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还没死透》蛹酒

85、36

　　不久，他们同校的一个研究生学姐和男友喜结连理，海汐和傅轾轩作为同学，自然都要去喝喜酒。

　　海汐和这个学姐玩得特别好，礼金怎么能少，几个月来省吃俭用攒下的红包，放在了伴娘的托盘上。傅轾轩正好在她后面一个，与她擦肩而过时，就好像她是宴会厅的一根柱子。

　　海汐注意到，傅轾轩放上他自己红包的同时，快速地捏了捏她那份的薄厚。

　　海汐顿时脸通红，我这是被嫌弃了吗？

　　恢弘的音乐声里，新娘挽着父亲的手，仪式感满满地走向新郎。飘逸的婚纱像是天使的羽毛缀起来的，雪白的头纱下，镶着珠花的网格掩映着一双顾盼流光的眼睛。

　　这是海汐第一次参加婚礼，第一次见证一个女人最绽放的时刻，原来最美的不是花团锦簇，而是纯白无尘。海汐忽然想到，自己学设计，恰恰就是要做出这样的作品吧？世上那么多事与愿违，如果她没有办法嫁给爱的人了，至少还可以捧着给自己造梦的婚纱，像个虔诚的匠人，这一生也不算白过。

　　她好像一下子就找到了自己愿意去燃烧的事业。

　　这时，高台上的新娘开始抛花球，海汐在人群外面观摩。新娘背对着大家，跳了三跳，白裙婀娜闪动，大力抛出。

　　大家像麻雀一般从四面八方飞扑上去，急于捕获那粒叫做“幸福”的稻谷，大多是女孩子，对这个环节特别看重，仅有几个男人混迹其间，也是凑热闹的。

　　但是，男人毕竟在身高上特别突出，花球飞到中央，不知从哪里伸出一只修长得过分的手，没有抓住手边的花球，而是朝七点钟方向推了过去。

　　用力过猛，扑突一声，砸在了海汐怀中。

　　“海汐，你会有好姻缘呢！”新娘对今晚的幸运儿招手。

　　会么？

　　海汐抚了抚手中写着大红喜字的花球。

　　眼前却闪过那束蓝色妖姬。

　　筵席初开，海汐敬完了酒，吃了几口菜就告辞了，晚上学校还有课。

　　她走出饭店不远，刚才还被几个女客缠住不放的傅轾轩却追了上来。

　　“喂！怎么不声不响就走了？”这是这么多日子以来，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一束车灯越过他们中间，映亮彼此的脸，像空气中的一道界限。傅轾轩跑到她面前。他喝酒上脸，海汐觉得他酒酣耳热的样子是最动人的，脸色着上了浅红，在她眼里，他更像某种剧毒了。

　　“有事？”海汐问。

　　“你知不知道你错过了一个发财的好机会，就在刚才，新郎新娘给大家发红包来着，每个人都有，喏，这是我的，这是你的。”

　　傅轾轩从口袋里掏出两个写着“蓬荜生辉，薄酒相敬”的红包，其中一个塞在海汐掌心里。

　　海汐推回去，“我既然已经离开了，错过就错过了吧，他们刚结婚，正是用钱的时候，摆了这么大一桌酒，怎么还会送红包？我不能要，你替我拿回去给他们吧。”

　　她说完就走。

　　傅轾轩把那两个红包放在掌心里又掰又折，硬纸壳发出呻-吟声。

　　他觉得没意思，特别没意思。

　　“为什么谁给你的东西你都不要？”他上前拦住她，“人本来就是你来我往的，你只想着不欠别人的，吃别人一顿酒席都不好意思，是不是去荒岛上住着你才舒服？海汐，有欠有还的，这才是羁绊，没有羁绊你还活什么？”

　　海汐不想回应，“说完了？还有什么事吗？我要赶车去了。”

　　“那好，给我粒草珊瑚润喉片吧，我刚喝了酒，头昏得很，就想吃那个，清清凉凉的。”傅轾轩看上去没醉，眼神是清明的，冲她摊开手。

　　“呃……没了。”海汐翻了翻包，拿出一版空的，“你怎么不早说呢，我刚吃掉了。”

　　她指了指自己嘴里。

　　傅轾轩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早不吃，晚不吃，偏偏我想吃的时候吃？我不管，我吃不到的话你别想走。”

