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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4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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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水觉得自己困在一个半空的肥皂泡里。
泡泡裹着她，荡悠悠的，时间万物都不复存在了。她只看得见这面墙，只看得见他……
她无端想起神话传说里的皮拉摩斯和笛思贝，一对巴比伦恋人，不能相见，就通过一条墙缝互诉衷肠……①
她想把这个念头从脑中赶走，却做不到，脸上漫起绯色，双眼渐渐迷离……傅轾轩突然觉得她的眼睛那么美，明亮的泪层泛着无数碎落的星子，灼灼地凝视着他……他避无可避地在她眼中看见了自己太过清晰的表情，透着某种自焚的高热……
他骤然惊觉，每一夜，他们互道了晚安，关了灯，堵上洞口，在两张床上贴着墙睡觉。
倘若——他异想天开——倘若换作高维时空，他们就等于毫无阻隔地共眠……
他喉咙发紧，发痒，两人的胳膊搭在洞中，他伸长了昏热的手指，触到她冰润的指尖，这一刹那，是他对情-欲有过的第一次透骨的感受……
他开始责怪自己为什么要一手造就这么个旖旎的场景。幸好这堵墙还在，否则他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不经大脑的傻事来……
“傅轾轩，我困了……”小水慌了，抬手就要把日历往下拽。
傅轾轩断然截住了她。小水在他有些粗鲁的手势中感到一丝恐慌。
但他的眼神已经清明稍复，“海汐……我能这样叫你吗？”
海汐愣了一下，点点头。
“海汐，你能不能唱首歌给我听？”他正襟危坐起来，“我以前还偷听到几次呢。”
海汐想推拒，可又经不住他的缠磨。
只得硬着头皮，唱了首王菲的《美错》。是他送的那张专辑上的。
她怯场，声音放得很轻，少年需要屏住呼吸才能不遗漏每个细微。
“让我感情用事
理智无补于事
至少我就这样开心过一阵子
不管他是真的，你是假的
谁是目的地
能自以为是也是个恩赐……”②
少年闭上了眼，灯光像带着香氛，透进他眼皮里，烘托着她的浅唱低吟。
“你学过唱歌吗？你很有天分啊，也许有一天你会像王菲一样变成歌星，气死那些看不起你的人。”
“那个叔叔教过我唱歌，也许他是我的父亲，我都是遗传他的。”海汐搂着双膝，突然想起来，“对了傅轾轩，你送的磁带，我放在复读机里听了，用的是你借我的耳机，音质挺好的……你说那是你女朋友不要的？真的假的？”
话题转得太快，傅轾轩有被呛到，“当然是真的！”
“那为什么连封套都没拆？”
“呃……我哪知道她啊！她就那样，东西说不要就不要了，败家娘儿们一个。”傅轾轩只好抹黑虞荟。
“傅轾轩，如果你骗我，我就要还给你。”
“我没骗你！不信的话我可以叫她来跟你对质！”
“你真有女朋友？”海汐笑了笑，带着一点促狭，“不是杜撰的吧？”
傅轾轩觉得她的神情如同听见一个婴儿要竞选总统。
他受不了了，“我改天就带她来，让你眼见为实！”
海汐微笑不语，她想，他的女朋友一定很漂亮，至少要配得起他。
傅轾轩的相貌不像他姐姐全随了母亲，而是结合了父母的所有优点。他给海汐看过他爸妈的照片，那是一对没留下过合照的夫妻，镜头前的他们，总是身在不同环境，各有风采，却与彼此无关。
傅轾轩是他们曾有过牵连的一个凭证，他轮廓英朗，锋利而反骨，眼带桃花，似多情又似无情，继承了他父亲的清贵之气，他母亲的俊秀张扬。
纵使海汐心如深井，眼无红尘，从不以貌取人，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曾驿动过一瞬。
……
