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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 4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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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珫最近忙碌得很,自从得知了天宣帝能耐极大地从辽国逃了以后,他便着手暗中备战,意在一雪前耻。
按理说,这个皇位给他坐是挺合适的,天宣帝宁玦在位期间,一应国家大事全由太后与朝中众臣扯皮,他自己是只顾着玩。
虽然从头到尾,天宣帝都没明着跟大家伙说他不愿意当这个皇帝,但是他的所有举动都像是一种无声的宣誓:“快来啊,换了我吧!”
众臣退而求其次,心想跟朝政沾边的事你一点都不干也就罢了,那就把皇帝的另一个责任承担起来吧——你总得为国家生出来一个继承人吧?
可是于这一道上他也不称职,与女人厮混真就是单纯为了厮混,钻烟花柳巷时积极,一说立后纳妃便一直摇头摆手。
再看长候帝呢,人家谋算皇位的时候心中有计划,坐上了皇位也不是一味只想着阴谋诡计的人,南方的河运是他首先整治的,花了大力气干了小一年便有了成效,这不第二年第三年南方收成大涨,紧接着就计划着打辽国了。
宁珫一进门的时候,兄弟俩还略微有些紧张,怕他误会他们是别有用心,可谁道曾经的三哥晋王殿下细细地看了看八弟和九弟,笑了一声道:“论起来,这还是头一回这样直白地瞧你们哥俩,像,还真是像!”
倒是宁玦最先笑道:“三哥莫不是逗我们玩呢?我在辽国被磋磨了一年,黑了许多,不然哪能叫您一眼就看出来?”
宁珫朗声笑了笑,紧接着直奔主题道:“我知道八弟你的本事,想来辽国呆了那么久,一些情形你必定清楚,这回我要打辽国,得你们兄弟俩帮我。”
他这话可真是让人大吃一惊,很难想象这种敏感的情形下,现任的帝王居然决定启用前任活着的皇帝。
霍珃微微蹙起眉来,要论算计他不算个中好手,毕竟是地窖农家里长大的人,就算再天资聪颖也很难在这些方面碾压皇家长大的兄弟们。
不过他想来想去,也没从这一手里看出什么要除去他们的端倪。
很显然宁玦心中亦是这个想法,一时间兄弟俩都是沉默。
宁珫忍不住又笑道:“这便是咱们这种人家的苦楚了,寻常人家兄弟互相帮一帮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别说是争过家产,就是一起打过架,打得见血了躺炕上养他一年,到头来该和好的还是和好——可我们不成啊!”
说到后来他忍不住长叹了一声,继而目光炯炯地望向宁玦。
宁玦这会儿却恢复了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道:“我不成啊三哥,我是被他们抓住过的人,若是由我去打辽国,别说那帮蛮族怎么想,咱们的士气就得先掉一拨。”
宁珫却道:“这样不是正好?咱们的士气暂且有别的法子解决,你出马,辽人必定轻敌,再加上你又对他们有所了解,怎么想胜算都大了好几成。”
宁玦一噎,他自轻自贱地说是为了推拒,却不想反而让他挑拣出好处来。
岂料扎心的话还在后面,宁珫今儿分外直白,道:“倘若八弟你登基十年来治国有方手腕出众,我是万万不敢委任你做什么的,因为我小人之心怕你东山再起,可是显而易见你于皇帝一道上毫无用心,我若是再步步紧逼,难免欺人太甚。
可是你心中有旁的天地,终究还是大燕子民,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我不信被辽人扣住这么久,你不想一雪前耻。”
他一句接着一句,几乎是在宁玦的心上接连地下刀子,也就是他现在是皇帝,若是换成天宣帝时期,这位长兄怕是要被宁玦命人叉出去。
霍珃偏过头去忍住笑容,却瞧见隔壁的厢房里慢慢走出来一个小姑娘,她正四下里寻找着什么,忙直接推门走了出去。
宁珫这会儿也顾不上刺弄宁玦了,他往外看了一眼道:“你们兄弟俩,倒是一个比一个不图什么,他有那个小宫女就万事大吉,你呢——”
他沉吟着望向宁玦,曾经的天宣帝知晓这是轮到他表心迹的时候了,便笑道:“我只要有钱有闲工夫,能走遍山山水水就好了。”
这无疑是很取悦皇帝的答案,其实他不想把这个爱弄幺蛾子的弟弟囚在京都城内,更不想杀了他,眼下他既然愿意远走,那自然是极好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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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霍珃所愿,阿窈什么也没想起来,只是小脑瓜剧痛了好一阵后,让她现在走起路来轻飘飘的。
一见霍珃,她懵懵地问道:“你是九,还是八啊?”
霍珃疑心这妮子是故意的,就算是从长相上分不出,他身上穿着的衣裳还不足以让她认出来么?
“你说呢?你自始至终只认识我一个,别惦记另一个了。”
他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冷酷无情,明明是因为醋意大发,却非奔着把人吓到去的。
阿窈回过神来,嗐了一声道:“是我糊涂了——不过您也不必这么凶吧?”
