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窕小宫女》猫爪汤圆

7、第 7 章

　　自从阿窈接下为主子娘娘梳妆的活计后，这件事便不动声色地转到了她的头上。

　　一早，阿窈似往常那般走到主子娘娘的身后准备为她梳妆，却不想她伸出手将玉梳轻轻一压，目光越过站在身后的阿窈看向了玉润。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起来。

　　阿窈无措地往后退了两步，瞧着玉润走到自己身前，接替了自己的位置。

　　原本正打扫书房的徐嬷嬷见状，忙走过来将阿窈一拉，嘱咐她去打扫西暖阁与西厢房。

　　这桩活计原本是玉润与另一个叫做温婵的小宫女负责。

　　温婵今年十六岁，比阿窈小了一岁，进宫却已经一年多了。

　　阿窈并不愿意同温婵一起共事，原因无他，她不止一次瞧见过这个姑娘朝着自己露出嘲讽的笑，也不止一次看见她同其他宫人们说说笑笑的时候，还对着她翻白眼。

　　温婵不喜欢自己，阿窈也不见得待见她，因此她下意识比划着问徐嬷嬷：【温婵呢？】

　　这原是再简单不过的问题，阿窈却瞧见眼前的嬷嬷脸色大变，倒好似她问到了什么逆鳞似的。

　　徐嬷嬷一脸纠结地看向那厢刚刚梳好头发的主子同玉润，沉吟着开口求教：“温婵啊……”

　　果不其然，霍苒十分在意地抬起头，秀气的眉头轻轻皱起，往常含情脉脉的桃花眼不带一丝感情地盯紧了徐嬷嬷。

　　嬷嬷一时紧张，也怕阿窈追着问温婵的去处，索性比划着告诉她：【温婵离宫了！】

　　她比划完这句话再抬头看自家主子，就瞧见她有些无奈地闭上眼睛捏了捏眉心。

　　不过阿窈倒是个好忽悠的姑娘，很快接受了这个理由，美滋滋地往西暖阁去了。

　　衍安宫的暖阁与厢房都没有住人，因此打扫并不是什么太过脏累的活计，阿窈手脚麻利地将暖阁收拾了一遍，拎着扫帚往厢房走的时候，就瞧见玉润站在门口笑眯眯地等着她。

　　阿窈自然不会对玉润有什么介怀的情绪，朝着她眉眼弯弯地一笑，两个姑娘一起收拾起更为宽敞的西厢房来。

　　待得将屋子收拾齐整，玉润凑到了阿窈的身边。

　　原本她并不会哑语，但是最近旁观徐嬷嬷教阿窈，玉润也跟着学会了一些皮毛，同阿窈日常寒暄是没问题的。

　　【主子娘娘许是心情不好，你不要太过多心。】

　　被玉润安慰了一句的阿窈反而微微叹了一口气，自己不过是被她随手救下的小宫女，有什么资格与她置气呢？

　　她朝着玉润摇摇头，不愿再纠结这个话题，便随意比划着问：【玉润姐姐，你准备何时出宫去？】

　　提及离宫这件事，玉润的眼角眉梢都染上了一丝甜蜜：【再过大约三个月，七月初二那一日是我二十五岁的生辰，我便可以出宫去，去嫁人！】

　　她犹豫了一瞬，实在是无法抵挡得住满心的喜意——倘若此刻玉润面对的是其他人，她必然不敢将自己以后的安排和盘托出，可是阿窈的身份太过安全，让她没能忍住自己的少女心事。

