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还没死透》蛹酒

48、47

　　后来虞荟就发现傅轾轩不太说话了，变得懒懒的，蔫蔫的，在游戏中厮杀。

　　大概下午两三点的时候，他手机响了。

　　他午后的困意在听到母亲让他下楼去，跟她一起把车里的年货拿上来时烟消云散。

　　虞荟当时正在上厕所，今天她借用洗手间的次数特别多。

　　傅轾轩冲过去拍门，“我妈回来了，就在楼下！我先下去给她提东西，你赶紧收书包，从楼后门出去！”

　　按理来说，他们也不必吓成这样，即使家长搞突袭，也可以扯个谎圆过去。

　　撇去恋人这层关系，他们毕竟是校友，虞荟和兮尔也是同班同学，大家都是老熟人，来家里做一次客也没什么的。

　　但关键在于，丁菀是何等的人精，她本来就在抓傅轾轩的早恋问题，疑神疑鬼，相当不好糊弄。

　　就算傅轾轩和虞荟在旁人看来多么不搭，谁说就不能暗生情愫？而且，他把虞荟带到一个亲戚家，中间又没有兮尔作媒介，本身就宣示了他们两个交情密切。他们自己心里有鬼，哪敢在母亲眼前出双入对？

　　傅轾轩抓了钥匙跑下楼去，随后，虞荟过来跟海汐道别，背起书包火烧火燎地离开。

　　不一会儿，傅轾轩和母亲就大包小包地上了楼。

　　丁菀是个话多喜闹的女人，进门就如同点了炮仗，一边指挥傅轾轩把年货放在厨房，一边说自己的脚后跟被鞋子夹破了皮，疼得很，然后尖着嗓子叫保姆给她倒杯温水，加半勺糖。

　　海汐谨遵指示，把水递过去的时候，傅轾轩扯扯她的围裙，偷偷对她做了个“保密”的口型。

　　他们夜聊的时候经常玩这种猜口型游戏，海汐看得懂。

　　“糖加多了。”丁菀的余光擦过儿子和保姆的小动作，“不必换了，反正难喝。”

　　丁菀搁下杯子，去儿子的房里检查他作业的完成情况。

　　笔记本电脑上显示着没关掉的双人枪战，傅轾轩上去“啪”地一声合上电脑盖。

　　丁菀讶然，挑了一下眉。

　　“你下次不要老玩这些乱七……”

　　猝然间，她止住了话头，快步朝他的床铺走去，“你床上怎么这么乱？连被子都不叠？”

　　丁菀看见儿子的被子皱团团的，一股脑地拥在墙边，像在遮挡什么。

　　不过，那么小的面积绝对藏不了一个大活人。

　　她正要上前，却踩到了地上的一件软物。

　　当她看清那是什么时，一阵急怒冲上心头。

　　她当时就懵了，用指甲尖把那件东西夹起来，仿佛皮肤多碰到一寸就会反胃吐出来，利剑般的目光大惑不解。

　　“你房间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说！”

　　“什么？”傅轾轩吓出一身冷汗，忙凑近看了看。

　　那是两格卫生纸包着的一小根棉花棒，约有拇指长，棉花上是红红的血迹，末端连着一条细绳。

　　他根本不认识这玩意儿，刚想去触碰辨认，手就被母亲打开。

　　“别碰！脏！”

　　母亲妆容精致的脸几乎变了相，“你倒是解释一下，我为什么会在你这里发现女人的生理用品，而且还是已经用过了的？你是不是跟什么不三不四的狐狸精混在一起！”

　　“我……我不知道啊！”傅轾轩拼命摇头，但心中已经渐渐厘清了事态。

　　他再如何白纸一张，毕竟还是看出来了，这大概是……虞荟生理期使用的一种在女生间貌似很流行的物品……

　　虞荟在洗手间换下了它，来他房里拿书包走人，这东西又小，匆忙间遗落也是有可能的。

　　老天爷真是不给他留活路。

　　“你少给我装蒜！这是哪儿来的女人？你们多久了？到什么程度了？你居然敢把她带到你太婆家，想恶心老人是不是？你今天要是不给我个说法，我马上叫你爸来，让他看看你干了什么好事！你小小年纪，不走正道……你真是成何体统！”

