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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11 ...

  •   傅霆海风尘仆仆地赶回包厢,只看到一地的破碗残汤。

      “怎么回事?”

      他是真的没想到,两家人都坐到一个桌上吃饭了,他居然还是没见到闵心。

      把他从这儿叫走的人是铜蛇娱乐行的陶老板。铜蛇娱乐行创办于上个世纪90年代,由深衡承建,当时的牵头人是狄旭。

      现今娱乐行越做越大,有意扩建,而深衡作为十多年前的工程方,再次被相中了,推了好几次都推不掉。

      今晚娱乐行打电话叫傅霆海过去确认一些施工细节,他再三重申没有时间。

      那边却说,陶老板晚上十点的飞机去拉斯维加斯,两月之内不会回来,开工等不了那么久,如果深衡不想面临违约,最好是来谈清楚。

      深衡的项目经理都在外地过年,傅霆海一时找不到可以派过去的人,他本就不喜这个工程,呛了几句,最后还是陶七亲自来电,恭恭敬敬,说会面的地点就定在傅家请客的酒店附近。

      傅霆海也不好再拿姿态,才答应了跑这一趟。

      路上他收到女儿的短信,得知丁菀也去了酒店。

      有了一个女主人料理饭局,他本应放下心来,但事实上,他更不放心了。

      谈完事情已经七点多了,傅霆海正要告辞,陶七却说今天是陶大姐的忌日,来客都得上柱香再走。

      傅霆海回忆了一下,日子没错,他不好对逝者不敬,来到一座牌位前,点了香,鞠了三躬,陶七才终于放人。

      可是已经迟了,闵心一家刚刚扬长而去。

      按照常理,一顿饭不该结束得这么快,但眼前的状况显然没有常理可言。

      “太太说了一些不中听的话……”孙姨脸色为难,“这要是我,我也受不了被人指着鼻子骂啊!”

      从各人的叙述中,傅霆海大致弄清了原委,一时无话可说。

      且不论丁菀的做法如何离谱吧!就连他最省心的女儿也害得人家阿玫给烫伤了,歉都不肯道,而他自己根本没露面,闵心不动气才是天理不容。相比起来,轾轩的表现倒称得上克制了。

      丁菀毫无愧色,“霆海,是我搞砸了,你怪我吧,反正我也是为了我的家!”

      傅霆海皱着的眉头却对她舒展开了,他从不与她争吵,从未强她所难。他的语气没有任何涟漪,“没事,我会处理,不早了,你回去吧。”

      丁菀这才想起,他已经不再是她的家。

      后来傅霆海拨通了洛承宽的手机,十分费解,“阿宽,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怎么会跟你丁阿姨说房贷的事情?”

      “傅叔叔,是我自作聪明了,我当时就是怕穿帮吗,这才事先跟丁阿姨通个气,结果……我没想到丁阿姨哪壶不开提哪壶……”

      关于房贷,其实要说到上次兮尔去宠物店做客的时候了,洛承宽“无意中”向她透露了店面正在还贷。后来傅霆海也从女儿口中听说了这件事,深感自己没有尽到责任,闵心母女终日辛劳,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据说还款稍不及时,银行就会像争山头的猛虎一样上门赶人。

      傅霆海很想帮她们一把,可是闵心的那个性子,只会把他的帮助当成一种侮辱。

      于是,女儿给他指了条明路——宠物店每月还款的那张卡是阿玫管着的,只要阿玫瞒着,闵心就不会发现傅家向卡上支付了全款。

      洛承宽和阿玫也心疼养母,便接受了傅叔叔的解囊相助,向银行一次性缴清了贷款,整个过程,闵心毫不知情。

      而现在她知情了,更加证明他们当初瞒着她的决定是明智且必要的。

      “傅叔叔,稍等,我妈妈要对你说话。”洛承宽似乎离开了听筒。

      傅霆海一怔,下意识地坐正了。

      闵心的嗓音淡漠地传了过来,柔柔的,带着一种沙粒感,咬字时有很重的粤地口音,夹着俚语,像是受教育程度不高的妇人。

      当她说出第一个字时,傅霆海心上像有电流划过。但他忽略了。

      因为她接下来的话让他觉得非常棘手。

      “一笔巨款加一盆脏水,你们傅家就是这样待客的?”

