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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 4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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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不行……”
阿窈是死也不想回宫里一步,因此一见这一模一样的角门顿时就心生退意。
宁珏眼疾手快地拉住她:“你做什么去?要去马厩?”
阿窈摇着头道:“我宁愿去跟几十匹马作伴。”
宁珏却不放手道:“胡说什么呢?哪能真让你去马厩啊?没事儿的,我家里人都很和善。”
阿窈瞪大了眼睛道:“你家里?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是——”
宁珏抬手捂住了她的嘴道:“嘘,别说了,有我呢,快走吧!”
阿窈狠狠地闭了闭眼,只觉得自己深陷一个大坑爬也爬不出来。
早知如此当初在镇州府,她还不如直接就与这宁珏分开,然后自己去找个富户家里做绣娘,也是一条生路。
这下好了,怎么看都像是偷鸡不成。
阿窈一脸土色地跟着宁珏走在狭长的宫道间,整个人拘谨得像是谁用无形的绳子将她捆起来了似的。
宁珏悄悄地看了她好几眼,发觉这姑娘整个人都开始木呆呆的,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道:“阿窈。”
阿窈被吓到了一般原地跳了跳,才小声道:“您叫我做什么?”
宁珏默了默,这敬称都又出来了?
“你真的不必如此紧张,其实我——”
他想说什么给阿窈定定心,结果就听得一墙之隔两个宫女的抱怨声:“衍安宫主子最近是怎么了?往常年节大宴都不参加的人,这会儿见天各宫里串门子。”
另一个道:“谁说不是呢?她每回一来咱们宫里,主子就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应付她,过后气得直拿咱们撒气,可真是……”
阿窈猝不及防听见了“衍安宫主子”五个字,当下人都快不会呼吸了。
出了宫以后她一直克制着自己别去想他,哪怕是身边跟着个一模一样的人,她都狠狠地将人埋在心底,只怕自己想多了便要觉得难过后悔。
可这会儿他就这样大剌剌地撞进了耳朵里——天天往各宫串门?呵,他还记得自己是个大男人么?
阿窈突然就来了气,鼓起腮帮子走得雄赳赳气昂昂,看着不像是陪宁珏进宫的,倒像是她自己进来捉什么人的奸。
宁珏也听见了宫女们说衍安宫主子的话,脸色一黑的时候,身边的姑娘人都走前头去了,不由得愕然地叫了一声:“阿窈。”
“左一声右一声,您有事您就说!”
阿窈恶声恶气地回了一句,她这会儿的确有点不应该了,拿了宁珏当出气的替死鬼。
宁珏被吓了一跳,他二人身后不远处跟着的夏家人也是一愣,这姑娘与八爷都已经到了这样说话的地步了?家里过世的老丞相与丞相夫人都不敢这样相处!
望着宁珏那潋滟的桃花眼,阿窈有几缕魂回来了,天爷啊她刚才做了什么?
这事儿倒是挺容易捋顺的,夏家对这人毕恭毕敬,这人又说宫里是他家,他又是八爷,八爷……
阿窈咬住了嘴唇,转身就跑。
宁珏愣了愣,无奈地大步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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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窈没能跑过一条街,便被宁珏追上了:“好端端的你突然跑什么?”
她有些惊恐地望向宁珏,忍不住横下心来问道:“你到底是谁呀?”
宁珏轻轻扬了扬眉,伸手将她的脸一遮,温声道:“你还猜不到么?”
阿窈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在宁珏的手心划了划,半晌才小声道:“我猜不到。”
忽而一阵冷风吹过,二人的发丝被轻轻扬起,交缠在了一起。
身后陆续传来脚步声,引得阿窈向后退了两步。
“无论您是谁都与我无关,请您现在立刻准我出宫去。”
宁珏脸上的笑意一寸寸地灰了下去,他细细地看了她一眼,勾起唇角道:“是我的错,非要与你这没心的丫头来个婉转迂回——你听着,再一没有再二了。”
不待阿窈细细品味他这句话的含义,他便拉着她大步往前走去。
自角门进宫想到走到任何一个有头有脸的主子宫里都是一件极有难度的事情,好在宁珏是习武之人身强体健。
不过其他人便没有这样好的身体,一通宫道走下来大冷天就面红耳热起来。
阿窈没比其他人好多少,被宁珏扯着仿若双脚要离地,几回哀求的话到嘴边,却被她倔强地咽下去。
刚请了辞被他驳了,马上就说软和话,算什么英雄好汉?
直到慈安宫的宫门近在眼前,阿窈才找回自己一直以来坚持的求生欲,挣扎道:“不成,我不能跟着您去见太后,我实话跟您讲,我开罪过太后娘娘,是要砍头的那种得罪,您好歹给我一条生路。”
宁珏回头温和地看了她一眼:“她若要动你,便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你瞧成么?”
