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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 3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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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免夜长梦多,阿窈立马提出她第二日就要出宫去。
霍珃不知第几次轻笑出声,撑着下巴歪头瞧她:“你倒是真自在,怎么不问问玉润有空没空?”
阿窈怎么好说自己出宫其实就是为了提前适应一下宫外的生活,并非是只有看玉润这一件事可做?
她垂下眼眸来含含糊糊地哼唧,没用上多久霍珃便自己扛不住了:“罢了罢了随你便是,可别使出这等神功念叨我了。”
说罢,他站起身来极没影响地伸了个懒腰,却好似无意地将自己长而有力的手臂在阿窈的面前晃了晃。
阿窈连忙往后躲了几步,那模样倒像是怕他一胳膊杵到自己脸上。
霍珃多少有些无言地缩回手来,心道这丫头,白费他心思。
次日上午,阿窈便拿了衍安宫的令牌往宫门口去了。
侍卫粗粗瞧了她一眼便抬手放行。
阿窈轻轻呼了一口气,只觉得宫外的空气似乎都比宫里的清新。
她笑眯眯地没走上几步路,便有一辆不算起眼的马车停在了她的年前。
马车帘幕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霍珃轻轻朝她使了个“上车”的眼神。
阿窈默了默,原来主子要跟她一起去恒王府啊,可是他昨日没说,今儿早上也没说,害她以为自己是孤身一人出宫,还兴奋了许久。
见阿窈站着不动,霍珃又掀开帘子低声道:“怎么,等我抱你上来?”
阿窈惊骇地看了看驾车的人,发觉这五大三粗的汉子眼熟得很,才慢慢放下心来。
有心腹在左右的人说话就是没有顾忌,她又能如何?
小姑娘手脚并用地爬上车,那姿势瞧着不是很雅观,于是她一把被人拽进了车里。
可也不知道这位主儿是怎么想的,明明是个位同副后的一宫之主,偏偏今儿弄了个极小的马车,简直还不如阿窈进宫前坐的那一辆。
就比如现在,突如其来进了车里的阿窈身子一半地上坐着,另一半居然趴在了他的腿上。
阿窈脸一红,忙往后退去,结果一脑袋撞在马车壁上——还好他眼疾手快伸出手来帮着挡了一下,才不至于磕得疼到红眼圈。
“唔,您这辆马车真让我想起来入宫之前坐的那辆了。”
霍珃对她曾经经历的事儿十分好奇,饶有兴味地道:“那你讲讲?”
阿窈便细细地回想了一番,眼中闪过一丝黯然来,她垂下头闷声道:“想想却又没什么好说的……”
霍珃却不依,轻笑一声道:“你自己起的话头,将人好奇心勾起来了,现下却又不说,可没有这样刁钻的丫头。”
阿窈当真是无奈,自己不过就是不说几句话,也有个刁钻的罪名扣上来?
“倒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那马车也逼仄得很,我那时又病得严重,每日多亏了,多亏了玉娘同虞枝照顾我。”
她没提玉娘被太监侮辱的事儿,毕竟现下玉娘的身份不一样,说了也不过是徒增麻烦。
霍珃望着阿窈那双充满怀念的眼睛,轻轻地笑了一声:“如果你想去找她们——”
他的话没能说完,便被阿窈打断道:“我不想找她们了,玉娘现下是圣上的妃嫔,而您……”
她抬眼瞧了瞧对面人这一身端方君子的打扮,愣是将这句话含糊回了嗓子眼,直接道:“……总之就是不合适了。”
霍珃顿了顿,又是一笑道:“你倒是理智得很。”
阿窈心说理智不是挺好么,只是他那有些惆怅的表情让她没敢开口。
*
待得到了恒王府,宁远山就站在二门处等着迎接人。
一见霍珃与阿窈自这样小的马车上下来,恒王世子止不住地闷声笑着。
阿窈还是不喜这个男子,但是碍于主子在一旁连个眼神都没敢斜,只乖顺地福了福身。
宁远山叫过两个丫鬟道:“带这位姑娘去玉姨娘那里。”
玉姨娘这个称呼让阿窈怔了怔。
其实宫女出宫给王府世子做姨娘已然是天大的脸面,可是阿窈一回想起玉润那充满光亮的眼睛以及满心的倾慕,就忍不住觉得,姨娘的称呼与这样真挚的感情不太相符。
她一路又是胡思乱想着,来到了一处极为狭窄的院落,顿时就是一怔。
“玉姨娘,玉姨娘,有人来瞧你啦!”