　　傅轾轩思前想后，到了这个地步，招供是绝对不行的，耍耍无赖，抵死不认就是了。

　　他打赌母亲也不会真把他怎么样，她毕竟最宠他，如果要大训一顿，他受着便是，断不能供出虞荟。

　　他闯过的大祸小祸多了，早已悟出一套规则，有时大人对他的“劣迹”也没十足把握，他先认罪反而吃亏，还不如咬定青山不放松，以不变应万变。

　　他定了心，就不再改了。任凭母亲如何审问，如何拧他耳朵、他都矢口否认自己带过女孩子来。至于这“罪证”为什么会在他的地盘出现，他一无所知。

　　母亲拷问不出什么，转身就往外走。

　　海汐拄着拖把站在客厅里，想必已听见了他们的争吵，她的脸颊隐在垂发的浓荫下。

　　母亲目标明确，径直停在海汐面前。

　　傅轾轩脑中如同被闪电劈了一道，瞬间想到了那个最坏的情节。

　　母亲背着双手，语气柔和，“告诉我，傅轾轩那小王八犊子带了什么女生到这儿来吗？你尽管说，别替他藏着掖着。”

　　海汐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太太，我没见他带谁来。”

　　母亲继续问道，“真的没有？还是他不让你说？我只问一次，你可别答错了。”

　　海汐愣了几秒，傅轾轩已经焦急地冲到她身旁，而她自不会让他失望。

　　“真的没有，太太，少爷没带任何人来，我一直在这儿干活，不会有错的。”

　　傅轾轩暗叫要糟，果然，母亲露出早知如此的寒笑，手掌托起那团污浊的卫生棉条。

　　“那么……这房子里唯一可能拥有这个的人，可就是你了！”

　　海汐霎时抬头，一双眼睛瞪圆了，犹如一只中了绊索的惊鹿。

　　“妈！你在胡说什么！”傅轾轩叫道。

　　海汐刚一抬起头，丁菀就发现了她脸上大片明显的伤疤，大出意料。

　　眼高于顶的女主人，从没正眼瞧过这个小保姆，自然也没注意到此人外貌的致命伤。

　　儿子怎会看中这样的次等货？还不是对方不要脸地往他身上贴，他少不经事，未必有足够的免疫力！

　　“别以为我瞎了，你对我儿子有什么小九九，还当我看不出来？如果不是你的，你倒说说看这件东西还能是谁的？好不要脸！当心我去告你诱拐未成年人！”

　　傅轾轩半个字都听不下去，“妈！我承认行了吧，没错，我带了个女孩子来玩，是正经的女朋友，但我们什么都没干，就是吃了顿饭，玩玩电脑什么的！她走得太急，才会把那什么东西掉在这里！我说的都是真话！你要打要骂都冲我来，何必为难她？她……她只是个扫地抹灰的而已，我让她瞒着，她就帮我瞒，这又不是她的错！”

　　丁菀毕竟比儿子多吃了二十几年的饭，怎会看不出他在护着这个小保姆！！

　　“好啊，那你告诉我，你的‘正经’女朋友是谁？姓名、学校、班级！统统说出来！想哄你老娘，门都没有！”

　　傅轾轩哑然，他怎么能卖了虞荟？

　　“说不出？那就别怪我瞎猜。”丁菀转而又盯住海汐。

　　海汐也开口了，自持而冰冷，无惧地回视她，“太太，那不是我的东西，请你尊重我。”

　　“你哭了？”丁菀盯着海汐泪汪汪的眼，“倒是挺会卖可怜的。”

　　“我没哭，我不会为了莫须有的罪名而哭。”海汐沉静地说，“也不会像太太一样，状况未明就过分激动。”

　　丁菀并没有听进去，因为海汐的泪眼渐渐如同一只巨手掐住了她的心脏。

　　这样的眼睛，她似乎在谁的脸上见过。

　　一想起那个女人，丁菀感到一阵头昏眼花……