不由得咬了咬牙，自主子娘娘的身后猛然冲到了她的前面，张开双臂拦住了那个男人。

　　“呵！”男人没忍住轻笑了一声，顺手用自己的折扇抬起阿窈的下巴，“这是哪来的小丫头，瞧着怪有趣的，莫不如也送了我——嘶！”

　　他的话还没说完，手上便是一阵剧痛，那把折扇顿时拿不住，掉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霍苒皱着眉将阿窈拉开，声音冰冷地道：“宁远山，少动不该动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