带路的丫鬟直接扯开了嗓门子就喊人,言语之间也不见有多恭敬,倒活像是个狱卒带了亲人来探监似的。
没过一会儿,里面便有脚步声拖拉着走出来。
光听这个动静却足以让阿窈皱起眉了——虽说玉润在宫里时她还听不见声音,但是瞧着她做事的模样,绝无可能这样磨蹭,莫非这人不是玉润?
可是来人的模样打破了阿窈的希冀,的确就是玉润,不过是憔悴了几倍的玉润。
“玉润姐姐,你怎生瘦了这么多?”
原还想着到底是与玉润坦白自己可以说话还是继续装着哑巴的阿窈,在瞧见玉润的一瞬没忍住惊声问了一句。
玉润倒是眼中闪过一丝喜色:“阿窈,你能说话啦?”
就这么几个字,她一口气说完都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引得阿窈快步走上前扶住了她,轻轻地为她顺起气来。
“是,主子请太医来治好了我——玉润姐姐,你在这儿过得,过得怎么样啊?”
阿窈知道这个问题就是明知故问,可是王府的丫鬟还在院门口站着,她也不好直接就质问,为何玉润在这里过得这样糟糕。
玉润拉住了阿窈的手,二人转身走进了屋里。
服侍玉润的小丫鬟给二人上了茶点,便被打发下去了。
伴随着玉润时不时的咳嗽声,阿窈细细地打量了一下她的屋子。
不算宽敞的正屋里倒是干净整洁,比起玉润从前住过的地方也不差什么,可玉润从前是个宫女,现如今反倒是将将赶得上从前的模样。
玉润低低地开口道:“我原也只是想跟着世子爷就够了,旁的我不敢奢求太多。”
阿窈望向玉润蹙眉道:“可是,你病得这样严重……”
玉润朝着她轻轻摆了摆手,眼角涌出泪来:“我这不过是心病,与世子爷无关,是我自己个上个月掉了个孩儿,我一直走不出去。”
这个话题对于阿窈来说全然陌生,她只得温声安慰了玉润一会儿。
也就坐在一起说了半个时辰话的功夫,外面便响起了小丫鬟怯怯的声音:“姨娘,夫人院里来人说有事请您过去一趟。”
玉润应了一声,朝着阿窈歉然地道:“对不住了阿窈妹妹,我这一去许是很晚才能回来了,不能同你说话了。”
阿窈终究没忍住问道:“玉润姐姐,你现下都这副身子骨了,世子夫人叫你去做什么呢?”
玉润忙摆了摆手道:“世子夫人叫我是抬举我,阿窈,趁着天色还早你快回到主子身边去吧!”
由于今儿的主子是男装出行,阿窈故而没有提及自己是同他一起来的,只说奉主子之命来探望她。
见阿窈还是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玉润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头,低声道:“今日你来看我,已然足够改善我的处境了,阿窈,回去吧!”
两个人说着站在了院子门口,倒成了玉润先一步三回头地走,阿窈站在原地望着她——不知道的还以为院子里住的人是阿窈。
待得瞧不见玉润的身影后,王府丫鬟才敢过来催促阿窈:“姑娘,奴婢带您去前面吧?”
阿窈回过头去看了看这丫鬟,瞧着与自己年纪相仿,便开口问她:“府上的世子夫人叫玉姨娘一般去做什么呢?”
那丫鬟眼色一变,说话的声音却还是平稳:“姑娘这话奴婢可就没法答了,您想啊,奴婢不过是跑腿的小丫鬟,世子夫人院里的事奴婢哪里知道?”