　　阿窈先是一怔，随即脸上也浮现出感同身受的喜意，她握住玉润的手，将最真挚美丽的笑容送给她。

　　这一日，阿窈坐在玉润身边，看着她弯着眉眼说她的心上人——虽然大多时候玉润都是轻声细语，但是这一点也不妨碍阿窈从她的心情与零星手势之中感受到她对未来的期望。

　　阿窈突然就很羡慕玉润，并非是因着她有一段美好的感情，而是因为她有非常明确的以后。

　　而她自己，连过去都是一片空白的人，又谈何以后？

　　*

　　将暖阁与厢房都打扫干净后，阿窈又顶着宫人们极度畏惧的目光，将她们手中的扫帚抢过来把偌大的院子打扫了干净。

　　待得感觉到直起腰板来无法忽视的酸意，一直憋闷在心中的郁气突然就散开了。

　　阿窈抬起头望向东边——自从这两处烧了个干净后，内务府便派了人过来修缮，据说那些工人都是货真价实的男子，因此又先命人特特地砌了一堵围墙出来，由圣上的心腹禁卫军日日看守。

　　而此刻正殿内的徐嬷嬷正站在自家主子身后望着阿窈碎碎念道：“这小妮子，莫不是还想去帮着人家重建东厢房吧？”

　　她这一句话说得霍苒脸色更是阴沉，他垂眸思索了片刻，随即开口道：“嬷嬷，她有没有告诉你，她叫什么名字？”

　　徐嬷嬷顿时一怔，心说主子这是被气得糊涂了？

　　“启禀主子，她自己是不记得了，不过内务府那边的名册上登的是，她乃镇州府商家二小姐商春花。”

　　霍苒冰冷的面孔在听得“春花”这个名字后有一瞬间的无语，他沉默半晌开口道：“这个名字我不喜欢，叫她进来，我重新给她起。”

　　徐嬷嬷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主子给奴婢赐名这是荣耀，她连忙走出去将发呆的阿窈从外面拉回来。

　　此时，霍苒已然在纸上写好了四个字，只等着阿窈过来挑选。

　　徐嬷嬷推搡着有些不情愿的阿窈走到了桌前——她最近倒是也有些大胆，竟探出头去看书案上主子写的字，结果顿时脸色一变。

　　“主子，您这可是……”

　　嬷嬷的话尚且还未说完，霍苒便冷冷地望了她一眼：“退下。”

　　徐嬷嬷只觉得通体一寒，她怎么忘了主子是什么性情的人，单看近日里她对那小丫头好便放松起来了呢？

　　待得徐嬷嬷轻手轻脚地退下后，偌大的衍安宫正殿之中便只剩下霍苒与阿窈二人。

　　方才还有些暗暗耍着小脾气的阿窈一下子便觉得冷汗直流，她怯生生地看了一眼不苟言笑的主子娘娘，紧接着瞧见她修长的手指朝着自己勾了勾。

　　阿窈轻抿嘴唇，一步一步地挪了过去。

　　看着她一副做错事的猫儿模样，霍苒心中的郁气一下子散去许多，他轻轻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故作愠怒地瞪了阿窈一眼，示意她快些走过来。

　　阿窈被瞪得一愣，满心的沉重登时放下不少，脚步轻快地走到了书案边。

　　只见一张宣纸上有四个力透纸背的大字，昭示着主人非同一般的笔力。

　　她说不出许多称赞的话，只觉得那字好看极了。

　　霍苒在这几个字上指了指，示意阿窈挑选一个。

　　她怔愣片刻，将这几个字逐一望去。

　　头一个是“珠”字——珠圆玉润，倒是与玉润姑娘的名字有些关联。

　　再下去是“瑜”字——瑕不掩瑜是为美玉。

　　第三个是“珍”字——横竖也是意思极好的字，可是阿窈的视线却牢牢地被最后一个字吸引住。

　　那是一个“窈”字。

　　恍惚间眼前似乎又出现了一片泥土，嘴角含笑的少年一字一画地写下一个“窈”，声音清朗地道：“这便是你的名字，窈窕淑女，是为宁静美好之意。”

　　她闭上眼睛想要循着这个画面想起些什么，一股头痛袭来倒让阿窈瞬间苍白了脸色。

　　霍苒站起身来凝望着眼前的少女，这已经是第二次她在他面前露出这幅痛苦的模样，第一次是见到他写下的“珃”字，第二次则是见到他写下的“窈”字。

　　这自然不会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巧合，只是他不敢断定，到底是心中的日夜期许成了真，还是又一桩阴谋算计摆在了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