这会儿人在皇宫,她又恢复了敬词,横竖对于什么时候该用什么语气与他说话,阿窈心中明白得很。
霍珃抿了抿嘴,小声问道:“你方才睡得可好?没做什么梦吧?”
阿窈默了默,道:“其实是做了的。”
有句话叫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但是这句话可不适用在做梦这件事上,按理说只要她不言语,他绝对不可能知道。
可是霍珃才跟她将过去和盘托出,阿窈总觉得自己再瞒着他什么就过意不去了。
于是她干脆将这有些魔幻的梦境全都跟他说了,什么红颜薄命的霍贵妃啊,什么命定女主杜贵人啊,而刚刚她为这一系列做出了一个完美的结局。
当然这个完美是相对于杜玉娘来说的,她从一个寻常的小宫女,一步一步地走到了皇太后的位置,名垂千古。
醒来后的阿窈突然就想见玉娘一面。
她想自己真是市侩极了,一知道玉娘日后前程高升,便想着无论如何得去再见她一面。
霍珃一五一十地将她的话都听完,不由得笑出声道:“你觉得你突然能说话,是因为那话本子的缘故?”
阿窈有些呆呆地点头,虽说这件事听起来很离谱,但谁知道是哪一位神灵降下来的福运呢?
她心中这样想,嘴上也就这样跟霍珃说了,引得他伸出手在自己的额头上重重地弹了一下:“什么神灵?你该感谢的是我命沈珩一碗碗珍奇药材给你灌下去——真是会胡思乱想。”
阿窈张了张嘴,想说不是这样的,那个梦定然是有它的神奇之处,可是这会儿这样否认就等于将他对她的劳心劳力都否认了,她还是没开口。
半晌阿窈期期艾艾地踱到了霍珃身边,拉着他的袖子晃了晃道:“那,我谢谢您为我操心,您的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只能——”
霍珃扬了扬眉,擎等着她说下一句。
结果阿窈弯唇道:“只能收您的孩子为徒弟,将我毕生所学尽数传给他,也不负您一番知遇之恩救命之恩。”
其实霍珃早就预料到她会顾左右而言他,但是万没想到能听到这样一个充满侠肝义胆的版本,他蹙起眉道:“你是不是偷偷看武侠话本来着?”
阿窈不好意思地道:“让您猜着了——对了,我能去见见玉娘与虞枝么?”
她老老实实地告诉他自己的打算,让霍珃心中很是受用,但逗她逗惯了,不会轻易就松口,而是拉长音问道:“哦?我记得从前有人说,不见也好?”
阿窈想了想,依稀想起来这话她是说过,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此一时彼一时,她这会儿去见玉娘也并非是为了攀关系,而是让她撒气——万一如同话本子里那样她真的成太后了,秋后算账的时候也能轻点。
“是,我是说过,可是我见风使舵了,觉得还得去见见她。”
霍珃一听就知道她对于那些个梦还是耿耿于怀,心中不由得盘算起来,倘若她哪日做了个与他长长久久在一起的梦……
他想得眉眼笑意绽开,半晌扬眉道:“若是想去便去吧,我让人送你过去,她现在据说是在永和宫住着。”
阿窈还真不知道玉娘又换居住地,心中不由得叹气,人一旦来回颠簸居无定所,心里的郁气就会更盛,看样子她真是前途堪忧。
可是该去还是得去的,高大沉默的“太监”们将她送到了永和宫门口。
永和宫离上安宫不算远也不算近,唯一一点好处是没有主位,还是贵人位分的杜玉娘在这里很说得上话了。
令门口的小太监进去通报,没过多久小腹微隆的玉娘在虞枝的搀扶下急急地走了出来。
阿窈不由得张大了嘴,玉娘居然已经有了身孕——莫非这一胎便是未来的皇帝么?
她想了想,不管是或不是,玉娘有了龙胎是好事,起码她日后可以出头了。
原本做好了被玉娘与虞枝冷嘲热讽的准备,却不想她二人态度都温和得很,仿佛她们之间从未有隔阂一般。
玉娘抚着肚子朝阿窈比划起来——只不过她太久没用哑语与人交流,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
阿窈想了想,索性开口问候道:“玉娘,你最近还好么?这身孕几个月啦?”
虞枝顿时就是一惊,倒是玉娘一副早有预料的模样道:“我还以为你要跟我装上一辈子。”
话中还是带着一点讥讽,阿窈想了想笑道:“我若是装的,哪里还有命来见你?”
玉娘轻轻点点头,叹道:“也是,是我魔怔了,一有了位分就想着算计人,还想着借你之力住到衍安宫去,好能多见圣上几面,幸亏你没有应我,不然现下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阿窈闭了闭眼睛,谈起过往实在是有些别扭,她永远忘不了玉娘成了杜贵人时,心中那种愧疚感,就好似她自己爬了龙床似的。
严格说起来,霍珃是救了她,又与玉娘有什么关系?难不成因为她与自己是好友,就拦着人家不许人家出头么?
她不能这样做,也没办法忽视心里的不舒坦,才渐渐地与玉娘疏远。
现在听着她这样说,阿窈便点头道:“原本也是想来看看你过得怎么样,见你日后有着落,我便放心了——玉娘,虞枝,你们多保重,我,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