成吧!阿窈倒也猜到是这么个回答,即便是知道人家也不会轻易跟她交底。
没过一会儿,阿窈便被带到了前院的厢房等着,而主子同那位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的世子爷不知躲在哪间密室密谋着。
她也没坐下,就站在窗前望着面前这院子。
阿窈拢共也没去过几处地方,无论是衍安宫还是长春宫,亦或是今儿瞧见的恒王府,布局都一眼望过去就简单明了。
她却不由得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住处是一目了然,可住的人心思却是深不可测。
*
阿窈窗前坐了会儿,桌子前坐了会儿,又在门口溜达了几圈,横竖无聊的事情做了不少,才终于瞧见主子自后头走出来。
一见他,她好似在学堂受了欺负的娃儿下学见家长似的,一下子红了眼圈。
霍珃吓了一跳,一双桃花眼里登时几分煞气,直直射向她身后的丫鬟。
那丫鬟两股战战,噗通一声跪下了。
紧跟着出来的宁远山瞧见这一幕,倒还笑得出声:“这是怎么着了?”
霍珃便望了阿窈一眼,示意她来开口。
可谁知这小丫头是开口了,说出的话却是:“我,我没事儿。”
她又不是真的傻子,当着人家恒王世子的面告世子夫人的黑状么?那到底是抱不平呢还是害人呢?
阿窈这边想得挺明白,可把霍珃闪了一下,宁远山还是笑:“知道你疼这丫头,可好歹问明白不是?你九爷一个眼神,我屋里不过寻常丫鬟,哪里扛得住?”
霍珃斜了他一眼:“就你废话多。”说完扯了阿窈便出府上马车。
重新进了这逼仄的马车,霍珃刚想开口训斥一下毛躁的阿窈,却不想这姑娘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他又不自觉想软下语气,又还想维持着一副教训的态度,以至于说出口的语调挺古怪:“你这到底怎么了?”
阿窈就只顾呜哇哇地哭,也不搭理对面的主子。
霍珃想了想,声音更温柔了些:“怎么同玉润说得不好么?”
不提玉润还好,一提起这两个字,阿窈的哭声更大了,引得外面赶车的汉子都开口道:“主子,不少人瞧着咱们这马车呢?奴才怕一会儿别招来人盘问。”
霍珃又看了一眼阿窈,微微撇着头笑了一声,一手摸进了自己的胸口,一手拉住她的手腕往自己的方向一扯。
阿窈被他这一下吓得忘了哭,只呆愣愣地望着他那张脸瞧——倒也没机会瞧上多久,一块帕子便蒙住了她的脸。
紧接着便是一阵狂风暴雨般地“蹂/躏”,阿窈回过神来时,觉得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纯是被他搓的。
“唔,你干什么呀!”
小姑娘有些娇滴滴的声音传了出来。
霍珃这才笑得大声了些:“我还以为你又不会说话了呢!这回说说吧,为着什么掉眼泪啊?”
阿窈抬起头来看了看霍珃,他此刻笑得眉眼微微弯起,唇角也是上扬的,配上这一副好样貌,要多和蔼有多和蔼。
可是她心里清楚得很,他大约与和善人这三个字不沾什么边。
横了横心,阿窈开口道:“主子,玉润她,过得很不好。”
霍珃眼底的笑意淡了几分,瞧着线似的两道嘴唇轻轻一碰,一个字就轻飘飘地砸在了阿窈的耳朵边上。
“哦!”
阿窈垂下眼眸来,可也不知哪来的一股劲儿,又呜呜嘤嘤地哭了起来。
霍珃也不吱声,就那么定定地望着她,没一会儿小丫头自己就哭不下去了,身子动了动又开口道:“想来恒王府的事儿,主子应当是知道的吧?”
瞧吧,这没良心的小姑娘果真是暗戳戳地恨上了自己……
他心中也是恨恨地想,面上却仍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是知道。”
阿窈咬了咬嘴唇,真想问问他,知道为何还任由玉润过去呢?
她此刻心里也是拧巴,一方面知道主子没什么义务一定得指点着玉润,一方面又觉得倘若是服侍了自己一阵的丫鬟,说几句话下个命令让她不掉到泥坑里,理应也不是个过分的要求。
阿窈那副纠结的小模样全被霍珃看在了眼里,他是又好气又好笑,有心闭上眼睛不看她也不解释,想着她那个性子又觉得这样做怕是平白就把这小姑娘推开。
思索片刻,他意有所指地开口道:“人呐,一旦自己心里设想好了什么事儿,旁人的话怎么听得进去呢?阿窈,你说是不是?”
明明他此刻这声音凉薄得很,可是似乎是头一遭听得他叫自己名字的缘故,阿窈心下猛地一跳,倒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