　　“我现在就去给你买吧。”海汐生怕他恼火之下发什么酒疯，向前走了几步张望着，“附近好像有药店。”

　　在前面的一个公交站牌下，傅轾轩拽住了她，把她拉到站牌背后。

　　“我等不及了。”

　　他俯身把她按在站牌上，就开始夺她的食，在她嘴里逛了一圈，润喉片就到了他的舌尖上。

　　他觉得很甜，“跟我抢，没门！”

　　海汐无法消化这人神共愤的事实。

　　她极端绝望，脸色红得滴血，整个人都在发抖，“你……你欺负我！”

　　他好像把什么最珍贵，最不可重来的东西，从她这里拿走了。

　　“不就是顺走了你一粒润喉片吗，看把你急的。”傅轾轩哈哈大笑，“小气鬼，我再还给你就是了。”

　　他又毅然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动作，海汐克制着想要拥抱他的渴望，他甜热微醺的酒味让她半醉半醒。他们的吻是红酒和草珊瑚里面的薄荷混合在一起的气息。

　　傅轾轩的舌头很灵活，像他的人一样无法无天，大手大脚……这样跋扈的性子很容易碰壁，果然，他轻轻“呀”了一声，那是磕到了她的虎牙上。

　　她再顺势往下一啃，尖尖的牙峰立刻让他见了血。

　　她就是要让他知道，她也不是好惹的，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你咬我，不老实。”傅轾轩当即一缩，润喉片没能传递给她，他咂了咂嘴里的血，“怪不得你叫海汐，是吸血鬼的吸吧？”

　　“你醉了！”她下了结论，挡开他的脸，“今天的事我就当你脑袋不清楚。”

　　“我没醉！”傅轾轩怒道，“我醉了也喜欢你，不醉也喜欢，那天我喝了失身酒，什么都不知道了，却梦到自己亲了你，那不是梦，是真的对不对？我在梦里也喜欢你！”

　　“你别说了！别说了！好好珍惜虞荟吧……”

　　“我不在乎你的脸，我真的不在乎！你觉得你有疤，没人要你是吧，那我要，我要还不行吗？”

　　“你错了！我不需要谁要我，我是个特别自大的人，任何事我都可以靠自己！我很好，我会过得很好，你的‘恩赐’对我来说没意义！”

　　傅轾轩的眼神空了一下，他的自尊开始瓦解，“好，是我说错了，你不需要我……是我需要你！是我求着你，行不行？是我没人要，我每天都想着你怎么样才能多看我一眼，什么时候我可以把你一直留在我身边，每次我看着你走，我就是不痛快，我看不到希望！你能不能给我一点希望？哪怕你不答应我，也别把话说得那么绝，好不好……”

　　“你是不是从小到大，就没试过什么得不到？所以才会觉得不习惯吧？你现在说得再深情，可有一天你会变的，你是有钱人家的少爷，你父母也不会同意你找我这样的，尤其是你妈妈，她看到我就像见了苍蝇……”海汐一顿，笑了，“不过，她有什么错呢？”

　　“我爸妈管不了我的事！我做得了自己的主！”

　　“我也在做自己的主，轾轩，你特别好，我虽然不聪明，但我很清楚自己的选择，如果跟你在一起，我会很开心，但太开心是一件可怕的事……你有过很多女朋友，后来你忘了她们，我不想做一个被你忘记的人！所以，我不会和你有开始。”

　　“我怎么会忘了你？我的天，你根本没资格说我！你根本就不知道，你从太婆家走的那天起，我再也没有忘记过你！我就是……”

　　“对，只有那样你才不会忘了我，我们就那样吧。”

　　她低头片刻，倾身上前，抱了他一下，在他耳边停留一会儿，喃喃启唇道，“傅轾轩，以后别找我了，我难受！如果没有认识你，我不会这么难受……别让我这样了，别让我这样了！”

　　她转身就走，走得那么急。

　　“你回来！”

　　他想追，却被一辆公交车隔开，车玻璃映出他迷惘的脸。

　　她每次都是这样走。

　　每一次都是她先走。

　　凭什么。

　　他没有再追上去了。润喉片化在他嘴里，夜风跟着灌进。

　　甜后是无尽的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