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窕小宫女》猫爪汤圆

38、第 38 章

　　马车走了近一个月，终于到了镇州府内。

　　瞧见那两个刚劲有力的大字后，武车夫不舍地对阿窈与宁珏道：“镇州到了，咱们也是时候该说分别了，认识你们俩我老武很开心，祝你俩……啊！”

　　阿窈无语地看着临到分别还不忘周全他自己猜想的武车夫，抬起手来挥了挥。

　　二人一前一后地进了镇州。

　　商家是富户，在镇州府里名气数一数二，阿窈随手拦住一个路人便能得知一点商家的消息，就这样一路走着往商府去了。

　　宁珏不说话的时候无疑很具欺骗性，路边不少姑娘少妇瞧见他都悄悄红了脸。

　　可只有阿窈知道，他这人既聒噪又嘴欠。

　　“你当真是商家的女儿？那如何会连自己家在何处都不知道？我方才可问过了，商家十几年都没搬过家！”

　　阿窈瘪了瘪嘴，要说先前她还为自己的嘴快懊悔过，比如说不该在陌生人面前泄露自己也没了记忆这件事，这会儿听他这样说又觉得多余，人家压根都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不然哪里会问出这样何不食肉糜的问题？

　　“呵，这个问题回头我陪着你回家时你问你自己吧！”

　　宁珏的桃花眼中流露出一丝懒洋洋的笑意，只安静了片刻又开口道：“你真的叫春花么？说实话，倘若是深爱儿女的爹娘，比如我，绝不会为好好一个女儿取这样的名字。”

　　他这人不说话便罢了，一开口没有一句话不是往人的伤口上戳，阿窈被他几句话气得心肝疼，便道：“春花这个名字怎么了？春暖花开，春日灿烂的，我觉得挺好——横竖又不是你叫这个名字，哪儿这么多话？”

　　宁珏还是多话：“你的名字与我又不是没有关系，你想想，若不是因为你叫春花，你会跟别人说我叫春草？你若是有个再文雅好听点的名字，身为兄长的我必定也跟着沾光不是？”

　　阿窈一双大眼睛翻得只剩眼白：“你还真把自己当我哥哥？”

　　宁珏低声笑了笑，探头过去道：“不然呢？”

　　他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轻轻呼出的气息打在阿窈的耳垂上，引得少女瞬间红了半张脸。

　　“你有话便好好说！”

　　阿窈忍不住颤了颤身子，快步走出好几步。

　　二人还是一前一后一路打听着，很快便到了商府门外。

　　见识过皇宫再看商府的门楣着实就不太够看，不过好歹是首富，在镇州府里也算是豪华门庭，阿窈有些紧张地看了看门口的两个石狮子，猛然背过身去。

　　宁珏在她耳畔嗡嗡：“都这会儿了，近乡情怯也没必要，还是快些敲门吧！”

　　阿窈横了他一眼道：“你懂什么？我总得平静一下。”

　　宁珏忍不住扶额道：“这伸脖子也是一刀，缩脖子也得一下，不若来个痛快的，也省得耽误时间不是？”

　　好端端地回家探亲，让他说得好似上断头台一般，阿窈狠狠地瞪了宁珏一眼，发觉心中的忐忑果真少了许多，便挺直腰板走上前去。

　　看门的下人早瞧见这一对男女鬼鬼祟祟，不过他们也是看人下菜碟，这二人男的俊女的俏，才没当场就轰人走。

　　但这并不代表二人到了近前能得他们好脸。

　　被凶了一脸的阿窈眨了眨眼睛，偏生宁珏还扯着她的袖子叽歪：“你确定你是他们家的二小姐么？你离家很久了么？下人都不认得你了。”

　　原本心里只有三分火气的阿窈硬生生被宁珏拱成了七分，她望向那两个下人扬起下巴：“进去禀告你们老爷夫人，就说他们的二女儿回来了！”

　　情绪之下的阿窈吼出这句话完全是下意识，结果一出口她自己都觉得别扭极了。

　　瞪了宁珏一眼示意他别说话，阿窈又望向那两个下人。

　　那二人对视一眼，很显然是被这姑娘的理直气壮惊着了，半晌其中一位讪讪开口道：“那你等着，我给你问问。”

　　阿窈此刻多少有点心乱如麻的意味，尽管做好了自己不受爹娘待见的准备，但实际情况瞧着糟糕许多。

　　这时，宁珏轻轻把她拉到后面，低声道：“我问你，你现下算是衣锦还乡还是回来逃难避祸？”

　　阿窈从心里往外觉得自己这两样都不挨着，不过硬要说的话，还是逃难的意味多一些，毕竟她那头还骗着当朝太后呢！

　　得到了后者回答的宁珏弯了弯眼睛道：“那一会儿见到你爹娘可得实话实说，这会儿报喜不报忧可不适合。”

　　阿窈只一心要回来找爹娘，却没想到见到他们后要说些什么，听得宁珏这么说，想想也的确是这么个理儿，毕竟据实相告好歹也算给他们一个提醒。

　　二人又等了一会儿，进去禀告的下人一脸见鬼的表情出来了：“夫人请二小姐进去。”

