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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如果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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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屋外秋风萧瑟,屋内暖意融融。
明明只是喝了果茶,但借着柔黄的灯光瞧过去,牧遥的面颊泛着红,眼角处攀上了浅浅的红斑,好似醉了酒。
所有动人心魄的故事在言语谈笑间结束。
牧遥多了几分疲惫,撑着脑袋摇晃着茶杯。时屹微叹了口气,起身去了餐厅外。她们交谈不过些许时间,外面已经下起了秋雨。天色晦暗下来,大海也似着了墨,愈加深邃。
卖花的铺子已经收拾到了餐厅的檐角下,花已经卖出去不少,剩下一两束瘦瘪的桔梗花。时屹走过去,买下一束,然后慢慢折回餐厅里去。
她还是想将花买来送给牧遥。
即便她们不是朋友。牧遥笑眯眯地对她说的话还在脑海,“厉叔叔是位固执的人,他从来就认定我是厉家的儿媳,所以,虽然我在媒体面前已然是与厉家无关了,但厉叔叔才不会轻易接受你。我呢,也不会拿你当朋友的,最多,最多今天你算是听我言语的树洞。”
这个人呐……
时屹摇摇头,走到雅座前,已经见到牧遥闭眼睡去。她将花轻轻放到牧遥的座位边,去前台结账离开——放在坤包里的手机已经震动了许多次,是父亲的来电。
怎么样,她都得回时家老宅一趟。
“姐!”
开车在沿海公路上,时屹接到了时峤的电话。
“你干嘛啊?”
电话那头还传来霍沉骁的声音。
时屹皱皱眉,她看了眼手机上的来电显示,确定是时峤的电话无误。他们两个,不是达到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吗?怎么还会……
“什么事?”
“姐,你千万别回家!”
“事情总要解决的,你干嘛不让姐回来……”
“关你什么事!谁让你现在在我家赖着的?”
那边又传来两人的争执声。
时屹几欲挂了电话。
“行了,我知道该怎么做,先不说了,再见。”
雨越下越大。闹剧虽止,但传出来的风波却不一定轻易散消,北城这个圈子就这么大,消息一定传到了时家,所以才有父亲接连打来的电话,才有时峤刚才说的话语。
回到时家,这场秋雨才算有了消减的意味。
凉风吹起时屹的风衣衣角,她关上车门,与正在花园里修剪花枝的于嫂点头招呼。
“大小姐……”于嫂的脸色不太好,目光中溢满了担心。
“没事。”
时屹浅浅一笑,算是安慰了忧心的于嫂。
看来家里上上下下已经被父亲火爆的脾性牵连,时屹也不多言,沿着老宅的长廊熟稔地往花厅走去。
她已经很久不回老宅了,长廊沿途新添了不少鸢尾和玫瑰,有淡淡的香萦于鼻息,这些,大抵都是继母周慕的闲致雅趣。
高跟鞋踩着青石砖的声音清脆响亮,时屹渐渐接近花厅,还未迈步门槛而入,额头便被掷来的茶杯重重一击。
耳畔传来众人的惊呼。那是一杯新添的热茶,茶水泼洒在眼角脸颊上,烫得时屹暂时睁不开眼。
“念念!”
在场的几人都没想到时锋竟然会用这样的方式对待时屹。他们奔过来,周慕急忙查看时屹额头的伤势,却又不敢伸手去碰,满是心疼的去擦拭她身上的茶水。
“爸!您干嘛啊?”
时峤忍不住大喊。
“我做什么,你应该先问问她!”时锋扬了扬拐杖,厉声说。
“再怎么样,你也不能这样对念念吧?”周慕说话的语气都带了几分哽咽。
“你们全都走开!”时锋站起来,“时屹,我只想听你一个解释!”
