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窕小宫女》猫爪汤圆

2、第 2 章

　　马车足足在路上走了快半个月。

　　阿窈的病一直反反复复，多亏了玉娘与虞枝一直喂她些汤水，才令她不至于饿死在路上。

　　马车内的六个姑娘正式分成了两派，张婉儿带着另外两个姑娘几乎日日都要嘲讽阿窈等人。

　　阿窈自然是听不见，玉娘即便是听见也当做没听见，倒是虞枝脾气有些暴躁，有玉娘拦着的情况下还同张婉儿发生了四五次极其激烈的争吵。

　　起初外面的太监过来还能吓唬住她二人，可数次恩怨累积下来，竟连那太监出面都无法平息二人的矛盾。

　　直到马车在皇宫角门处停下来，虞枝与张婉儿脚前脚后地下车时，张婉儿都要狠狠地推虞枝一下，看她重重跌倒在地后开心地笑了起来。

　　不过她倒也没能笑上多久，因为内务府管事张德祥就站在宫门口看着，一见这些乡下来的姑娘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还敢弄这些小动作，顿时不悦起来。

　　“推推搡搡成何体统？掌嘴二十！”

　　张婉儿还没等将秀才爹搬出来，便被张德祥手下的太监抓住打了嘴巴。

　　这边正掌着嘴，玉娘搀扶着还有些虚弱的阿窈下了车。

　　张管事心中怒火都还没消减半点，看见这个场景更加不豫：“哟，这是哪家的千金小姐，摆了一副这样大的架子啊？”

　　玉娘怔愣一瞬没有开口，倒是虞枝分辩道：“启禀公公，她是因为——”

　　她的话没能说完便被张德祥打断：“住口，杂家问的是你么？还是她不会说话？”

　　虞枝沉默下来，只担忧地看了阿窈一眼。

　　与此同时，玉娘也暗中推了推阿窈，示意她赶紧回答公公的问题。

　　世界一片宁静的阿窈只能从这二人的提示中判断出话题可能在自己身上，但是即便她听见也没有嘴来回答，只得目光恳切地望着那身着深蓝衣衫、头戴三山帽、手持白色拂尘的男人。

　　张德祥要的可不是殷切的眼神，他一甩拂尘道：“愣着做什么？杂家还不配你这大小姐回个话？”

　　玉娘再次暗暗地推了推阿窈。

　　阿窈眨了眨眼，自己又聋又哑这件事想瞒瞒不住，想圆也很难，索性直接坦白地在自己的嘴巴与耳朵上指了指，紧接着摆了摆手。

　　张德祥愣住了。

　　他今儿就在这角门口接了不下二十几波宫女，唯有这波到了宫门口了还敢闹腾。

　　现在居然还混进来一个残废，倘若不是宫中最近缺人，张德祥真恨不得把这六个全都处置了。

　　他的目光在阿窈身上扫了一扫，心说旁的得留下一条命，不过这个又听不见又说不了话的放到那里都是累赘，莫不如就直接处置了，好好杀杀她们的威风。

　　思及此，张德祥又看了一眼阿窈，再看看那边被掌嘴过后整个人脸都肿起来了的那个，开口道：“镇州府今年送来这一波还真是叫人惊喜，来啊，把她们都押进来。”

　　一行人动作迅速地进了宫。

　　皇宫角门关闭的一刹那，方才神色各异的姑娘们顿时都安静了下来。

　　即便是从头到尾都听不见声音的阿窈也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严肃拘谨。

　　大燕建国不过百年，但是这座燕皇宫存在的年头已经三百多年了。

　　在前朝基础上，大燕的高祖皇帝将这座皇宫扩建得更为宽敞华丽。

　　以一国之君所居住的上安宫为中心，越靠近上安宫的宫殿越是富丽堂皇，居住在其中的主人地位便越高贵。

　　而阿窈这些粗使宫女所能行走的范围，不过是皇宫的最外层，有三层小楼那样高的树木遮挡在围墙外，将这条根本看不见尽头的长街遮挡得犹如阴天一般。

　　阿窈有些忐忑地望着那男子的背影，不知他要将她们带去哪里。

　　岔路口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待得转过五六个弯后，眼前陡然出现了一片茂密的桃花林。

　　此时正是四月末，按说桃花的季节本该过去了，可是这片林子的桃花却正是盛开，还开得较她们之前看过的桃花鲜艳百倍。

　　“好了，就这儿吧！”

　　张德祥那阴恻恻的声音响起，引得姑娘们都打了个寒颤。

　　“宫里不养闲人与废人，这又聋又哑的残废自然是不能留的，这片桃花林一向都埋着犯了错的宫人，让你在此安息倒也不孤单。”

　　他不紧不慢地将这一席话说完，其他姑娘都是两股战战，最镇定的玉娘也白了脸，可正主阿窈却暗暗地偏了头似乎是在赏花。

　　张德祥顿时涌起一股无语来，这番话任是哪个宫人听了不屁滚尿流地向他求饶？

　　不过也罢，看样子那姑娘真是个聋子，不然十几岁的乡野小女孩哪来这么多心计把自己掩饰得这样好？再说她又图什么呢？

　　张管事欣赏了一会儿其他姑娘的正常表情，才示意手下太监过去将阿窈勒死。

　　他左手边的三角眼太监见状便道：“公公，奴才最近新收了一个徒弟，不如叫他历练历练？”

