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还没死透》蛹酒

59、10

　　兮尔去沙发上坐，在电视上胡乱调了几个台，节目里播着贺岁小品。

　　阿玫也下桌了，坐在了她的对面。

　　两个女孩淡淡的，谁也不理谁。

　　半晌，阿玫说话了，“傅小姐，你吃那块牛排，是因为那是阿宽哥切的吧。”

　　“浪费可耻，这是小学就教过的道理。”兮尔津津有味地看电视，不看她一眼，“哦，我忘了，你没上过小学？”

　　“我不信傅小姐会吃我扔掉的垃圾，只是为了不浪费。”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明明穷得响叮当，还这么不爱惜粮食呢？”

　　电视里爆发出观众的笑声，阿玫也讽刺一笑，说出了心声，“傅小姐，你知道吗，我不喜欢你。”

　　“这么巧？我也未必多喜欢你，可这不代表我会把你当成假想敌，别人敬我一分，我就会回报五分，就算我再瞧不上你阿宽哥，但他对我的好，我都牢牢记着，恩是恩，仇是仇，不像某些心怀鬼胎的人，被人救了连句谢谢都没说！早知你是这样，我就该让你当一回落汤鸡去！”

　　“傅小姐，你也别装女侠了，假设在水深的地方，你也不会如此英勇吧！那里又溺不死人，我扑腾两下也不算事，我受过的罪还比这少吗？反正阿宽哥总会来的，我可以等他，我知道他不会让我等太久。”阿玫喝了口茶，发现冷了，让服务员倒上，“做人什么都失得，就是失不得骨气，被救了也未必是好事，反而可能受人所制，傅家对阿宽哥，不就是这样吗？”

　　天下哪有这样阴阳怪气的人，接受了援助，还骂起了救主！兮尔简直开了眼！

　　巧的是，或许是为了呼应阿玫的话，那边丁菀也对闵心拉扯道，“你们就放心吧，我孩子他爸从来没有门第观念，会把阿宽当成亲生的一样疼，呵，可能比他自己的亲生儿子还疼些呢……同样，我们也会好好帮着你们家的，他爸这人就见不得别人受穷，人家越是揭不开锅，他越要多给几毛钱，这不，他帮你们还了宠物店的房贷，只要你们笑纳了，就是对他最大的安慰……”

　　说到这里，丁菀忽然花容失色，要笑不笑的样子，“哎呀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妈！你……”兮尔猛地站起来，撞上了正倒茶的服务员。

　　茶壶泼出好大一捧热水，全浇在了阿玫的身上。阿玫“哎哟”大叫一声。

　　“阿玫，没事吧！”洛承宽和闵心连忙奔过来查看。

　　阿玫的毛衣和牛仔裤已经湿了一大片，手背也泛起了烧灼的红，洛承宽抢先摸了一下茶壶，是滚热的，“让我看看烫着了没有？”

　　“兮尔，你怎么总是毛毛躁躁的。”丁菀气定神闲地说。

　　孙姨在背后推了推兮尔，“小姐，去道个歉吧。”

　　兮尔不吭气，她在湖边救下闵一玫的时候，没人说过她一句好，现在倒要她来说“对不起”？

　　“算了，兮尔也不是故意的。”洛承宽打圆场，“阿玫你要不要紧？我这就去给你买烫伤药……”

　　这点小伤对于阿玫来说不足挂齿，可是听到他给傅小姐开脱，她的皮肤更加火辣辣地疼起来。

　　是啊，傅小姐不是故意的，可即使她是故意的，也没人会拿她怎么样。

　　一旁的傅轾轩无可无不可地提示道，“洗手间有吹风机。”

　　“阿玫，我陪你去。”闵心握住女儿的手。

　　“妈，我没事，衣服厚，我也皮实，你留下吧，我自己去。”阿玫逃一样的进了包厢的洗手间。

　　空气有些凝固了，不复先前的粉饰太平。

　　闵心缓缓转向丁菀，终于问出了刚才被这插曲打断的正题。

　　“傅太太说的房贷，是什么意思？”

　　丁菀悠哉游哉，拿出小镜子补了下妆，“我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事儿的，真服了我孩子他爸，够悲天悯人的。这一年来，他可砸了不少钱，就为了让你们过上好日子，既然闵心女士一身傲骨，不肯要傅家的接济，他就打起了房贷的主意。”

　　“我完全不知道这事，为什么没人告诉我？难道是有意瞒我？”闵心一脸无辜，神色惊讶，“阿宽，连你也有份？”

　　“妈，还贷压力不小，我只是不想让你太累，现在阿玫在上护校，店里更没人帮你了……你放心，等我考上大学，我会慢慢还给……”

　　闵心严厉地打断，“你已经是傅家的养子，可我和阿玫都是外人，怎么能白要人家这么大一笔钱？阿玫也跟着你们一起骗我？你们也太不像话了！傅太太，对不住，这事儿我真的一无所知，如果我早知道，我一定会跟傅先生说清楚，一分钱我都不能要他的……”

　　“你们要的还少吗？”丁菀冷哼了一声，“傅家给你们钱，我举双手赞成，钱能解决的都不是事儿！人啊，贵在见好就收，傅家肯资助你们，已经够对得起你们了，我不明白闵心女士为什么还要把阿宽丢给我们，好好的钞票放着不要，儿子倒是甩给我们养，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拆散了我们的家庭！”

　　“妈你干嘛啊！少说两句……”兮尔意识到局面开始崩盘。

　　“拆散你们的家庭？”闵心吹了一下额前的碎发，“傅先生和傅太太离婚，原来是为了阿宽？阿宽竟有这么大能耐，害得你们夫妻破裂？还是这婚姻本身就不牢固？这么大的罪名，我们阿宽可背不起。”

　　“阿宽哥别在傅家呆了也好！”阿玫不知什么时候从洗手间出来了，“干嘛这么逆来顺受的？我都看见了！他成天在学校被傅小姐拎着耳朵吼来吼去，再这样下去，所有人都要骑到他头上了！”

　　“阿玫你胡说什么！傅家人对我好得不能再好，我和傅小姐是闹着玩的，你不明白！”

　　“我们骑到他头上？”傅轾轩懒洋洋地玩着茶几上一只打火机，点着又关闭，“我纠正一下，住在傅家的人是他，被赶出来的人是我和我妈……我说完了，你们继续。”

　　闵心的语气已经有了强压的怒火，“我听人说，阿宽的生父是傅先生的老相识，这才是我把他送来的本意，我以为他跟着傅先生，也算是认祖归宗……”

　　她刚说完，身旁的养子就过来附耳对她说了句，“人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要走就赶紧。”

　　“认祖归宗？阿宽和傅家又不是同宗，就活该绑在我们身上？”丁菀也激动了起来，几乎口沫横飞，“不同地位的人之间是有一条分界线的，搅不到一块儿去！傅家能用钱打发你们，你们还求什么！我真不知闵心女士作什么派头，表面上分文不取，其实还不是通过阿宽大揩傅家的油？这就是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吧！”

　　包厢里静得像坟场，就连傅轾轩也扯住母亲，“妈，差不多得了……”

　　“阿宽，阿玫，我们走了。”闵心回身走到桌边，拿起搭在椅子上的外衣，然后几乎是用尽全力扯住那张桌布往外抽。

　　在众人的惊叫声中，哗啦啦一串响，碗碟碎得一地都是，“后会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