　　另一个下人也是满脸惊讶，这府上还真有一个二小姐？

　　宁珏跟在阿窈身后走进去，也没被两个惊呆了的下人拦住。

　　商太太这会儿多少有些坐立难安，待得看见阿窈的身影越来越近后，她慌忙站起身质问道：“你想要做什么？”

　　这样的反应令阿窈有些措手不及，这样冷淡戒备的反应，说出去哪像是有亲缘的母女之间呢？

　　她往后退了两步，心里受伤但脸上还倔强着淡声道：“我能做什么？不过就是回来看看娘亲您啊！”

　　阿窈的语气听在商太太的耳朵里就是在阴阳怪气，她定了定心神决定好生与这个便宜女儿谈判一番，偏头瞧见她身侧的俊俏男子，不由得一愣。

　　商太太毕竟年岁大，见过的人比较多，虽然因着心下惊骇没能第一时间注意到阿窈身边的男子，但是现下瞧见了后，她立马发觉这人的身份不俗。

　　“他又是何人？”

　　商太太暂且放下与阿窈商谈的心思，指着宁珏问道。

　　阿窈刚想开口，就听得身边的人抢先开口道：“我是护送商二姑娘回府的人，现下人已送到，还请夫人付了我酬金，我自会离去。”

　　她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看向宁珏，这人到底在说什么呢？

　　商太太这会儿有点草木皆兵，即便是宁珏这话听起来合情合理，可她还是忍不住多思多想起来。

　　想当初他们家为了逃避宫中的宫女小选，把个丫鬟充作次女塞上了进宫的马车，原想着阿窈死在路上或是死在宫里就万事大吉了，却不想一年左右的光景她居然就回来了。

　　这个护送她的人，十有七八便是宫里的人，那这岂能等闲对待？

　　她忙笑着道：“倒也不忙着走，您好不容易从京城出来一趟，我们家必得好好招待您一番才是。”

　　阿窈皱着眉看看商太太，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宁珏，这有天理么？商家人对着外人都要比亲女儿的态度热络？

　　宁珏却淡淡一笑道：“难为商夫人有这样心意，我自然恭敬不如从命。”

　　他口上说着恭敬，事实上态度更为卑微的是商太太，她命人为宁珏收拾出一处清幽的住处，才欲言又止地看了看阿窈。

　　宁珏便道：“既然如此，在下暂且不打扰您‘母女相聚’。”

　　他似有似无地在这四个字上加重了音，转身由下人引着离去。

　　这一路来与他一处惯了的阿窈突然就觉得有些胆颤起来，恨不得也同他一起走了——不过这显然十分不现实，商太太这会儿也不会容许她离去。

　　“说说吧，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宁珏一走，商太太的态度肉眼可见地冷淡下来，引得阿窈微微蹙起眉，索性按着之前宁珏教她的那般，对着商太太唉声叹气起来。

　　也许是商太太的态度使然，也许是阿窈内心深处对她升不起亲近，纵使是说“掏心”的话，她的态度也还是有着淡淡的疏离。

　　商太太皱着眉听完了阿窈的话，只觉得五雷轰顶。

　　这个顶着她们家二女儿名头的丫头竟得罪了太后又偷跑出宫来！她是如何敢做下这样大胆的事情，又如何厚着脸皮找上她商家的门呢？

　　商太太霍然起身，指着阿窈怒道：“你做下这等事情，识相的便该一头撞死，如何还好意思找过来？”

　　阿窈往后退了退，难以置信这会是从母亲口中说出来的话！

　　她曾经幻想的娘亲尽管有着刀子嘴，但是她心中理应还是爱她的，可是面对这位雍容华贵的妇人，她感受不到丝毫的疼爱。

　　她轻轻垂下眼眸来，心底倒也说不上是难过，更多的是茫然。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好歹担着您二女儿的名头，焉能动不动就寻死呢？”

　　心灰意冷之下，阿窈说出来的话带着嘲讽，可是听在商太太耳朵里便是另一番意味，她忍耐再三终于是冲口怒道：“二女儿？你做戏做上了瘾忘了自己是哪儿来的奴才秧子了么？”

　　阿窈顿时就是一怔，沉默着望向了商太太，发觉她并不似在开玩笑的模样。

　　曾经霍珃对她似是而非说过的话一时间全都涌上了心头，原来如此，竟是这样。

　　“周窈，你可别忘了，当初你全家快要饿死，是谁给了你们家人一口饭吃！能代替颖惢进宫去是你的福分，倘若你不知好歹自己闯祸还要连累商家，那就是你恩将仇报了！”

　　商太太站起身来走到阿窈的面前，声音极低地道：“你若是不老实，你的家人可就危险了，周窈。”

　　阿窈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周窈，原来这是自己的名字。

　　霍珃他给自己取了一个“窈”字为名——天底下哪里会有这么巧的事情，他原来是真的认识自己。

　　“他们在哪儿？让我见他们一面。”

　　顾不得过多消化这突如其来的真相，阿窈立马提出请求。

　　商太太自然是一脸嘲讽：“你以为……”

　　不待她话说完，阿窈便打断了她道：“带我去见他们，回头被问罪时我一人扛下来，不然被太后治罪或是欺君之罪您可以选一个。”

　　商太太哪个都不想选，转念一想放她去见见她那些穷鬼家人也不是不可，便点点头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