“我没有什么好说的。”时屹忍住额头的疼痛,仍然是冷淡的语气,抬头看向不远处的时锋。
来之前她已经知道父亲会是疾言厉色,只是不知道他会用这样极端的方式,让双方之间的裂痕更加深刻。
“你当然没有什么好说的!厉家和牧家的婚约是老早就定下的,只怕是没有人不知道。即便是他们两家有什么变故,也关你什么事,你去凑什么热闹?”
“爸!你没听厉家的澄清吗?那只是牧遥做出的一场闹剧!”时峤简直气的跳脚。
“你闭嘴!”时锋瞪大了眼,拐杖敲打得地面直响。“厉家和我们虽然是世交,但老厉认定了牧遥是他厉家的儿媳,是不会轻易改变的!你也不看看,你跟牧遥能比吗?这回,你倒是让我们时家在外面远播了名声,让我,让我们家丢了这么大的脸!你现在还有这样的态度,真是叶家把你散养惯了!”
“既然您张口闭口都离不开我外祖家,还谈什么丢脸不丢脸的事情。”时屹面色不变,“而且,这不丢脸。您那张脸合该放到你们时家的墙上那些个老照片上,逢个年日节假的端起来贡一贡,那才丢不起来。”
“你……”
时屹向来不怵时锋那些尖酸的话,现在面色冷静的怼回去,又将时锋的怒火激发起来。
“跟长辈都能这样说话,你还真是不一般呐!”
“爸!您要做什么!”
时峤护在时屹面前。
“她既然对时家有这么大的敌意,你就不要护着这个外人,我今天……我今天就要打死她!让她好好长长记性!看看还能不能口出狂言!”
说完,时锋手里那根长长的红木拐杖高高扬起,不顾时峤和周慕的阻拦,加重了力道,一定要打在时屹身上才肯罢休。
“时叔叔,如果您真的打在了念念身上,只怕我们两家的世交情谊也就此了断了!”
厉沉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时锋动作一顿,只见厉沉浠和霍沉骁两人快步进了花厅。
“念念。”厉沉浠将时屹护住。
时锋愣了愣,厉沉浠的出现让他猝不及防。而目光转到正和时峤交换着眼色的霍沉骁身上,他才明白,刚才时峤与霍沉骁的吵闹,只不过给了他离开这里去找厉沉浠的借口罢了。
这回,拐杖才慢慢放下来。
“好啊!好啊!你现在长了本事,在外有了人倚仗了!”时锋背过身去。“你以后也不要再回来了,本来你也没有将这里当成你的家!”
“你要是不打这么多电话,我也不会回来。”时屹连看都懒得看时锋,额头上的伤痛愈来愈重,她忍不住微垂下头。
“念念,我带你走。”
说完,厉沉浠打横抱起时屹迈步离去。
“言烁,去医院!”
关上车门,言烁就一路往医院疾驰而去。
先前在亿洲看到霍沉骁的身影,还以为这厮是得了空要来寻他去北山打高尔夫,结果瞧他着急忙慌的模样,才知道是时屹出了事。
于是搁置下马上要进行的会议,即刻就往时家赶去。等到了花厅看到时锋抡起拐杖要打人的那一幕,看到时屹生了血瘀的额头,他的心又忍不住伤痛起来。
“念念。”
厉沉浠小心翼翼地,瞧见时屹被烫伤发红的眼角,想要触碰的手微微地发颤。
“是我不好,都怪我,我应该……”
“阿浠,抱抱我吧。”
她脾性冷,虽不多言却也不曾输人,在旁人看来,在时家受的这些委屈早就在她回击的言语中消解了,但总归在夜深回想时不甘叹息。
这次厉沉浠的出现,也让她这座孤帆在时家的波浪翻涌中有了暂时的依靠。
“我来帮你擦药。”
从急诊科回到时屹租住的公寓,厉沉浠替她拎了不少的药。她被砸中的伤口有些骇人,血瘀了一大块,又牵连着被烫红的眼角和脸颊,让查看的医生都忍不住疑问。
所以,除了医生开的处方签,厉沉浠也不放心的照着药签,去药店又添了些烫伤药,后来多多少少地又加了些补品,手上就是一大堆了。
“怕是会有些疼。”
厉沉浠将药膏挤在棉签上。
“我不怕疼。”时屹笑着说。
她一笑,牵扯到厉沉浠的心,于是小心翼翼地将药膏涂抹上去,却又在她的鼻尖留下一吻。
后来擦完药,厉沉浠又去找了笔帮时屹在药盒上写上用法顺序,贴上标签,等抬起头时,却见到时屹站在厨房,正扬着手里的汤匙,同他打招呼。
“你饿了吧?我给你做点东西吃!”