三天后，虞荟登门了，跟傅轾轩合唱双簧，向海汐证明那专辑绝对不是特地给她买的。
海汐眼看人家专门为此跑一趟，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忙着倒茶做饭待客。
太婆去小区的棋牌室了，不到晚上不会回来，家里只有三个年轻人。
虞荟第一眼看见海汐的右脸，有点被惊着，但想起傅轾轩的警告，很快沉稳下来，也不认生，在一旁跟海汐唠唠嗑，帮着挑挑菜，不过大部分时间还是跟傅轾轩黏着。
海汐入迷地忙碌着，像个干家务的机器人，客厅的地板都拖了有两遍，鱼缸里的锦鲤也快被她过量的投食给撑死了。
傅轾轩冲她喊，“你歇会儿！”
她也是露出“劳动最光荣”的笑容，“不了不了！”
吃完午饭后，傅轾轩提出洗碗遭拒。小水勒令他不许晾着女朋友。
他便乐得清闲，带虞荟去卧室里接上笔记本电脑，玩双人枪战。
屏幕上子弹横飞，玩到半途，虞荟的角色忽然呆住不动了，下一秒就被敌人一枪爆头。
傅轾轩纳闷地转头看她，她仰着脖子望向窗外。
“喂，你看那栋楼的窗台上，有人在kiss！”虞荟兴奋地捅捅他。
傅轾轩朝那个方向望去，也看见了。
对面，澄暖安然的冬阳下，一对情侣立在窗纱飘飘的栏杆前，男孩拥着女孩深情相吻，女孩的长头发像垂下窗栏的藤蔓植物。
傅轾轩欣赏完了这个吻，正想评价一番，虞荟的声音就响起，“傅轾轩，我们还没吻过吧。”
此语一出，把傅轾轩噎着了，他和虞荟在一起不过一个多月，的确没有吻过。
他甚至没想过这茬，总觉得虞荟是那种勾肩搭背喝酒侃大山的对象。
“你就这么坐怀不乱？”虞荟终究比他年长，开窍也早。
“呃……我很正直的。”
“还是你不敢？”虞荟眉尖一勾，轻问道，“傅轾轩，你到底是不是我男朋友？”
“当然是啊。”傅轾轩赶走脑门上的汗意，分析道，“这样吧，回头找个清静点的……”
“就这里。”虞荟闭上眼睛，已经是在请求了，“就一下。”
如果傅轾轩能预知几秒钟之后，海汐会端着果盘走到门外，他决计不会吻下去。
只不过是年少爱新鲜，他确实也想体验一下，吻一个女孩的嘴是什么感觉。
触到虞荟嘴唇的时刻，他以为自己会仔细体会它的触感，它的柔软度，或是唇膏香气。
可是，多年后的他游历万紫千红，无数次回想自己的第一个吻，根本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因为他并没有全身心投入，听觉变得分外灵敏，听见海汐的拖鞋一路走到他房门口。
然后，她缩在了门后头。傅轾轩睁开了一线眼睛，看到了海汐拖曳在门槛上的灰白影子。她手里还拿着托盘，一个横向的平面，上面有碗盏的缩影。
她依然是那个尽忠职守的女仆，只会守着她的界限。
他觉得左边胸口痛了一下，错觉身旁换了个人。
他吻着的是另一个人。
心跳脱缰，手心发热，唇上尝到了她常吃的草珊瑚润喉片的芳香……
这个过程，其实很短，只是嘴唇碰了一下，过家家似的，大概两三秒，傅轾轩松开了虞荟。
他为自己做了这么丧心病狂的事而窘得不得了。
而虞荟脸上一片红扑扑的，耐人寻味地看着他，“傅轾轩，我问你，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
“没、没有！怎么可能！”傅轾轩跳了起来，“绝对没有！你别瞎说！”
“是吗？”虞荟眼神微讽，“我以为你会说喜欢我。”
没过多久，海汐笑容可掬地进来了，把果盘放到他们桌上，微调了一下牙签的位置，使它们更加顺手，“请慢用！”
傅轾轩在她完美的礼仪中沉默了。
作者有话要说： ①奥维德《变形记》里记载的故事：少年皮拉摩斯和少女笛思贝相爱了，因为父母反对，不能在一起，只能透过墙缝偷偷地互诉衷肠。这是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最早原型。
②歌词引用自王菲《美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