      “闵小姐,你误会了,都怪我没有协调好家里人的关系,我的前妻因为一些私事,把对我的愤怒转接到了你们的身上,这都是我处理不当,请你接受我的道歉……”

      “傅先生请我们吃饭,却拍拍屁股躲出去了,这又是什么意思?你甚至都不在桌上,有什么资格替你的前妻道歉?我看不到你的一点诚意,只看到你们一个个的有点臭钱就目中无人!”

      傅霆海也不说什么有急事之类的理由,哪怕确实如此,“无论如何我不该怠慢你们,真的太对不起!下次我专程去府上……”

      “没有下次了!傅先生是大忙人,何必屈尊来见我们这种小人物?我算过了,傅先生替我们还上的房贷是60万,总有一天,我会把这些钱一分不少地还给你,在那之前,我不会再与你们有任何往来,欠人钱财就低人一等的道理我还是懂的!”闵心冷笑,“还有,傅家似乎并不欢迎阿宽嘛,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如果你们不容他,我把他接回来就是了!”

      “没没,绝对没有那个意思!我会对阿宽好,这一点请你不要怀疑……”

      “我养出来的儿子,不是送去贴你们冷屁股的!我是个妇道人家,若不是没有肩膀去托起这样一个男孩,我哪肯把他送给你们养?!这么个刚巴硬正的小伙子,他应该去更大的天地施展拳脚,我总不能让他一辈子跟着我看店、做小买卖……”她口气有点缓了下来,“我知道你能给阿宽一个好的前途,我也不愿为了自己私人的感受,就勉强他回来!可这次你们实在是欺人太甚了……我就好笑了,你家庭的不和,怎么就全部推到阿宽头上了呢?如果你认为这都是阿宽造成的,我可以带他走,以后不会跟你们有任何瓜葛!”

      “当然不是因为他……不是!闵小姐,请给我一个补救的机会……”

      “当初要接下阿宽这个担子,也是你主动提出来的,如果你不后悔,我就看看你能做到什么程度……好,傅先生,我可以同意你留下阿宽,直到他有能力自立门户,行与不行,你给句准话!我绝不纠缠。”

      “没问题,我保证!”面对她时,傅霆海恨不得指天为誓。

      “但凡你真的对阿宽厌烦了,千万别藏着掖着,知会一声就行,我第一个敞开怀抱等他回来!”

      “闵小姐,我需要澄清你对我的误解,你听我说……”

      “不用说了,等我还清了欠你的60万,我们就两清了,只要我还欠着你,我就不会再见你,不会再跟你多废话半句,这是我的一点坚持,给彼此留一些脸面,希望你不要来骚扰。”

      她完全掌握了主动权,不给他驳斥的空间,就挂了电话。

      然后她握着发烫的手机,一阵阵的愣神。

      十多年了,她没有同傅霆海说过话。

      当他的声音从听筒的小孔里渗过来,带着一点愚拙的热切。

      她的心绪如同旧屋重开,陈年的灰尘被惊了起来。

      早些时候,她出了酒店,躲在一旁,见他从地下停车场飞奔上来,要赶去那个已没有她的房间。

      多像他们从前在一起时,他狂奔过几条街去茶餐厅给她占一个特别难抢的秋千座,她在后面慢腾腾地走,到了地方,会发现他跑累了,躺在秋千上晃晃悠悠,像个等她来推上天的孩子。

      此时,她坐在宠物店阁楼里,出神半晌,才发觉儿子和女儿还在对面望着她。

      “阿玫,搽了蛇油好些吗?记住这几天别沾水了。”