阿窈一愣,这种话便是从任何一个男子嘴里说出来都不免让人有几分动容,何况眼前人还有不少旁的长处堆着……
她忙摇了摇头,不成不成,自己这条小命贱得很,在这深宫里头除非是有天上的神啊仙啊用仙法护着,才算有几分活命的成算。
“我就不明白了,您好生去见您的亲人,原本和和美美的事,到底为什么非拉上我,弄出来一副随时要双双殒命的架势呢?”
宁珏抿了抿嘴唇,和和美美?这是永远不可能的事情了,他的一家和美早在十六岁那年,便叫慈安宫那位雍容华贵的妇人毁了个彻彻底底。
而这会儿,莫太后双眼噙着泪水等着自己嫡亲儿子来见自己。
她从小到大都是顺风顺水,在家当姑娘的时候爹娘宠着,要星星都搬梯子上房给摘;入了宫后又很快得了帝王的宠爱,毫无牵绊地被立为了皇后,先帝爷甚至越过自己前头几个成年的儿子把皇位传给她的儿子。
可是这世上大约就不能有人顺遂一生,她的儿子带给了她一生中全部的挫折。
就比如现在,莫太后满心的期待在瞧见宁珏拖着一个该死的丫头进了慈安宫后尽数消散。
“皇儿,你怎么跟她混在了一起?”
什么温存,什么久别重逢的激动,甚至于她之前想好的关怀话语都派不上用场,莫太后这会儿瞪着眼睛指着阿窈质问宁珏。
阿窈偏着头,双眼恍恍惚惚地落在院儿里才要冒头的梅花骨头上,心中盘算着它们到底什么时候开花。
宁珏思索着自己应该摆出什么态度,最后还是朝着莫太后一笑道:“因为儿子喜欢呐——母后您受着父皇恩宠时,应该最为了解男子的意愿这玩意儿了吧?”
莫太后张了张嘴,这便是她的亲儿子,明明儿时他那般乖顺,可是七岁以后完全变了天。
聪慧的孩子瞬间变得淘气不说,话里话外总是要忤逆自己,让她心神俱疲。
“你放肆!有你这样说自己父皇与母后的么?”
宁珏不置可否地挑挑眉,拉着面如死灰的阿窈往慈安宫的正殿走去,寻好了两处舒坦又离得近的座儿后,他才看向还站在门口的莫太后道:“不说也成,说说我自己。”
莫太后心中滔天的怒火才算被平息了一点,她想这儿子到底还没有不可救药到什么都不管不顾,这不他还知道关心他自己的事。
“成,你说说你的想法,母后为你参谋参谋——”
“那倒也不必了。”宁珏玩似的捡着小桌上的点心吃,一双与莫太后如出一辙的桃花眼上下盯着点心,也不瞧自己的亲生母亲,“我都想好了。”
莫太后心中升起了一股子不祥的预感,他想好了?
果不其然,下一瞬她便听得宁珏笑着道:“原本那个字寓意太不好了,您听听,玦是什么呐?恩断义绝!倒不如换成另一个‘珏’,两块玉,双双对对多吉利,您说呢?”
他还自顾自地念叨着“变字不变音旁人叫着也方便”之类的糊涂鬼话,可是莫太后脑子里嗡嗡作响完全听不进去。
这儿子还是知道自己千方百计瞒着的那件事了!怎么会这样?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你……”
莫太后差点冲口质问自己的儿子,只是她余光瞄到了面如土色的阿窈,顿时理智回笼——当着这个丫头,她不能跟这儿子一起发疯。
“你这又是说的什么疯话?这是你父皇赐给你的名字,上过玉牒记在祖宗家谱里的!你说改便改么?”
宁珏瞧着莫太后笑道:“您当儿子不知道么?那名字不是您起的么?说起来您到底为什么要取这样一个名字给我呢?”
莫太后顿时就是一噎,半晌才软下态度来:“皇儿,你现在的处境不是考虑名字的时候,你可知道你三哥现下狼子野心,他对你可是居心叵测啊!”
坐在一旁的阿窈忍不住抿了抿嘴唇。
这种感觉着实是太奇妙了,她不是瞧不出莫太后对自己的介意甚至是杀意,可是这位尊贵无比的太后娘娘现下却不得不碍于儿子的面子对她这个小宫女视若无睹。
阿窈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会儿心中有着一丝类似于小人得志的舒爽感。
宁珏的表现一如天宣帝还在位时的荒唐混账,他咧了咧嘴道:“横竖我这条命也是偷来的,三哥若是要拿去就好了——罢了,不说这些,您跟夏家用什么理由让我回来的,您还记得吧?九弟在哪里?”
莫太后终于是忍耐不住,一把将手边的茶杯拂在了地上:“宁玦!你是不是疯了?你睁开眼睛好生看看,哀家是你的亲娘,是一手扶你登上皇位、一手把你养大成人的亲生母亲,这就是你对待哀家的态度吗?”
宁珏瞧着一地的碎片,轻轻地笑了一声道:“那么容我问您一句,面对着一模一样毫无二致的两个婴儿,您选了其中一个,是因为什么呢?”
莫太后一脸骇然,下意识看向呆住的阿窈,紧接着她朝着宁珏惊声道:“你在胡言乱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