“好啊!”厉沉浠一笑。
“做什么啊?我看看。”厉沉浠起身去到厨房。
“煮粥。”时屹切着新鲜的南瓜,“其他的我做的不是很好,煮粥挺简单的,所以我还比较擅长。”
“喝粥挺好的,有时候我还挺想念学校的西食堂那家粥铺的。”
“不过我没那么专业啊!你可别笑话我!”时屹将切好的南瓜放到煮沸的白粥里,用汤匙轻轻搅动。
“不会不会。”
“倒是你做饭还挺好吃的。”时屹停下动作,“以前我在兰州读书的时候,家里舅舅舅妈特别会做饭,每天变着花样给我和姊妹们做,但却是一点儿都不让我们去沾染厨房的油烟。所以啊,我做饭除了简单一些的粥和面,其他的都有些生疏,工作忙起来也懒得去学。”
“我呀!也是在公司做基层的时候学做饭的。”厉沉浠帮着时屹找糖罐,“我爸那时候断绝了我的经济来源,为的就是让我能够真正在底层受到锻炼。为了省钱我就和人家合租,正好合租的室友会做菜,我就跟他学了不少。”
“怎么样?你家里人也挺爱吃你做的饭吧?”时屹关了电源,在壁橱里拿出碗筷。
“嗯!”厉沉浠笑着点头,“你刚刚不是说了吗?我做饭挺好吃!”
“你……”
“我还没给他们做过饭。”厉沉浠开始盛粥,“只给你一个人做过。”
“我也没给其他人做过。”时屹小声的嘀咕。
“什么?”厉沉浠做没听见状。
“没什么!”时屹赶紧跑出去。
剩下厉沉浠在厨房傻笑。
晚饭后,厉沉浠自觉的捧了碗筷去厨房刷碗。
时屹觉得用粥招待人不太好,于是又翻箱倒柜的去寻了些干果零食放在茶几上。学校微信工作群发来一些学习链接,时屹一一翻看着,还未将其看完,眼前就突然一黑。
“停电了?”厨房里传来厉沉浠的声音。
“应该是吧。”时屹环顾了四周,眼下除了她手机屏幕里的微光,剩下的尽是黑暗。
“不会是跳闸了吧?”厉沉浠擦干净手,从厨房摸黑出来。
“诶!太黑了看不见,我去找蜡烛出来!”
时屹起身,想要去书房找根蜡烛出来,却因为脚下黑暗,被茶几边的沙发角绊住,一下子扑到了走过来的厉沉浠身上,两人摔倒在地。
“没事吧?”
厉沉浠扶起时屹,关切的问。
“没事儿。”时屹摇摇头。
两人此刻四目相对,纵使已经陷入了黑暗,但从落地窗外映射的街景霓虹,却能让他们隐隐看得清对方的脸庞。
刹那间,觉得心跳都紧了几分。
时屹微微打了颤。
“念念。”
厉沉浠温柔的声音轻拂着她的耳朵,温暖的气息像是柔软的尾羽,一点一点撩动着她的神经。
气氛好像在慢慢升温。
“小时!小时!”
门外这时却响起季亭沂的呼喊和有规律的敲门声。
“你在家吗?”
季亭沂来得突然,两人都吓了一跳,于是迅速起身,去给他开门。
打开门,光线随之洒进屋内。
“吃宵夜啊!我刚买的无敌好吃的小龙虾和锅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