      “我一点都不疼了。”阿玫又恢复了生龙活虎。

      “阿宽,你今天演得很好。”闵心伸手在洛承宽肩上按了按,“你一直演得很好。”

      其实今天这场饭局上发生的一切,只不过是洛承宽操刀的剧本罢了。

      洛承宽去了傅家快一年了,两家人的走往也熟了起来,闵心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躲着不见傅霆海。

      如果她总是神神秘秘的,反会让人觉得阿宽的来路不透明,所以,大过年的,她就接了帖子来吃饭。

      怕什么呢?她不会真的傻到让傅霆海目睹她的出现。

      虽然她戴了墨镜,面貌也有了不少风霜变化,但她知道傅霆海一定会认出她,无论她学会多少种易容术也罢。

      于是,她找到了陶七,韩十三为之效力的人。

      陶七是铜蛇庄的第二大人物,地位仅次于老大李啸龙,两人并称为“桃李”。

      闵心和桃派的渊源,只是韩十三介绍她去给陶七的一只爱犬治过病,那只小狗被大刀砍了,找了很多宠物医院都救不回来,陶七那样五大三粗的男人只能以泪洗面。

      闵心来看了看这只狗儿,在无影灯下做了十小时手术,将它从生死线上拉回。

      陶七就差没给她跪下了,给了她一大笔答谢费。

      但闵心只收了一个宠物大夫该有的酬劳。除此之外,他们没有别的往来。

      直到今天才第一次请陶七出山,拖住了傅霆海。

      洛承宽设计了整个的台词和情节,他推测:只要傅叔叔当晚被叫走了,不在席上,那么,一定会有人把丁阿姨找来主持大局,而丁阿姨一来,煽风点火会非常容易,他只需吹丝风就够了。

      几年前,妈妈就已经在外面散布了她自己讨厌钱财的传闻,这次傅叔叔出钱替她还了房贷,她就有了借题发挥的可能。

      闹了这么一出,妈妈一下子就找到了理由跟傅叔叔中断来往,还让他背上了另一道良心枷锁。

      叔叔只看得见她无端端受了欺负,看不见幕后操控这戏码的手。

      叔叔一向重礼,如果她明言让他退到一定的界限之外,他还会近身吗?

      “阿宽,你非常聪明,不过……”闵心的笑还在脸上,话锋却一转,“我想问你,我今晚看到你和傅少爷的关系似乎很差,这是为什么?”

      洛承宽眼皮一跳,没有立刻回答,腋下开始冒汗。

      阿玫也凑上来问,“是啊,阿宽哥,你刚到傅家那会儿,不是还说傅少爷性子洒脱,不怎么找事吗,今天是怎么了?”

      “我们……我们只是因为日常的一些小摩擦。”

      “小摩擦会让他搬出傅家?”闵心哪里会信这个,“他对我和阿玫都是和和气气的,唯独对你……阿宽,你倒学会瞒我了,才过了一年不到,你已经另有打算了么。”

      “不!怎么可能!妈妈,你这么多年对我的好,我没齿难忘!”

      为了证明自己的一片忠心,洛承宽还是咬牙说出了他上次嫁祸傅轾轩的事情。

      但他表示,自己和混混打架只是血气之勇,对真正的原因避而不谈。

      闵心没料到竟有这等事,“阿宽,你怎么能这样冲动行事?伤着了自己不说,还后患无穷!你以为把傅太太和傅少爷赶出了这个家,就是胜利吗?你难道不明白,他们越不认可你,你越无法在傅家有一席之地!傅轾轩是谁?是傅霆海唯一的儿子,也是深衡未来的主人,你若与他不和,很难在公司立足!”

      “妈妈,我知错了!”

      “好了,你也别太懊悔,来日方长,你该想办法让傅轾轩转变对你的认识了。”闵心嘴唇一动,说出最令他无法抵抗的咒语,“去吧,好好干,阿宽,不仅是为了我,也为了你惨死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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