　　张德祥嗤笑了一声道：“历练？也罢，这种事的确是得熟悉熟悉。”

　　这对话更是让旁观的姑娘们听得毛骨悚然。

　　三角眼太监得了允许，忙推了一把自己身后那生得清秀白净的太监道：“小林子，公公给你机会了，你还不快去？”

　　林生脚步沉重地走到了阿窈面前。

　　今年是他进宫的第二年。

　　原本林生是在冷宫附近做洒扫的，年初的时候他运气好，自衍安宫主子那里得了一笔不菲的赏钱，便想着给自己使点力气，离了这日夜鬼哭狼嚎的地方。

　　可谁知便被他往日看着和善的同僚坑了，将他推来了这内务府。

　　旁的太监都道这里是太监之中除去御前最有威风的地方，可是林生不觉得。

　　他不愿意阴阳怪气地难为别人，也不乐意扇别的小太监嘴巴摸别的小宫女屁股。

　　结果现在可倒好，自己的“师父”竟直接要他杀起人来，早知道内务府是这样的好地方，他不如拿着那些银子在冷宫附近过个安生日子啊！

　　不过现下想这些也没有用，他不去动手结果小宫女，自己这条命就没了。

　　阿窈抬起头来望着面前的男子，忍不住弯起嘴角笑了笑。

　　一路上包括刚才瞧见的尽是些歪瓜裂枣，最好的也不过是生得平常，总算瞧见个样貌好一些的，阿窈心中很高兴。

　　原本都下定决心要动手的林生浑身一僵，满脑子都是：她对我笑了，我要杀的人她对我笑了，我今晚定是会噩梦连连。

　　场面僵持在这，张德祥可不高兴，他看了一眼那三角眼道：“你这徒弟，到底成不成啊？”

　　三角眼连忙点头哈腰，紧接着走到林生身后对着他屁股狠狠地踹了一脚：“还愣着做什么？动手啊！”

　　林生被踢了一踉跄，差点扑在面前少女的身上。

　　他又看了看一脸无知的姑娘，突然生出一个想法来：她生得还很好看，也很年轻，就这样死去当真是太可惜。

　　可惜他一个自身难保的小太监，哪有本事去救旁人呢？

　　在心中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林生将手中的粗绳子抬起来，正要往面前人的脖子上套时，忽听得身后传来一个有些雌雄莫辩的声音：“这儿怎么这么热闹啊？”

　　除去初初进了宫的几个姑娘，其余人都是面色一变，片刻犹豫都不敢有，瞬间跪在地上齐声道：“奴才参见衍安宫主子。”

　　玉娘紧跟着做出反应，拉了拉身旁的虞枝也跪了下来。

　　待得一身浅灰暗花云纹宫装的女子出现在众人视线时，就只剩下一个阿窈还直愣愣地站着。

　　一开始她的确没想到那个一看就阴毒的男人居然是想要杀自己，不然也不会冲着生得清秀的小哥展露笑颜，可是待得那俊俏的居然拿了绳子照着她头顶比划，自己又被人束缚起来，阿窈哪还能不明白要发生什么事情？

　　凭什么人聋了哑了就得被勒死？

　　她僵直在原地半点都动不得，满心只剩下这一个极不服气却又无可奈何的想法。

　　直到她瞧见噙着微笑走到她面前的那个女子，陷入僵直的四肢似乎才有了一丝反应。

　　虽然自己记忆全无，但是阿窈确信，她此生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人，也不可能见过比她还好看的人。

　　此刻她的脸上未施粉黛却是眉宇分明薄唇微红，一双潋滟的桃花眼中流露出淡淡的冷意，为这张明艳动人的脸上增添了一丝硬朗。

　　她伸出一只手指来将阿窈的下巴微微抬起，指尖微凉的温度传入阿窈的脑海，让有些因见到美人儿而亢奋的小姑娘暂且冷静了下来。

　　她现在还没活命呢！

　　“这个宫女，我要了。其余的人，慎刑司领三十板子。”

　　衍安宫那略略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慵懒与漫不经心，说出的话却令人胆寒。

　　张德祥呆住了，关于这位主子阴晴不定极难相处的传言他听过不止一次两次，但是以他的身份地位还没有机会与之正面对上，不过今日这一回他算是领教了。

　　这哪里是难相处？这分明就是不讲理？

　　他在自己的职责权限内处置新来的宫女，哪能预料得到她会入了这位主子的眼呢？何至于带着的人都要领板子？

　　重点是张德祥公公同慎刑司那一伙子太监仇怨还不小，这三十板子下去有没有命在都是两说。

　　遍地的求饶声响起，绝色倾城的主子却并未多看一眼，只示意身后的宫女扶上已经呆愣的小姑娘跟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